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深几许》梁鱼鱼

10、雪地

　　初冬的漠北已经下了好几场雪，厚厚的积压在路上，寒风吹在脸上涩涩的疼，回程的长龙明显慢了许多。此时温暖的马车里，荣锦恹恹的趴在案桌上，久久不愿说话。这次只有兰时和炎序跟着一起回长安，两人看着小姐这几天都是这样的状态，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心中甚是不解，怎的突然就如此了？炎序小心的开口问道，“小姐，要不要下马看看雪景？奴婢听府里的小厮说漠北下雪的时候最是好看。”说完一脸憧憬的望着。
　　荣锦听到此微微的掀了下眼皮，一脸的兴致缺缺，“不去！”说完又换另一条胳膊枕着，继续恹恹着。炎序侧头看了兰时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满满的无奈。兰时又尝试着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了？您这几天情绪都这么低落，奴婢们很是担心。”
　　荣锦长长的叹了口气，手撑着下巴颓废的说道，“他不喜欢我。”此话一出，两个丫头一脸迷茫，他是谁啊？突然炎序拉了拉兰时的衣服，凑到她的耳边悄悄的说了个名字，兰时恍然大悟，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姐，您不会去找魏世子表白了吧？”
　　只见白皙的脸蛋瞬间红了起来，微微的点了点头。两个丫头下巴都要掉了，不亏是她们小姐，就是这么大胆直接。荣锦见她两一脸傻样，微恼的说道，“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说出来嘛，拐来拐去、藏来藏去、猜来猜去的有甚意思。”更何况魏三爷家世好、模样好、武功好，反正样样都好，要是不早点下手，被别人抢去怎么办？她那样喜欢着他，要是他真是娶了别人……她这一生可怎么办？
　　炎序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说道，“小姐，您是不是吓到魏世子了？话本子里都是公子先表白的……”然后絮絮叨叨的说起了最近新看的话本子，公子初见小姐如何惊为天人，如何牵肠挂肚，又如何经历一番磨难最终双宿双飞……越说越激动了起来。
　　荣锦耐心听了一会，便打断了她，“炎序，你平时看的都是什么话本子，怎么都是穷书生和富家小姐？帝都的贵小姐们甚少抛头露面，出门都是香车宝马。再说了，帝都风气奢靡，那个小姐出门不是一群丫鬟婆子围着，哪能见到什么书生？难不成这些小姐们天天在贡院门口等着……”
　　面对无情的戳破，炎序微微红了脸……兰时听到这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姐，您说的太有道理了。奴婢觉得穷书生和富家小姐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都是那些郁郁不得志的书生想出来的，以此为寄托罢了。您看咱们偌大的煌州，达官贵人家的小姐都是嫁给了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再就是榜下捉婿，哪里会轮到穷书生，也就炎序这个丫头信以为真罢了。”说罢，笑的更大声了。
　　炎序微恼的看了兰时一眼，心虚的声音响起来，“小姐，奴婢就是看个话本子打发下时间而已，奴婢也是不信这些的……”荣锦看到眼前的炎序满脸通红，心中一阵好笑，这个丫头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心思单纯，平日里也就这一个喜好，倒是练了一身好功夫。想到这些，便随手从案桌上抽了几本游记给她，“好了，都别闹了，下次闲了的时候多看看这个，大乘的大好河山可比那些话本子有趣的多了。”说罢深深的叹了口气，又继续恹恹的躺着了。
　　自此那次之后，荣锦便再也没有见到魏三爷了，像是刻意躲着她，彼此距离那么近却又那么远……一想到此，荣锦愈发烦躁了。喜欢上一个人总是有这么多情绪和烦恼吗？那晚他明明也脸红了，为什么会不喜欢她呢？
　　突然马车一沉，只见一双大长腿跨了进来，萧乐野笑眯眯的看着荣锦，愉悦的凑到荣锦身边说道，“昭昭，这会要安营扎寨了。这天忒冷了，太子便让大家吃饱喝暖再继续出发。外面的雪积的可厚了，咱们一会儿要不要去玩雪？还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在云梦轩堆雪人了。”虽然每次堆的都奇奇怪怪的，现在想来却是丑的有些可爱。
　　荣锦看着面前笑的人畜无害的俊脸，心中更加不忿，为什么她不开心时候这厮还笑的像朵花一样，“不想去，我只想一个人呆着。”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滚了。
　　萧乐野这才注意到面前的人儿心情十分不佳“咦，谁惹你了？告诉哥哥，哥哥替你去教训他。”语气听着略有些狗腿。
　　荣锦心中的恶趣味瞬间冒起来了，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爹！”两个丫头看着她们家小姐如此正经的胡诌，不禁倚到一块窃窃的笑了起来。
　　萧乐野听到这两个字，表情微微凝固了，随即抬手摸了摸鼻子，笑呵呵的说道，“你怎么这会儿惹了义父啊？母亲这次没有跟着一起回帝都，义父老大不高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义父平时最是爱粘着母亲了，这次是要好几个月见不到，你做了什么惹到义父了……话说最近义父真是有点暴躁啊。昨天午膳的时候，我不过吧唧了一下嘴，义父便骂了我一顿。”想到此萧乐野真是觉得冤枉，那一声真的很轻啊，义父怎么就听到了呢？再说了，平时他吃到好吃的也会这样，义父不也没说啥……爱妻不在身边的男人好可怕啊！
　　荣锦听着耳边的絮絮叨叨，觉得头更加嗡嗡疼了起来……便拿上披风下马车透透气去了，萧乐野见此便要起身和她一起。荣锦看着这厮，轻飘飘的回头说了一句，“你好吵！”说完便施施然的走远了。留下一脸震惊受伤的萧乐野，昭昭妹妹这是嫌弃他了？啊！是心碎的声音……
　　荣锦下了马车，只见远处的高山白雪皑皑，甚是苍茫壮观，深吸几口气，每一口呼吸都凉到肺里，人瞬间清醒不少。看着黑压压的营帐升起袅袅炊烟，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肉香，军士们步履匆匆的忙碌着晚膳，转身便慢悠悠的走出了营地，朝着不远处的雪山脚下走去。
　　站在白色高耸的雪山前，人显得如此卑微而渺小，那些愁肠的心思也淡了一些。放眼望去，这会儿雪已经停了，只见柔和的晚霞洒在白雪上，晶莹剔透，人的心情似乎也轻松了一些，抬头看着神圣的雪山不知不觉间又走起了神……荣锦突然觉得自己眼前一片黑暗，眼睛感觉到微微的刺痛，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心中一片慌乱。
　　坐在地上猛的眨了几下眼睛，还是看不清，缓了好一会儿，刺痛感才稍缓了一些。突然一阵“吱吱”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向这边走来，荣锦警惕的出声道，“何人？”只听来人并没有停步，轻步走到了荣锦的身边，随后伸出手温和的盖上她的眼睛。
　　荣锦顺从的闭上了眼睛，却一把抓住来人的胳膊，壮硕有力……是个男人！便仰着头继续问道，
　　“你怎的不说话？你认识我吗？”
　　魏三爷看着眼前的女子，白皙的脸庞因为冷风吹的久了，泛起了淡淡的红色，娇艳的脸蛋埋在白狐毛绒披风里，显得有些娇憨，看着还有一丝无助与可怜。被冻得发白的五指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不屈不挠的问着他是谁，与那晚手持长鞭狠辣的女子截然不同……
　　出神的看了一会，随后扶着女孩儿的胳膊将她搀起来，拉着她慢慢的往回走。左臂上的手好像很大，又很温暖，就这样牵着她不紧不慢的走着，荣锦突然有种安定的感觉，似乎就这样便可以走到地老天荒。
　　好一会儿，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跑了过来，兰时和炎序见荣锦久久没有回来，便出了营帐四处找寻。这会儿看到小姐正直直的站在营帐不远处的，似乎在看着什么。
　　兰时和炎序急急的跑上前，一脸担心的说道，“小姐，您去哪里啦？奴婢们找了您许久，眼见着天就要黑下来了，奴婢都快急的去告诉老爷和萧将军了。”兰时扶着胸口急急的说道。
　　荣锦这才收回神，淡淡的问她们，“无事，雪看久了这会儿眼睛看不见了。你们刚刚可看到什么人？”
　　炎序一脸茫然的说道，“人？什么人？这里只有小姐您一个人啊，没有别人……” 她和兰时跑了这么一大圈也没看到什么人，只看到小姐孤零零的站在这里。小姐不会是遇到了什么山精了吧？她听府里的老人说过，这些常年人烟稀少的山里最是容易有精怪的，想着便心里一颤，鸡皮疙瘩瞬间都起来了，她平日里最是胆小的……看着小姐的眼睛，两人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来，便上前扶着荣锦慢慢的往回走。荣锦想着来无影去无踪的男人，心中觉得好像有点熟悉，那股淡淡的檀香若有若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