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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再会余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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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玉一早便出了飨宴宫,往信阳宫去了,彼时荀云婉仍睡着,直至临近正午,静玉同魏漪和谢绪一道回来,而荀云婉也正好醒了来。
“云婉!”
魏漪提着衣裙踏着欢快的步子跑了进来,一把拉住荀云婉的手:“贵妃娘娘宫里的掌事宫女和大理寺卿亲自来接本宫出去,那姓何的点头哈腰、诚惶诚恐的模样,本宫看得犯恶心。云婉,你肯定费了不少功夫吧,辛苦你了。”
“算不得什么,多谢殿下挂怀臣女。”荀云婉就着魏漪的手起身,转而向静玉问道,“昨日的血案是如何处理的?”
“乔颂已经查出行凶的歹人是上元节被临时指派顶替受伤宫人的信阳宫的一个内侍,随后这名内侍指证是内侍局的一位姓裘的公公指派他去做这件事,并以他的母亲与弟弟的性命胁迫让他不得不听令于他。裘公公原本矢口否认,但大理寺从他的住处搜出了一沓密信——是他同宫外肖府的通信。密信上写着要他想办法杀死刘喻华,不能让大皇子妃的位置被刘家女子占据。”
荀云婉满意地微微点头,看来这詹平还算得上有些头脑:“皇帝和太后是什么反应?”
“皇帝对此事似乎态度仍不明朗,太后倒显得格外震怒,当即便将裘公公拖下去杖毙了。至于之后的事,想来肖府必定要遭受一番灾祸了。”
荀云婉问道:“消息传到宫外去了吗?”
“未曾,太后只暂且处置了与刘喻华的死有牵连的几个宫人,肖家毕竟是前朝仕宦大族,如何处理还需多加考量。”
听了此话,荀云婉立刻吩咐道:“静玉,替我梳妆,我要出宫一趟。”
“出宫?小姐要出皇宫吗?”
“是。”
静玉有些惊讶:“小姐,您昨夜奔劳了一晚上,今日又要出宫,有什么顶天的要紧事,不能先歇息一会儿吗?”
“事不宜迟,有些事越早去做,越能赶上好时候。”荀云婉坐到妆台前,开始绾起长发,“不必再多说了,来为我梳妆,然后让谢绪随我一道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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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府的大门再次被叩响,小厮看着面前面貌有些陌生的荀云婉和谢绪,警觉问道:“二位是哪里的贵人?”
荀云婉不想多费口舌解释:“让我进去,我要见你们大公子。”
“可有递过拜帖,否则小人不能……”
早知会有如此情形,但眼下抓紧时间才最要紧,荀云婉冲谢绪示意了一下,谢绪立刻上前,一下子将门彻底推开,给荀云婉开出了一条路,那位小厮还欲制止,却被谢绪一把拦住。
“你们不能擅闯府邸!护卫、护卫,有人闯入府中了!”
余府的府卫闻声而来,手中拿着长刀短剑,谢绪抽出剑挡在荀云婉身前。
荀云婉伸出手轻轻按住谢绪的肩膀,随后高声开口道:“雍朝魏漪公主侍从,请见余府长公子。”
雍朝公主的名号成功让府卫们迟疑起来,但他们并未让路,仍在原地戒备地紧盯着二人,荀云婉也不退让,身姿挺立,傲然抬首。
两方陷入僵持,许久之后,荀云婉正准备再高声喊一次,正堂的的门突然打开,从中又走出一个人影来。
“大小姐。”开门的小厮挣扎着想见礼,无奈被谢绪遏制住无法动弹。
余兰看着前院这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并未惊愕退缩,她缓缓走上前,在谢绪与荀云婉面前站定,欠身施礼:“二位是飨宴宫魏漪公主身边的人,对吗?”
荀云婉颔首,余兰又问道:“我们余府一向同飨宴宫不曾有过交集,不知二位见我兄长所为何事,可否先与我说?”
荀云婉微微一笑,那笑容里透着些恶劣的玩味,她凑近余兰耳旁低声道:“告诉他,如何保命的事。”
余兰的瞳孔一颤,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二人,荀云婉不做解释,只是说:“余岸看到我,自然就明白了。余大小姐,你在这里可不是在拦我,而是在拦着你们余家保命的机会。”
余兰咬着唇,她到底还是年纪太小,摸不清荀云婉的意思,她又想起兄长自那事之后行为举止的确令人担忧,余府的境况也已大不如前,于是她犹豫起来。
荀云婉看她踌躇不定的样子,语气开始不耐烦起来:“我只要见贵府大公子一面,随后我的去留自由他来决定,我们一共两人,不会对余府有任何威胁,余小姐,你可要想清楚了。”
余兰绞着手,深吸了几口气,最终勉强开口道:“那好,二位请随我来吧。”
余兰带着他们来到余岸的住处,同上次来时一样,仍透着一股荒败萧索的氛围。
余兰拍了拍屋门,对里面唤道:“兄长,宫里来人了,想要见你。”
与先前不同,这一回余岸倒很迅速地做出了反应,屋门立刻被打开,余岸探出瘦削的脸往余兰身后望着:“是内侍局来人了吗?”
他望见了荀云婉,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贵妃的宫女,你怎么来了?”
“什么?!”余兰看向荀云婉,眼里流露出惊讶与怒意,“你不是说——”
荀云婉打断了她的质问,她吩咐谢绪在屋外等着,随后向余岸道:“有很重要的事要说,我们先进去。”
如此淡然平静的模样,同上次来时的张狂傲慢全然不同,余岸打量了她半晌,终于侧身让他进了屋。
“请解释一下吧,你究竟是什么人?”余岸关上屋门,背对着荀云婉,声音里压抑着怒气。
“请容我先向余公子致歉,第一次拜访贵府,我的确欺骗了你。我不是贵妃的宫女,我是魏漪公主的伴读荀云婉,随同公主出使到燕朝。”
余岸攥紧了手,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雍朝荀氏子女,早有耳闻,如今,倒真是令我开了眼。”
荀云婉淡淡道:“言重了,既如此,我也就开门见山了。太后的侄孙女死了,被人害死的,凶手就是被你指派的信阳宫宫人詹平。”
“你——”余岸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瞳,但他即刻稳住心神,平缓了声音,“你污蔑我,没有证据就能信口开河吗?”
他的声音在看到荀云婉从袖中拿出竹叶玉佩的时候戛然而止。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这枚玉佩成色不错,故而忍不住带在身上时常把玩,虽然我才疏学浅,不懂这枚玉佩的意义,但我相信刘家、施家、还有肖家,他们一定懂,是不是?”
荀云婉露出笑容,不过她看余岸并没有笑,反而神色愈加阴沉,便摊了摊手:“看来余公子觉得并不好笑。”
“少在这里,卖弄口舌。”余岸哑声开口,“那你现在想做什么,去同太后告发我吗?”
“别这样说,事实上,你还应该感谢我,詹平并没有供出你,这枚玉佩被我偷偷藏起来,除此之外再没有旁人见过。现在,在我的授意下,这份血债已经被詹平栽赃到肖府头上了。”
肖府?余岸心中生出怪异的感觉,他确实借了肖府插在宫中的人手,但肖太尉全程不曾参与,这荀云婉是如何将肖府拉下水的。
“你有什么目的,我不信你会平白无故地帮我。”
“帮你?”荀云婉似乎听到了什么滑稽的事一般,笑着重复了一遍,“帮你?余公子,你好像搞错了,这枚玉佩虽然在我手中,但我随时可以把它送递太后面前,告诉她是余家在背后作祟。”
“你想怎样!”
“我要你们余家,尽快离开绍中,北上至常庆郡,那里是你们余家祖宅所在处。”
常庆郡是江原的邻郡,也是与雍朝接壤的郡县之一,余岸现在没心思去纠结为什么荀云婉会知道余家祖宅所在之处,他隐隐觉得接下来的事可能有些超脱掌控了,但他无法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等你们到达常庆郡时,我会修书一封送至雍朝边境都统陆贻手中,他会遣人来与你会面,那时,你将余家祖宅交由他接手,此后,你便带着你的族人离开燕朝,永不再回来。”
荀云婉的声音不大,语调并不激昂,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狠狠钉入余岸的耳朵,手脚都在刹那间变得冰凉,无法动弹分毫。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需要你来提醒我,余公子,你现在才是那个头脑不太清醒的人。”荀云婉感觉自己的脚站得有些酸乏了,便坐到了桌案后那把原本属于余岸的椅子上,“有些事其实本不需要挑得太明了,两国之间必然有一战,将来或许还有更多,且注定有一战会终结两国纷争的局面。如今雍强而燕弱,节节败退的是你们燕朝,真正需要停战的合约的也是你们燕朝,日后两国真的交起火来,伤亡是必然的,但哪方的胜算更大,想必余公子心中有数。”
她又指着自己手中的玉佩:“再者,肖家已经因为你的拖累遭了太后的打压,若是真相被捅出去,刘家、施家以及大皇子也将你们视作眼中钉,更不要说你的父亲已被削去官职,你被国子监除名——你们余家在绍中还有容身之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