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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施贵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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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承光和荀云婉两人正一前一后在宫道上走着,因为多了一人,施承光也不好磨蹭,只能老实地跟着内监往前走着。荀云婉走路的步子很轻,几乎听不见响动,施承光担心一个女子跟不上他们的步伐,好几次回头望去,荀云婉却跟得稳当。
走了一段路,施承光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去谒见姑母?”
“替你解释啊,你为了帮我误了时辰,我总该做点什么弥补一下吧。”
“仅只为这?”施承光有些不可置信,“其实不必如此,贵妃娘娘好歹是我的族亲,只是耽误了片刻,顶多挨两顿训也就罢了。”
荀云婉不置可否,也不做解释,于是二人又沉默了下来。走至目的地,信阳宫的掌事宫女乔颂已经在宫门前等待了不知多久,望见来人,她缓缓施了一礼:“施小公子,娘娘静候多时了。”
随后她看到一同到来的荀云婉,有些意外:“荀小姐竟也来了。”
荀云婉微微颔首:“冒昧前来,是否会惊扰贵妃娘娘?”
“不妨事。”乔颂侧身迎他们入宫门,“请随奴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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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除太后以外如今后宫的最高位者,施贵妃身上带着上位者的威严气质,加之施承光原本就有些心虚,一进入主殿便垂下了头。
“犯事儿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如此忸怩?”施贵妃皱着眉头轻声斥责,“本宫仔细叮嘱了照儿不要同来使生事端,不承想竟没防住你。行刺一国公主是何等罪孽,稍有不慎,你的项上人头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施承光忍不住辩解道:“是蒋协乱传谣言,给我出馊主意……我没想行刺她,只是想让她丢个丑罢了。”
“你还顶嘴?”施贵妃一拍桌案,语气中带了些严厉,“是本宫平日太纵着你了,你才不知轻重!”
施承光立刻噤声,低下头作痛心疾首状。
荀云婉上前一步向施贵妃行了一礼:“贵妃娘娘息怒,请容臣女替施小公子分辩一二。虽然先前一事他的确有些莽撞轻率,不计后果,且冒犯我朝公主,引发骚乱,险些酿成大祸……”
施承光被说得脸憋得有些红,荀云婉的话锋陡然一转:“但他也是一时听信流言,想要为贵妃娘娘与三殿下抱不平,其实本心并无恶念。方才他还助臣女捉了飨宴宫中行窃的恶奴,也算是功劳一件。”
施贵妃叹了口气,语气终究还是软了下来:“实在是施家管教不严,致使小子惊扰了四公主。承光,若不是荀小姐请四公主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情,你以为当时仅仅只是将你禁足那般简单吗?”
施承光看向荀云婉,却见她神色如常,似乎觉得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低声道了一句“多谢”,但荀云婉并没有应他。
施贵妃吩咐人看座,荀云婉道谢接受后,施承光一撩衣袍也准备坐下,却被施贵妃喝止了:“你坐什么,本宫可没有给你准备座位,你禁足结束后先去向陛下请罪。如今的时辰,早朝将要结束了,你自行去乾阳殿等候陛下传召。”
“是……承光遵令。”禁足结束的第一天便开始不顺,施承光有苦难言,只能恭谨地退出殿外。
走到殿门口时,似乎隐约听到一声短促的笑——是荀云婉发出来的。施承光更觉得无语,为什么每次有荀云婉在场,他就会出糗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心情沉重地向乾阳殿走去。
施承光走后,荀云婉劝慰道:“娘娘莫忧虑,毕竟有公主求情,况且事情过了这么久,想必陛下不会对施公子过多责难。”
施贵妃神色淡淡:“本宫早知道,承光闯下的祸虽说不上处以极刑,但绝不是区区禁足便能善了的。你们替他求情,有什么别的目的?”
荀云婉微微一笑:“娘娘心澄如镜,臣女也不必拐弯抹角,的确,当日之事,但凡公主有心闹大,着令下狱都是不痛不痒的处置。我们初来燕宫,不欲同人争持,即便施小公子如此行事,我们却偏要饶他一回,正是要向贵妃娘娘表示我们的诚心。”
“你们要本宫替你们做什么?”
“哪里的话,既然要表达诚意,我们不会向娘娘索要任何东西。”荀云婉笑意盈盈,仿佛真的只是个心性纯良的少女,“只是一件事,我们心有忧虑。单看今日飨宴宫遭窃,便能看出皇宫里对我们雍朝人心有成见者不在少数,如此下去,既令公主不快,也影响两国关系。”
施贵妃点了点头:“此事是本宫疏忽,本宫定会严惩那些恶奴。”
然而荀云婉却露出了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素闻贵妃娘娘贤名,贼人所为同娘娘并无干系。只怕是宫中有人心怀不轨,暗中使手段想要离间两国,如果被皇帝得知,那贵妃娘娘便第一个落得个管教不严的名头。”
“此事并不是第一回了,一月前的筵席上,关于退婚一事由谁当众挑起,贵妃娘娘应当心中有数。”
施贵妃闻言一惊,她微微倾身,细细打量荀云婉,想要看穿她的眼中是否有任何算计的意味:“荀小姐,你是想挑拨本宫同太后的关系吗?”
“娘娘心中有数,臣女不会多言。臣女只知道,这掌宫之人乃是贵妃娘娘,怎能被旁人夺了权力。”
话说到这里,荀云婉自觉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有时话说得多了,倒不如留一半儿供人遐想。她起身告辞,待衣角彻底消失在宫门后,施贵妃才靠在椅背上,慢慢塌下肩膀。
乔颂替她轻轻揉着后颈,回想起方才荀云婉的一番话,她问道:“娘娘,那荀小姐看着颇有城府,不是个简单人物。奴婢起初还疑惑,为何雍朝的使团中混入了一介闺阁女儿。”
“荀氏乃是雍朝的顶尖世家,荀家子女出生便是为维系家族势力与荣华。这样的门第所出的人,岂是可以小觑的?”
乔颂点头称是,随即说道:“可奴婢觉得,她所说的太后与咱们之间……倒也不无道理。”
“太后一向敌视照儿,也由此敌视施家,本宫自知她在前朝及掌宫之时给我们母子使绊子。”施贵妃沉吟片刻,秀丽的面颊上却生出些许疑虑,“但本宫不明白,倘若本宫与太后对峙,对于她——或者说对于他们雍朝而言会有什么好处?”
殿内静默了许久,直到角落里熏炉内的香药都燃尽之后,施贵妃转向乔颂:“照儿与那四公主的婚事便就此作罢吧,我明日便禀明陛下,为着这桩事,没得耽误了两个孩子。”
“这样岂不是遂了太后的愿,陛下真的会答应吗?”
施贵妃屈起手指,敲了敲案桌:“太后一直想让大皇子同刘家结亲,不过本宫听闻,近日先皇后的母家有意让本家女儿做大皇子妃,你遣人出宫到施府,将此事告知本宫的兄长,他会知道该如何做的。毕竟,替大皇子择妃可要比照儿的婚事重要多了。”
“另外——”施贵妃顿了片刻,似乎犹豫了一瞬,“另外,让承光不要同那些雍朝人有过多接触,尤其是那位荀氏女。这孩子是个实心眼儿的,我忧心他不知何时会被人利用。”
“是,奴婢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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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承光在乾阳殿中听了皇帝半个时辰的训,不过看在施贵妃的面子上,他没有受到过分的责难,没一会儿皇帝便挥挥手让他离去了。
等出了殿门,施承光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眼看时辰尚早,他便晃晃悠悠地在宫内四处游荡。
“明义!”听到有人唤他,施承光回过头,见三皇子徐照正在他身后,他身旁还跟着一位身着蓝色祥云滚边长袍的公子,正朝着施承光挥手。
“蒋——翊——训!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施承光几步上前,咬牙切齿瞪着蓝衣公子。
施承光过来之前,蒋协便退到徐照身后拉开了距离:“明义啊,这一个月的禁足,似乎还没把你的脾气磨平啊。”
“如今在宫中,我暂且不打你,你摸摸看自己的良心,你在这挤兑我,自己不心虚吗?”
蒋协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与不解:“我当时只是说那方法可行,哪承想你真的热血上头去捉弄那雍朝公主。我可没撺掇你去做那么丢面子的事,谁让你听不懂弦外之音。”
“你——”
施承光羞恼不已,气得差点给蒋协脸上来一下子,徐照拦在二人中间:“好了,大庭广众之下,闹闹嚷嚷成何体统。明义,你刚解了禁足,还是不要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再闹事为好。”
“还有翊训,不要听风就是雨,四散流言。你应知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既抹黑皇室名誉,又惹得雍朝公主不快。”
对于徐照,二人一向是敬服的,故而没有再打嘴仗,只是施承光看起来仍没有顺气,依然没给蒋协好脸色看。
不过施承光的臭脸没能让蒋协住嘴,他又凑过来喋喋不休:“你可知你禁足这一月,纯安县主可担心了,整日跑到我这儿问你的境况,你可要出宫去给她报个平安?”
施承光疑惑道:“我只是禁足又不是受刑,说什么平安不平安。况且陛下下旨解禁,顾府自然能知晓,并无必要多此一举。”
“说你是个愣木头,纯安县主明摆着是想见你,你就不能多考量一下女儿家的心思,你现在离宫,指不定人家已经在施府等着你了。”
“胡言乱语。”施承光皱着眉头轻斥,“纯安县主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如此臆断有损她的清誉,往后在旁人面前不许说这些没有根据的话。”
蒋协摊了摊手,露出一副“你等着看吧”的神情,好歹是没有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