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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思曲 ...

  •   我以为,终于有一次,我们可以相遇,然而世事难测,我们最终在时光中错身而过,并且,我永远不知道,有生之年,我们是否,还能再见。
      …… …… ……
      秦润一掌劈下,砍晕顾惜朝,带着他走了。
      王小石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瞥到顾惜朝未成的画。
      那是一个人影,白衣洒然,风度翩翩。
      …… …… ……
      第一年,他漫无目的,远离京城,走走停停,在偶尔的看得顺眼的地方,听到他的消息。
      第一年,他应诺留在京中,长剑傍身,抚尽不平事。有时经过繁华热闹之地,怅然若失的想起那些因他而起的杀戮,为他而死的兄弟,并且,刻意忘记一个他本想最珍重的人。
      第二年,他开始游历名山大川,不再事事考量满心计算,心境慢慢开朗许多,只是不经意间想起某人,仍然忍不住疼痛。
      第二年,他临危受命,接手风雨楼,登上波诡云谲的权利顶峰,成为京中白道势力中流砥柱,人人称道,风头无两。他只淡淡惋惜,如若那人与他并肩,又该是何等快意的一种境地。可惜,终究不是一路人。
      第三年,他飘泊江湖,看云烟过眼,心中波澜已少,江湖中却处处是那人,他淡然哂笑,这个傻子,总嫌背的不够多,总嫌能做得太少,可,人世之大,一肩之微,谁又真的能帮的来别人什么?
      第三年,他衣白如霜雪,独立楼头,从深夜一直到红日初升,寂寞浸到骨头里,冷得他想要在房里燃上篝火,热一坛酒,找几个弟兄说说体己的话。
      第四年,他找了一家不大的寺庙落脚,寺里的老和尚见他淡漠出尘的样子,拼命游说,希望他出家。他手中衔着一枚棋子,静静望着窗外新梅似血,想起连云寨大帐里的那碗甜腥的血酒,以及不久之后的割袍断义、再无交集的誓言。
      第四年,他忧心边关粮草,兼又周旋于有侨集团愈发无法遮掩的野心与六分半堂日渐凌厉的手腕之间,无暇再顾及其他。
      第五年,他在江南遇到京中来江南办案的故人,故人说,那人愈发憔悴,只是与他不相熟的人看不出端倪,都觉他愈发有高人气概,简直超凡入圣。他笑,那人向是痴子,非把全天下都一肩挑着才敢放心,又怕人看出底细,何尝又不别扭?
      第五年,他本已极少听人提起那人,谁知追命出去办案,竟又跟他提及此人,他控制不住情绪,对着这个唯一的酒友大发雷霆,掀桌子摔酒碗,醉得又哭又笑。追命看着他,眼底有一丝淡淡的苦。他们伤对方极深,只怕一生不可解。
      第六年,局势愈发紧张,他仗着一身武艺,满腹才情,斡旋宋辽之间,指点江山,谈笑杀人,月下独酌时,想的是那个雨夜,那人与他对饮时豪爽明朗的笑。
      第六年,他听说那人重又现身,收拢风云满袖,意气风发,只轻轻一叹,笑说,可别再出什么乱子。他的属下面面相觑,已经听不出他言谈中的情绪。
      第七年,他回到京师,找上方应看,密谈一夜,然后消失在晚秋暮雨中。
      第七年,他听说六扇门下绝杀令,于是派几个亲信去探听有侨集团的动静。一无所获。
      第八年,宋辽战事一触即发,辽萧氏北院一力主战,风雨楼私下与赫连氏密谈数次。他于是知晓形势迫人,两国之间终于放不下多年积怨。竟然也学着做起生意,只是他从来只经营性命,进帐多,都是从谈判桌上、刀口剑尖里拼杀出来的。
      第八年,三秋堂崛起中原,他坐镇京师,发现白楼里突然多出数十卷有关那人的卷宗。他心下愕然,突然觉得多年洗练,那人似乎转了性子。
      第九年,夏初时,他一时兴起,到益州采茶,却听人谈起,金风细雨楼戚少商遇刺坠入澜沧,凶多吉少。他恍惚的站在清晨未散的雾气里,手指笼在袖中,微微发颤。但他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走了。
      一日后,他接到三秋堂飞书,言蔡京倾一府之力追杀戚少商,戚少商与风雨楼十二护卫在澜沧中游山道上遇袭,守卫无一生还,山中也未见其人,多半已死。而,风雨楼群龙无首,眼看维持近十年的平衡就要打破。

      他快马赶到出事的地方,只看到几近赤色的山道、被刀剑砍断的铁锁以及东倒西歪的木桩。他神色霎时木然,往日眼中狡黠的光彩和脸上长久不去的挑达笑容全都僵硬。风扯起他苍绿的衣角,好像也要把他扯下山崖。
      他一动不动站了很久很久,好像已经化成一块苍绿的山石。
      血顺着他紧握的拳滴下来,化入地底,转瞬不见。
      九现神龙一向命硬,不会死的,他怎么可能死呢?被他顾惜朝追杀一千里都没死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被几个杀 手搞定呢?多年仇恨,多年纠结,就这样断了?怎么可能?这真是、真是天大的笑话,哈,哈……死了也好,从此没人能拦在顾惜朝前头,当他的路,碍他的眼!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好?!他对着天,对着脚下滚滚的江水,笑得前仰后合浑身发抖,笑得喘不上气笑得声嘶力竭,笑得不断淌出眼泪,哈,戚少商死了?真好笑,好笑得,他都止不住眼泪了……戚少商,你好,你好!
      他慢慢止住笑声,直起身,虽然还有些喘息,却已淡定得多。他脸上重新绽出些微笑意,眼底却凝结出极黑极黑的冰流暗涌。
      谁也想不到,顾惜朝会重新踏足京城,他丝毫不加掩饰,一进城门就直冲着蔡京府去,递帖子说,顾惜朝在外混不下去了,回京向相爷讨口饭吃。
      蔡京把他撇在外头足足晾了三个时辰,然后“啊”了一声说顾小子是不是还在外头呢赶紧叫他进来啊。
      顾惜朝面不改色春风满脸的进了相府。无情捏着探子传回来的纸条,头疼地考虑杀死顾惜朝的可能性。
      那边蔡京皮笑肉不笑地问顾惜朝想掏什么差使,顾惜朝慢条斯理地整整衣脚,非常诚恳地说:“听说义父最近吞了块肥肉,惜朝特地来捡捡剩。”
      蔡京脸色不变,冷冷道:“小顾,年轻人不能太过急功近利,你的苦头没少吃,怎么还学不会这个道理?”
      顾惜朝眼角仍带笑,却单刀直入再不与他废话:“义父,风雨楼尽是些山野莽夫,要跟谁狠,就不会放过他。何况戚少商虽死,杨无邪却仍在,何况象牙塔、发梦二党未散,孙青霞未走,王小石未死,只怕到时反扑之力,才真正叫您吃不了兜着走。”他的说到这,有些轻佻的笑了一下:“更何况,姓顾的也不是手头上什么也没有就敢找上您老。”他这一番话说得决不算客气,只怕蔡京已有二十年没听过这般论调,脸色霎时就有些阴沉。
      顾惜朝仍然脸上堆笑,叫人看不出心思。
      蔡京打量他半晌,突然说:“小顾,你出去这许多年,还真是没有白过。”
      顾惜朝肃容道:“谢相爷。”
      蔡京似笑非笑,看着他,挥挥手说:“你去吧。”顾惜朝说得不错,风雨楼虽经此一挫,大受打击,但根基仍固,他蔡京大摇大摆称王绝没有好处,倒不如把这烫手山芋丢给顾惜朝,看看他能淘腾出什么好戏。
      顾惜朝站起来,起手掸掸并不存在的灰尘,走了。蔡京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阴沉的垂下眼睛。

      顾惜朝离开相府就直冲着风雨楼去,把忙得焦头烂额的杨无邪拉到饭馆。杨无邪虽然不知这人打的什么心思,倒也不介意和一个传说中的聪明人吃饭,就丢下一楼乱七八糟的事务跟着顾惜朝出去了。古怪的是这两人从坐下到吃完,一直不声不响,急坏了周围各个圈子派出来的探子。
      其实这两人也不是没有交流,吃饭的时候顾惜朝拿筷子搅合一盘凉菜,旁人看着惨不忍睹似乎不能吃了,杨无邪却看着顾惜朝的笔势有些发悚,这厮分明划拉出“戚少商是怎么死的”八个字。

      吃完饭两个人各走各路,杨无邪回到风雨楼,顾惜朝竟然又上了神通侯府,小侯爷的守卫不是盖的,倒也没人知晓顾惜朝又去与那厮谋什么害人的伎俩。京中□□白道各个组织,一时都不禁有些提心吊胆,并且空前的怀念起戚少商来。
      顾惜朝拜会方应看是要借他的势,他要方应看助他做上金风细雨楼楼主的位子。他虽然知道借□□势力强压白道群豪极为困难,却没有求助六扇门,就是要人知道他不会受制于人。但方应看却决不是易与之辈,对着蔡京他可以恭谦温顺虚与委蛇装作急功近利心浮气躁,对着杨无邪他可以不动声色沉稳淡定,自可让这些人摸不清他的底细,猜不准他的心思,但是要同这八面玲珑心思深沉的小侯爷交手而立于不败,他却当真无甚把握。
      但这一次,他有些苦楚地想,这一次,不管要付出多大代价都一定要赢,因为他终于有一个斩断一切后路,拼尽所有也要胜的理由。
      方应看不是蔡京,他听说顾惜朝站在门外,立刻亲自出门把人拉进去。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伙的一样,顾惜朝冷笑,嘴上却也是一套兄友弟恭的说辞。
      一进门方小侯立刻变脸。顾惜朝似笑非笑的看看他,慢慢把玩手里的茶杯,轻声笑道:“小侯爷怎么突然这样大火气,不知哪个混帐东西不知好歹?”
      方应看此时非常冷淡:“顾公子这是来要债了?”
      顾惜朝抬睫,慢慢说:“不敢,惜朝此来,的确有求于方小侯爷。”心里却有些漫不经心的想,出来混当然要还的,你方应看还能在我三秋堂手中赖得账去?
      方应看也不禁有些牙痒痒,但他面上功夫绝对一流:“顾公子,你的利息,未免太大了。”
      顾惜朝淡淡道:“顾某是生意人,做生意的当然要讲细水长流,何况要在京中混口饭吃,顾某怎敢来短小侯爷的账?”
      方应看冷笑:“在下什么也不缺。”
      顾惜朝定定望着他,然后开口:“十个人头。”
      方应看上下打量他,心中一时惊疑不定。
      顾惜朝淡然一哂,起身就走。方应看眼看他离去,一字一顿地说:“我答应你。”顾惜朝身形一顿,道“多谢”,就出去了。

      之后顾惜朝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搞定风雨楼和象牙塔、发梦二党的一群英杰侠客,居然真的当上风雨楼主。
      苏梦枕深沉冷厉、白愁飞锋芒毕露、王小石恬淡随和、戚少商深谋远虑不同,顾惜朝不同,他非常激进,而且飞扬肆意,行事不拘一格,但是对于这个用威势及利益收拢的风雨楼,顾惜朝却并没有强行使役它,它仍是正义的,仍然带领白道势力对抗蔡元长之流——这是对它的承诺,也是……
      杨无邪一直好奇,他想不通顾惜朝是怎么解决掉蔡京和方应看的,最神奇的是,他居然直接跨过六扇门,架空诸葛先生,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走马上任,简直不可思议!
      金风细雨楼一众人士仍然各司其职,日子也算过得舒心顺意,顾惜朝就比较惨,他原来掌控的三秋堂再加上新近接手的风雨楼,一时间忙得团团转,一天恨不得当两天用,或者长出四只手多出一个脑子。更可恨的是风雨楼不似六分半堂或者三秋堂,这个组织极为正义,与他习惯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作风非常不符,于是不得不跟着杨无邪重新学起,但是顾惜朝是聪明人,做学问和做生意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上手奇快,并且大有商场老手的势头。
      虽然看似一切都很光明,顾惜朝像是转性一心向善了,但是为人不知的是,他手底下的私人势力,仍然无恶不作专门添乱,用小侯爷的话说,就是“左手侠义无双,右手无恶不作,顾公子真真好器量,应看自叹弗如。”据说传到顾公子那里之后,人家很客气的回了一句:“人前八面玲珑,人后暗藏机锋,哪比得上小侯爷心狠手辣?”心照不宣、心照不宣。

      另一件比较神奇而且极为秘密的事是,顾公子甫一上任就在找人。
      第一位,戚少商,打死他都不信戚少商已经死了,就算他死了尸体骨头都喂鱼了,也一定要把那条鱼搬到他面前。
      第二位,王小石,这厮丢下一对烂摊子,简直就是一间接凶手,虽然大家都是风口浪尖上混的都有随时丧命的准备,但是他顾惜朝就是不爽戚少商莫名其妙挂掉了居然没有经过他的允许。所以找到王小石以后,顾惜朝准备把此人吊在树上打他的pigu。
      第三位,无论是谁——只要他能当好风雨楼的楼主。这个是为了防止人全死光了的应急措施。
      噼噼啪啪下完命令之后,顾惜朝一手支颌坐在以前戚少商的位子上,万分无奈的面对一推以前戚少商每天都要面对的东西。他突然想起,多年前他笑人家傻,如今却轮到他自己,难道真的有报应?
      顾惜朝一边在心里抱怨,另一边却下手奇快,处理这些事情,他本来就比一般人多些脑子的。

      …… …… ……

      三年。最初时,杨无邪对这位风评极差的新楼主并不抱任何希望,他本来计划等到风雨楼再稳一些之后,与众位兄弟掀掉此人,重新推举一位贤德之士作楼主,结果到后来,他们发现顾惜朝对这座一直处于风雨连江中的老楼比任何一个人都上心,简直是殚精竭虑,而在并掉六分半堂五个堂口之后,连最刚硬的饭王张碳,也对他钦服不已,奉他为楼主,不再挑衅。
      这之后,顾惜朝又与杨、温、花三人聚会,洽谈改革之事。他在其位谋其事,三年间,风雨楼得到前所未有的壮大,每一个人都很乐观,但杨无邪一直忧虑——风雨楼窜得太快,它现在,更需要的是沉稳而不是激进,而顾惜朝——万一他身死,风雨楼只怕顷刻便要崩溃。
      直到一年后顾惜朝遇刺重伤,才向杨无邪坦白:“风雨楼本来与我也没有什么联系,我这样做,只想把戚少商逼出来。”他听得不知所以,顾惜朝却不再理他,合上眼送客。
      后来京中几大势力联合整倒蔡京,顾惜朝却暗中下令把此人偷出来,提着只柳叶刀,往人身上刺了五十来刀,一边刺一边替他数:“当时追杀戚少商,你动用七十六名顶尖高手,如今我杀你,也刺你七十六刀,算是便宜你。”可惜没等他划完,蔡老头就咽气了。然后顾公子气定神闲便不改色的叫人找个死刑犯代替蔡老头。杨无邪瞪着他脸上阴狠毒辣的表情和满身血迹瞠目结舌,这才算明白顾惜朝处心积虑非要得到风雨楼不可的理由。
      那之后,顾惜朝的身体愈发虚弱,有时连天发烧,他自己不说,别人也看不出来,杨无邪却气恨不已——好你个顾惜朝,你顺心如意撂下一堆烂摊子想死就死了,平白把我们牵扯进来做什么?于是,寻找死人戚少商的行动被摆到明面上,很多武林人士莫名其妙参与其中,茫然的找人。

      这一天,风雨楼隔壁的资深老大夫第N次被拽到楼里,去看望他那个死不老实的病人。对话如下:
      孙:顾公子,你想死是你的事,麻烦你约束一下手下,不要老折腾我,爬楼很累的。
      顾:人老了多活动活动有好处,孙老您老窝在家里多窒闷。
      孙:……
      你现在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干,修养个七八年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顾: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老爷子,何况等我好了之后再要有人买凶杀人捅我一刀,在下还是会很快死。
      孙:我来不是跟你侃大山的,你脱不脱,不脱我走。
      顾:……
      顾惜朝脱下衣服乖乖让老大夫把他扎成刺猬,一边迷迷糊糊的想起,当年他们在连云寨抗辽的时候,有一回他受了风寒总也不见好,还死活不肯喝药,那人心急火燎,最后忍无可忍嘴对嘴把药强灌下去,惊坏冲进门的阮老三和穆老四。那个傻子,他就不会在药里加点糖么,那么腥的东西。
      虽然大夫再三告诫他决不能思虑太重,但是他天性如此早成习惯,何况京城势力错综复杂,哪有一天是可以叫人放得下心的。有时候他也想丢下这些令人厌烦不已的东西走人,要知道顾惜朝自小只想在沙场上博得功名,而且藐视江湖到了一定程度。谁想事与愿违,他居然有一天会站在江湖的制高点,真是荒唐之极,但他的傲气,只容许他功成身退而非狼狈下台,于是再也走脱不得。

      主持南迁之后,顾惜朝精神一直不错,身形却更加削减。
      戚少商遇刺两年后的一个深夜,他在西湖边上的凉亭里摆琴奏曲,叫孙青霞逮个正着,孙□□一身白衣,很潇洒的嘲笑他:“为伊消得人憔悴——顾公子什么时候这样缠绵悱恻,竟在此作小儿女态?”
      啧,思君如明月,夜夜减清辉。这相思曲确是这个意思。顾惜朝眯起眼睛,很深情的说:“青霞一身白衣,在戚少商忌日跑到风雨楼中来,莫不是替他戴孝?”孙青霞逃也似的溜走。
      看着孙青霞慌不择路的溜走,顾惜朝很无聊的单手支颐,随手拨弄起琴弦,冷意顺着琴一直传到心坎里,他分明沐着月光,看起来却像是披着一层冰雪。
      一个人,真的太冷了。他轻轻咳嗽一声,咳出一点血沫。
      第二天,有人很惊讶的爆出消息:“孙青霞竟然没穿白衣,莫不是撞邪了?”那边顾公子唇角一钩,卷出一缕非常邪气的笑容。对于邪煞的名头,虽然他并不热衷,却也不吝接受。

      那之后不久的一个很晴朗的上午,他正在白楼同杨无邪汇账,杨老头想起什么似的跟他说:“楼主,昨天小余替你添了三次灯油……”顾惜朝斜眼道:“杨总管难道还想从我的月钱里扣吗?”
      杨无邪一本正经道:“自与淮上联系伊始,楼里的银钱就一直紧张,您虽然是楼主,却也不能这样浪费啊。”当天晚上,顾惜朝房里的灯很给面子的一直没亮,但是他到底有没有休息,就不得而知了。

      这边他们插科打诨不误正事的过日子,那边却有传言说看见九现神龙戚少商戚大侠在淮上。
      当时顾惜朝正很有闲心的坐在风雨楼新楼上喝酒晒月亮,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大醉,手一抖,酒全洒在衣襟上,他手忙脚乱的收拾衣服,酒坛又滚下楼,他去抓酒坛,把自己也带了下去。于是那天晚上,很多守卫都看见他们一向冷定英明的顾楼主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抓着房檐,吊在白楼上晃来晃去,直到有人把他救走。
      丢人丢到家门口了。顾公子一赌气,三天没出现在众人眼前,连吃饭都不下楼。
      其实顾公子脸皮那么厚,想想也知道他不会只窝在房里什么也不干。他把活计全部甩给杨无邪,自己拎着杆三弦跑到淮上军营不眠不休弹了三天将军令,被人赶出去无数次,但是他意志坚强,死赖在人家门口,赶多少次回来多少次,非常欠扁,最后在大家忍无可忍要冲上去干掉此人的时候,一个长着俩酒窝的家伙在众人的怒目下把人哄走了。
      “你怎么一直不出来?”
      “我过江探查,回来就听到你弹琴,又听人说有个疯子赖在军营外死活不走,这才知道你来了。”
      “哈!戚楼主这话可不厚道,我找了你这许多年,你难道不知?”
      “你做的比我好——”
      “好不好还不都是人说的。我只知道隔壁大夫说,我这些年殚精竭虑五内皆伤,再这样折腾,只怕只剩下不到三年的寿数,莫不是真等我要死了,你才来见我最后一面?”
      “……你确实瘦了很多。”
      “我一直都很瘦——你不要转移话题!”(有人看出我在恶搞吗?)
      “我不会回风雨楼。”
      “那我就找杨老头把你绑回去。”
      “然后呢?你还是要走?我用了九年时间才明白我不止恨你,那次险死还生,我就想,就这样也好,我随时知道你在哪,知道你是否平安,我拴不住你,但我想要……”
      “我们真是傻到一块去了。”顾惜朝打断他,他突然显得非常懊恼:“天知道我们浪费了多长时间!我原本就打算等你回来,我就在西湖边上修一个小筑,随你们折腾再也不管事了的!”
      “……”
      两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语。
      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拖到一处,纠缠的利害。
      “刚才你说的那个……”
      “其实大夫还说,只要我老老实实修养个七八年,自然就好了。”
      “……咱们找个地喝一杯吧。”
      “不行,我要先洗澡,然后好好吃一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相思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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