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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身不由己命不由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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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之前说的‘这不是有我’是什么意思?”
幻境出口,那木门已经被炸得稀碎,比上次看到的情况要更严重一些,大概是青迟又跑过来炸了一次,彻底杜绝他们逃跑的可能性。
丰之刚把青迟收入锁心玉中,听见千实询问,道:“不过一个木门,你堂堂一个深泽神女,这也要来问本座?”
千实郁闷了。她是深泽神女没错,可如何当得起“堂堂”二字?她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神女,如何弄得开这木门……等等,这出口是木门?
千实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哦!这是木门啊!”
千实大彻大悟。区区一个木门,能耐她何?她捡起地上一块较大的碎片,放在手上等了一会儿,那碎木片子微微颤了一下,边缘长出了白嫩的根系,轻轻挠着千实的手心。千实将它放在地上,对它道:“先去找其它的伙伴,我再给你找个扎根的地方哦。”
那碎木片子闻言立刻伸长了根茎,跟蜘蛛网似的,向四周无限蔓延。一旦触碰到了其它的碎木,那根茎立刻扎了进去,很快地,碎木的另一端长出了新的根茎,又去找其它的碎木片了。不一会儿,这一地的碎木片子,都因为这庞大的根系,互相串联了。
千实笑眯眯道:“好了,辛苦你们恢复成原来门的形状了!”
闻言,碎木们立刻接连收缩了根茎,最里面的一圈拼接成功,下一圈紧接而上,一刻钟的功夫都不到,一道崭新的门就像拼图那样拼好了。
不待千实叫其它植物帮忙把门搬起来,猎人蛛已抢先一步,伸出螯牙将木门举起,又吐出蛛丝,将门轴的一边紧紧缠绕了起来,固定在墙上。
千实愣了一下,连忙道谢。丰之却道:“它要的,可不是你口头上的感谢。”
千实不解:“那它想要什么?”
丰之笑了笑,千实看不出他是不是在笑她笨,心潮起伏了一会儿,只听他道:“这里的天都要塌了,它不和你走还能和谁走?”
千实惊道:“和我走?可它不是幻境里的虚幻之物吗?还是镜渊的!”
丰之道:“自你给了它第二次生命开始,它就是真的了。”
“……”千实有些惊恐地朝猎人蛛望去,见它还亮着八只眼睛看她,千实不由咽了口唾沫,艰难道:“出去再说吧。”
二人刚走出幻境,里面的天空似乎真的塌了,还不时传来妖兽们的呜嚎。这回,千实连那些混沌的色块都看不到了,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里面的一切,随着木门一点点的关闭,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二人终于置身于真正的神木林中。
“千实姐姐!神仙哥哥!”
精灵们在主神树边上等了半拉月,早就没报什么希望了。横竖禁制已经消失,她们便从外头拉了几车的鲜花过来,准备给千实和丰之办一场盛大的葬礼。正纠结这场葬礼要叫什么名字,这场葬礼的两个主角就从主神树上蹦出来了,精灵们顿时兴奋地大叫起来。
千实一见到欢欣惊喜的精灵们,心里一下子有了一种倦鸟归巢之感,她掩下夺眶而出的泪水,直接薅了一只抱在怀里:“我可真是想死你们了。”
被抱在怀里的精灵先是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后来又被千实的气泽滋润得舒展了身体,舒服得眯起了眼,晕乎乎道:“随便千实姐姐怎么想……想死我们一百遍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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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泽神殿地位最尊崇的师祖旬尊,今天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掐指一算:今日诸事不宜。
旬尊冷哼一声,不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然后,他养了九百九十九年的仙鲤,默默翻了肚皮。
“……”
紧接着,他眼睁睁地看到一只乌鸦嘴里衔着一撮亮闪闪的羽毛,从他的头顶飞过。
“嗷嗷嗷……”
旬尊低头一看,他的爱宠灵雀头上的三根冠毛只剩下一根了。
“……”
旬尊默了一会儿,挣扎道:“事不过三,事不过三……”
话音刚落,只见小弟子一脸泪容地跑过来喊道:“师祖不好了!昱尊他……他……”
旬尊脸色刷的白了,搭在灵雀脑袋上的手不住地颤抖,险些扯掉灵雀头上最后一根冠毛:“他……死了?”
“哦,那倒没有。”见师祖对昱尊最坏的想法一下子就上升到了死亡层面,小弟子的声音也就淡定了很多,他缓了口气道:“就是被他唯一的弟子千实捆着上山了。”
“……”
深泽神殿上,青迟浑身缠满蛛丝,一言不发;千实则把手伸进一枚玉佩里翻来覆去不知在做什么;而昉尊青逾则坐在旬尊下首,表情出神。
最吸引旬尊注意的,却是站在千实身旁的那个少年郎。
看那少年,白衣飘飘,妥妥仙家第一热卖的服饰风格;看那俊朗的眉目,无疑是哪个世家大族里在外出逃的公子;再看那拽得不可一世的气度,来日定是个大有作为的人物。若是能入深泽神殿门下……
正心潮起伏之际,满身污迹的青迟似是难受地咳了一声,旬尊先是皱了皱眉,继而嫌弃地白了一眼。
他想起了之前千实失踪这件事。当时还是这小子说千实外出历练去了,如今看来,被练的人似乎是他自己。
一阵灵光闪过,千实从玉佩里掏出的一扇棕黄色的巨物吸引了旬尊的视线。
沉默了一会儿,旬尊道:“你把这扇门掏出来做什么?”
“哦,哦,”千实涨红了脸,忙把木门塞了回去,“掏错了掏错了,这是我要带回来种的。您再等一下……”
她又掏了掏,这回掏出了……一只巨型蜘蛛。
当看到长长的、毛茸茸的八条腿巨兽,就这样趴在深泽大殿的地砖上的时候,旬尊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
不等旬尊发作,千实自己的脸就先白了,她哆哆嗦嗦地把蜘蛛收回去,越发没底气道:“这也是我要养的……马上就好了……”
就在旬尊寻思着要不要将千实喝退的时候,那玉佩又闪出了一道灵光,有道人影似乎就躺在那光束之下,待灵光散去,旬尊整个人呆在了座位上。
半晌,他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似乎不敢置信:“这是……息华?”
青迟的眉心动了动,却没有朝息华的方向看。他的神情看上去木讷又呆板,浑身散发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息华一身火红带血嫁衣,双眼紧闭,人已经毫无声息。她衣服上布满血污,尤其是胸口的位置,暗红的血液将层层布料全都染透,看上去触目惊心。
旬尊步履踉跄地走下了殿中,到了近旁,却不敢再上前一步。闭了闭眼,他道:“怎么回事?”
如今青迟束手就擒,千实身上的缚言咒也就消失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讲述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
旬尊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直到最后,他看向青迟的眼神已冰冷如刀。
“阿迟,你对此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青迟目光呆滞,良久,他道:“没有。”
“还有一事需禀告师祖,”千实不安地瞟了青逾一眼,道,“此幻境是在虚空之境里建起来的,不知青逾师伯,是否也知晓此事?”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落到了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的青逾身上,青逾似乎对此充耳不闻,仍然神色平和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静静地啜着茶。
这太不正常了。好歹息华也是自己曾经十分亲近的师妹,如今息华的遗体就在眼前,青逾竟然无动于衷,实在不符常理。
丰之扯了扯嘴角,玩味地看了青迟一眼,像是在等什么好戏。
旬尊双眸一眯,不悦道:“阿逾?”
青逾给自己斟了第二杯茶,依旧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
旬尊愈加愤怒,他三两步上前按住了青逾的肩膀,杯子里的茶水晃了出去,泼洒在青逾的下摆上,他却还是一手执壶,一手保持着喝茶的动作,握着空空如也的茶杯往嘴里送。
千实微觉不对,道:“师祖,青逾师伯他是不是……”
谁知,正在此时,青迟倒抽一口凉气,突然大喝一声:“师尊小心!”
青逾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将手中的茶壶猛地往旬尊身上泼去,旬尊一惊,立刻闪身躲过,并迅速招来一张案几挡在身前,青逾却未就此罢手,抽出长剑,直取旬尊的咽喉!
旬尊经过前面一惊后很快镇定了下来,他将手中案几掷向青逾手中长剑,待青逾将其一劈两半之时,又闪电般瞬移到青逾的身后,一掌拍晕了他。
这一连串的变故,不过须臾之间。待千实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已躲在丰之的身后,正扒着人家的袖子紧张兮兮地往外瞧。见对方瞥了自己一眼,千实立刻讪讪地松了手。
旬尊拉起青逾的手腕把了一会儿,良久,他目光沉沉地转过身,道:“青迟,为师再问你,你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一阵难堪的沉默后,青迟将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道:“弟子有罪。操控了青逾师兄的心智,囚禁息华心魂,差点伤了师尊和千实。请师尊赐我死罪!”
原来,继禁锢了息华的魂魄之后,青迟还对青逾使了摄魂术,令其交出虚空之境,以便对息华做进一步的控制。如今青迟被千实制住,那摄魂术便不那么灵光了,青逾便成了没了线的木偶般,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无法做出合理的反应。
至于他突然拔剑相向,则是当初青迟用摄魂术下达的命令。为的是在青迟没有反手之力时,青逾能帮他出手反击。
在令人窒息的凝固气氛中,被青逾劈成两半的案几似乎再也坚持不住,“哗”的一声散了架。旬尊怔怔看去,这才发现,这张案几是他素日里最喜欢用的。
良久,寂静的大殿响起了旬尊的幽幽叹息:“果然。果然是诸事不宜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