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繁花》昭硕

13、暗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仲轩吐槽纪子凌每天在朋友圈写日记。”

　　“还打电话和他提议让他干脆直播自己的生活算了。”

　　“逗死了。”

　　晚上下班后，许青棠的视频准时打来。无意间听说，因为母亲出差张蕊芯独自一人在家后，许青棠就每天定时定点的给她打视频电话。

　　因为张蕊芯趁着母亲不在家去一家面包店打杂，所以两人视频一般都是在晚上。

　　两人又聊了几句，许青棠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

　　今天有许多面包临期，老板让他们自行处理，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张蕊芯解决了好几块。吃得有点顶，晚饭的时候就没吃饭，现在到了晚上倒是有点饿。

　　因为工作原因，母亲总会在冰箱里屯一些速食。张蕊芯来到冰箱前，发现冰箱上贴着一张便利贴。

　　【蕊蕊，把剩下的牛奶喝完。冰箱里有冻好的饺子】

　　张蕊芯打开冰箱，本以为是速冻水饺，没想到是妈妈自己包好冻好的。

　　水饺煮好，张蕊芯配着热牛奶一口一口地吃着。猪肉芹菜大葱水饺，她的最爱。

　　吃饱喝足后，张蕊芯躺在床上刷朋友圈。纪子凌又在朋友圈分享家里萌宠的日常，但她隐约记得许青棠今天提到被白仲轩吐槽后便不再发了。

　　第二天因工作原因不得不发朋友圈的张蕊芯，好像懂了。

　　朋友圈一发出，纪子凌的消息就发了过来，还有贺瑞懿的，但被她自动忽略了。

　　纪子凌【是你朋友的店？】

　　张蕊芯【不是，是我打工的地方】

　　纪子凌【假期在甜品店打工？】

　　张蕊芯【嗯嗯，我喜欢做甜品】

　　纪子凌【上次的蛋糕就非常非常非常棒（竖起大拇指）】

　　张蕊芯【我先去工作了，有空再聊】

　　“你好，两份巧克力慕斯。”

　　“好，请稍等。”

　　“蕊蕊”贺瑞懿看着全程低头的张蕊芯，手心攥紧。

　　“蕊蕊。”

　　“蕊蕊。”

　　看张蕊芯没抬头，贺瑞懿又叫了两声。

　　“先生，现在是工作时间，任何私人的事请下班再说，而且和工作人员套近乎，并不会有任何优惠。”张蕊芯早就发现了他，不过是故意装作没发现而已。

　　“好，麻烦把其中一份打包。”贺瑞懿是个聪明人，也没多说什么。

　　“好。”

　　贺瑞懿拿上东西后便坐在离吧台最近的地方，硬生生地呆了一下午。期间，除了看手机就是盯着张蕊芯看。

　　没有客人的时候张蕊芯就在脑子里盘算，怎样不费吹灰之力地和贺瑞懿摆脱任何关系。

　　熬到下班，换班的同事告诉她，店里有后门，张蕊芯就从后门出去。

　　“蕊蕊，下班了也不告诉我。”贺瑞懿从身后追来。

　　“我们之间的情分早就尽了，真的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她一看到他就总能想起那段灰暗的时光，以及那本是唯一点亮光的火苗，在黎明来临之际，窜成大火扑向她的痛苦。

　　“我想和你一起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贺瑞懿拉住张蕊芯的胳膊，自顾自地说着。

　　“哦，好。”她发现自己真的越来越不认识眼前人了，也许当时也不过是怜悯或者是他所谓的喜欢。

　　看到张蕊芯答应，贺瑞懿有些沾沾自喜，他的蕊蕊马上就回来了。

　　“但我去了以后，你这个假期不要打扰我的生活。”张蕊芯冷冷地补了一句。

　　“好”贺瑞懿愣了一下，但他有信心唤起蕊蕊对他的喜欢。

　　“好，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张蕊芯冷眼看着，一脸期待的贺瑞懿。

　　“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好不容易摆脱了贺瑞懿，张蕊芯心累地走上回家的路，结果又在小区门口遇到了父亲和继母。

　　出门不看黄历大概就是她这总下场了吧，张蕊芯在心中暗叹。

　　“蕊蕊，以前电话里也和你说过。你奶奶生了很严重的病，希望你能和我们一同去探望她。”

　　父亲难得恳求她，继母在一旁点头应和。

　　张蕊芯沉默不语，三人站在冷风中僵持不下。司机抱着一个泣不成声地小孩从车上下来，继母心疼地接过孩子轻声安慰。

　　“孩子，可能饿了。”继母为难地望了一眼父亲，但父亲不为所动，又求助似的望着张蕊芯。

　　不知是孩子因哭泣涨红的脸让她于心不忍，还是继母可怜兮兮的眼神让她动容，她最终松了口。

　　回到家，张蕊芯拿出相册，取出一张全家福。照片是她五岁那年照的，也就是他们家庭破碎的前期。照片里他们一家三口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但主位上坐着的奶奶却板着脸。

　　记忆过于久远，具体的细节已经模糊。但她清楚地记得奶奶当时，就死活不愿意一起照全家福。爸爸拉着奶奶沟通的时候，奶奶时不时转过头看她，但眼神里透着满满的嫌弃。

　　小时候不太懂以为奶奶只是不喜欢小孩，长大后才发现奶奶只是不喜欢她。

　　那是父母离异的第三年，爸爸周末接她回家。当时继母生的小弟弟，已经能和他们一起吃饭。

　　刚好奶奶那天去看小弟弟，自然也留下来一起吃饭。奶奶给弟弟剥虾，继母也剥了一些放进她碗里。却招来奶奶一记白眼“她那么大了，要吃自己剥，有那闲工夫不知道心疼自己家孩子。”

　　小蕊芯虽然年幼，但也听得懂好赖话。奶奶的一番话下来，她便干脆什么菜都不吃，只是低头吃着白米饭。

　　幸运地是继母总在奶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往她碗里夹菜，那顿饭她也勉强吃饱了。那一刻她觉得奶奶是恶龙，继母是她的英雄，还偷偷对她笑。不幸的是晚饭后她和弟弟在客厅玩耍时，奶奶闯进厨房骂了继母好一会然后摔门而出，她的英雄被骂得泣不成声。

　　随着弟弟年龄的增长，诸如此类的事发生了很多次。奶奶讨厌她这件事，她也无比清晰地认识到。

　　真不懂啊，既然那么讨厌她。生病了，难道更应该离她远一点啊，以免觉得晦气。

　　张蕊芯疲惫地蜷缩在沙发上，内心一片荒芜。

　　为了参加同学会，张蕊芯在蛋糕店请了一天假，顺便和父亲吱了一声。反正两边都算劫难，那一天受完就行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

　　同学聚会在下午，张蕊芯便早上和父亲去看祖母。父亲的车早早停在楼下，张蕊芯提着昨天下班顺便买的果篮下了楼。

　　带着带着张蕊芯在小区附近吃了早餐，才开车去了医院。到了医院停好车，父亲从后备箱拿出两盒补品递到她手中。

　　张蕊芯想说些什么，但终是没有开口。接过礼盒袋子，默默地跟在父亲身后到了病房。

　　“妈，我带蕊蕊来看您了。”在病房门口父亲拉住她的手，牵着她进了病房，宽厚温热的手掌与幼时的重合。

　　“哦，来了啊。”奶奶的表情不咸不淡，饱经风霜的脸因生病有些枯黄，眼窝深深的凹陷着。

　　“妈，您不是说想见蕊蕊吗？”父亲走到病床前，将病床摇起来。

　　“奶奶”，张蕊芯礼貌性地问好。

　　“对，这丫头都长这么大了。”老太太挤出一丝违心的笑，但眼神依旧淡漠。

　　待了将近十分钟，张蕊芯借上厕所之由逃出了病房，然后给父亲发了短信离开医院。

　　【好】

　　【今天的事别告诉你妈妈】

　　父亲很快回了短信，内容让张蕊芯觉得有些可笑。

　　早上从医院出来后，张蕊芯回家吃了冰箱里母亲留的饺子，然后就躺在床上休息。下午，换了一身衣服又和贺瑞懿去了同学会。

　　他们去的有些迟，一开门果然看到了差不多齐全的同学们脸上无意间流露的各异神色。

　　惊讶，鄙夷，好奇……

　　原本嘈杂的包间安静了一秒，后又恢复了喧闹。

　　贺瑞懿拉着张蕊芯落座，班长迎了上来。

　　不出所料的，整场饭局除了贺瑞懿和班长没有人理会张蕊芯。

　　而张蕊芯早已习惯，安然自得地吃饭。心情不好还不能多吃一点了，这同学聚会他也出了一份钱了，钱不能白花。

　　饭局在张蕊芯的胡吃海塞中，即将结束。本想着这个局也不算难熬，马上就要解脱了。结果贺瑞懿去了一个厕所，班上一个调皮的男同学，端着酒窜到她的身边。

　　“张校长的好女儿，来我敬你一杯。”男生上来就给张蕊芯倒了一大杯酒。

　　“多亏了你和你妈，我们班才能有那么多优秀学子。”倒完酒后，又把酒杯重重地放在张蕊芯面前，酒水洒了出来，有一些还溅到张蕊芯衣袖上。

　　“他喝多了，你别理他，他说的话也别介意。”班长从桌子另一端跑过来，拉住那个男生把酒杯夺下来。

　　“没事。”张蕊芯放下筷子，拉开凳子，站起身。

　　“但我母亲是我母亲我是我，你们讨厌我莫名排挤我无可厚非，但不能在背后非议她，她爱岗敬业无愧于任何人。”一起身，张蕊芯感觉自己气势都足了不少。

　　“怎么了，蕊蕊？”鸦雀无声的包厢被贺瑞懿的推门而入而打破。

　　“没事，没事。”班长出来打圆场。

　　贺瑞懿也没有多问，张蕊芯自然也没有多解释。

　　饭局结束，张蕊芯穿好衣服，马上走出包厢深吸一口气。

　　“我答应你的做到了，希望你答应我的也同样能做到。”转头瞥了一眼身后紧紧跟着的人，张蕊芯加快了脚步说道。

　　“我学过散打，你知道的。”贺瑞懿没有回话，依旧固执地紧跟着张蕊芯。

　　“蕊蕊……”

　　“行。”

　　“我说到做到，但在我这我们的关系一如往常。”

　　贺瑞懿似是很为难，断断续续地给了答复。但张蕊芯深知他的秉性，他这只是缓兵之计，但也让她有了一段不被他打扰的安静日子。

　　终于完了，贺瑞懿转身离开后，张蕊芯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感慨。

　　低头时无意间看到路边招牌上，写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张蕊芯念着，走进商店。

　　店员见她一个小姑娘，最后推荐了一款米酒给她。

　　张蕊芯坐在客厅喝着酒，电视里放着她回味过无数次的《肖申克的救赎》。

　　在断片前，电影刚好播放到，安迪坐在屋顶请工友们喝酒的片段，“We sat and drank with the sun on our shoulders and felt like free men.（阳光洒肩头，仿佛自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