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深几许》梁鱼鱼

9、无情

　　肃穆的祭祀是官家的，充满人间烟火气的赏菊灯会才是属于平常老百姓的。大乘霜降本就有赏菊的习俗，今年又赶上祭祀盛典，灯会更加热闹了。十里长街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只见两个清秀的少年信庭漫步在这灯的世界里，细细观赏。栩栩如生的金鱼灯、惟妙惟肖的菊花灯、高贵典雅的官灯……各式各样的彩灯造型优美、装饰考究。荣锦和荣钰两个人看的眼花缭乱，手拉手蹦蹦跳跳的穿梭在灯火璀璨的长街上，玩的不亦乐乎，黄澄柔和的灯光照耀在少女白皙的脸上，更加显得美人似玉。萧乐野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女如自由的鸟儿一般，肆意飞扬，嘴角的笑容更加深了……连满满挂在身上的小东小西都不觉得沉了。
　　荣锦拉着妹妹来到了煌州桥边上，只见热情洋溢的人们在河边悠悠的走着，纯真可爱的小童则拿着小风轮肆意的奔跑嬉闹着……而今晚最大的鳌头灯则屹然树立在桥上，光华耀眼，一双美眸从上往下细细的瞧了起来，猝然的撞上一双如星辰璀璨的黑眸……荣锦眼底的笑更加明亮了。魏三爷看着站在璀璨灯火中的那个少女，笑的倾国倾城，仿佛怀揣着数不尽的喜悦，怔楞了片刻，冷冽的眼睛便轻垂了下来。幼时外祖父也带着他逛过这样的灯会，他骑在外祖父的脖子上肆意的玩耍，这是他儿时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所以哪怕已经十分劳累，但还是抑制不住对灯会的向往，却没想到在这里再次碰到了那个少女……怎么这样看着他？
　　突然人群中一声骚动，“有蛇~有蛇~”，这一声仿佛炸了油锅一样，人群立马混乱起来，大街上的人们变得惊慌失措，一刹那荣锦就和妹妹被冲散了……萧乐野突然发现两个妹妹消失在视野里，忙撂下东西，一边大声呼喊，一边逆流而上找寻着，等挤到桥边，左右呼喊却只见荣钰缩着身子躲在桥墩下，不见荣锦，萧乐野心下慌乱了起来……
　　荣锦被一股人流快速的带到长街的一个巷子中，心中暗暗奇怪，这个巷子怎会如此安静？后背忽然扫过一阵凉风，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右手下意识的快速抽出别在腰间的鞭子，快如闪电的向背后抽去，来人没料到对方竟如此机警，生生的迎上了这一鞭，顿时嚎叫起来。眨眼间荣锦就被团团包围住了，个个都面露狠戾杀意。
　　看清了来人，荣锦反而镇定了起来，“尔等余孽竟然自动送上门来。”
　　领头人听到此，咬牙切齿道，“你杀我首领，毁我帮派，此仇不共戴天，快拿命来!”说罢几人提着弯月刀便杀了上来。
　　荣锦自幼习武，见过无数明刀明枪，见过各式阴狠招数，才淬炼出这一身武艺。见此阵仗荣锦却是分外兴奋，原来是个遇强则强的主儿。只见娇俏的声影凌空而起，长鞭如电，哀嚎声顿时一片……魏三爷立在墙头上漠然的看着这一幕，人群嘈杂的那一刻他便意识到不对劲，随即看到一簇人乱中有序的挤推着那个少女，便悄悄的跟了过来，没想到却见到这一幕，如此狠辣的女子。
　　暗处的人却在静静的等着破绽，嗖的一声，短箭直冲荣锦而来，却在半路被一剑截断，只见魏三爷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少女身边。荣锦抬头看去，心中一惊，随即绽开笑容，魏三爷淡淡回视着少女，怎么又这样看着他……
　　有了魏三爷的助力，两人很快就解决了这些人，只见余孽们浑身是血的在地上翻滚嚎叫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荣锦深深的喘了口气才问了他，“魏公子怎会在此？”刚刚不是在河对面嘛。魏三爷眼底的冷冽还未消散，冷淡的回答道“路过！”荣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眼前的男子更加顺眼了，正要继续说话。却见萧乐野带着一众官兵跑了进来，猛然看到眼前的女子，心中又惊又喜，“昭昭，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拉着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才放下心来。眼神扫到地上躺着的一把把弯刀，怒从心来，“大胆余孽，竟敢如此猖狂行事。来人！统统押进大牢等候处置。”说完又开始教训起荣锦来，什么招惹祸事，遭人报复……萧乐野版碎碎念开始了。少女的脸越来越囧，魏三爷淡定的转开了头，轻咳了一声。萧乐野一惊，这才看清荣锦身旁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碎碎念立马停止了，惊讶的问道，“三弟怎么爷在此？”，萧乐野作为一个名声在外的将军，平时威严有度，没想到在妹妹面前竟如此啰嗦……魏三爷心中暗暗想着，随即拱手说了句路过，说完便迈开长腿离开了……萧乐野看着远去的背影，心想这位魏三爷还真是半句废话都没有。回头便看到荣锦盯着前方的背影，眼底的笑容都快溢了出来。
　　祭祀一结束，北巡大军便准备班师回朝了。长安与煌州路途遥远，等大军到长安也要接近年关了。年关时节都是太子与二皇子争斗最厉害的时候，周边藩属国，各州府官员都会在此时进帝都，献礼的献礼，述职的述职……寻常人只看到了年关的热闹，却不知这朝中有多少暗流趁机涌动着。太子和魏三爷两人细细的商议了一番，便迅速准备起回程的事宜。
　　今年战事顺利，皇上特命荣国公亲自回京述职，因此这回程的队伍庞大了不少。荣钰马上就要及笄，荣夫人忙着小女儿的及笄礼，这次就没有随夫回帝都，而荣铮则要留下处理军务。荣国公便带着荣锦与萧乐野一道回京述职了。直到启程的这一天，这两人都出乎意料的十分安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夫人没有跟来的荣国公心情着实不佳，这会儿捣乱可不就是太岁头上动土，犯了错也没人护着……两人便十分默契的选择当起了乖宝宝。
　　荣锦微微掀开马车的帘子，抬眸看着前方坐在汗血宝马上的魏三爷，宽厚的背影还是那样笔直挺拔。自那日巷口一别，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他了，看着似乎清瘦了一些，是一直忙着回程的事宜吧？荣锦自顾自的想着这些。兰时看着自家小姐这一脸沉沦的样子，心中十分惊诧，小姐这次是真的上心了？想到小姐之前还让炎序这个“包打听”去问魏三爷有没有娶亲，微微侧头与炎序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笃定……
　　兵良马壮的队伍行走起来分外的迅速，不日便来到了那片带有红色沙砾的地带。萧乐野祖辈都在西北大地上，对各种地形都十分熟悉。骑着骏马带领太子、魏三爷等人向着地形深处去了，去见更加惊心动魄的自然奇景。太子心情激荡，与萧乐野一起奔跑在前方，而后面的魏三爷和荣锦并肩各自骑在马上，不急不缓的往前走着。荣锦微微侧头看着身边的魏三爷，只觉得这一幕分外的亲近与美好，抬头见太子的身影不断走远，银铃般的声音才响起，
　　“魏世子，请留步！”魏三爷听到声音微怔了一下，手下缰绳却快速收紧了，一人一马高高立在荣锦的面前。
　　“荣小姐，何事？”魏三爷冷冽的目光轻轻的落在面前少女的脸上，却见少女并没有言语，只是一双美眸泛着亮光，仿佛盛满了璀璨的宝石，此时正沉沉的看着他。
　　荣锦看着眼前的人，只是看着便觉得心底深处流露出无尽的喜悦，随即上前一步，郑重的开口道，
　　“我喜欢你！看到你就觉得十分欢喜，以后我想每天都看见你，可好？”
　　魏三爷心中一惊，眉头微微蹙起，他没想到面前的女子如此直白……斟酌片刻说道，
　　“荣小姐玩笑了，你我不过几面之缘罢了。”话音刚落便准备策马去追赶太子一行，谁知女子见他如此，迅速的催马上前，柔柔的说道，“魏世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其实荣锦心里想说的是，那晚惊鸿一瞥，我便明白了什么叫相思……
　　抬头凝望着坐在马背上的女子，他见过很多美人，或如牡丹般高贵，或如莲花般清雅……而眼前的女子却是如海棠般娇艳，美的让人心惊，美的带有那么强的攻击性，这不应该是他喜欢的人的样子，他向来是爱莲之人……他娶妻也必然是这样的。荣锦见面前的男子眉头紧锁，久久不言语。便更加挑明心意道，“我想嫁给你！不知你是否愿意？”魏三爷听到此内心更加震撼，冷淡的声音响起，“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荣小姐请慎言慎行！”
　　荣锦眉头紧锁着问道，“你在帝都并无婚约，为何不能是我？”魏三爷脸色一黑，他不喜欢别人在背后打听他的任何事情。“荣小姐，我想任何一个大家闺秀都不会自荐上门。婚姻之事自有家中长辈做主，荣小姐这番心意在下只能辜负了。”荣锦的面色逐渐变得通红，眼中的失望之情骤然涌现，“你不喜我是吗？”，“我与荣小姐几面之缘，谈不上喜恶。”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眶变得深红而湿润，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那泪水将落不落的挂在睫毛上，显得分外可怜……
　　突然一声干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荣锦抬头看到太子一人策马而来，急急的用袖口擦掉眼泪， “驾”的一声急急的朝大营而去。太子则慢悠悠的来到魏三爷边上，“老三，你这也太无情了。”回想起刚刚看到那美人落泪的一幕，谁人不心生怜惜？恐怕只有老三这样的榆木疙瘩才能如此吧！魏三爷看着渐行渐远的俏影逐渐变小，心底生起一丝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