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其华》阿卮

63、第 63 章

　　林曼曼的独立办公室内，窗帘紧闭，光线昏暗。她没了往日的神采，头发散乱，眼神里交织着恐惧、愤怒和不甘。电脑屏幕上是她疯狂删除文件的界面，但她知道，审计部门早已备份了一切。

　　桌上的手机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动着“苏小姐”三个字。林曼曼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扑过去接起，声音颤抖而尖利：“苏小姐！裴灼他…他什么都知道了！他拿到了证据！当着所有人的面让我滚蛋！你要救我！当初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电话那头，苏婧的声音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慌什么？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他拿到什么具体证据了？资金流水？通讯记录？还是哪个环节的人反水了？说清楚！”

　　“他…他说我收了你…你的好处，改了术语…还提到了…资金往来……”林曼曼语无伦次，“苏小姐，你不能不管我！我要是进去了，你也……”

　　“林曼曼！”苏婧厉声打断，声音冰冷如刀，“注意你的言辞！什么‘我’、‘你’？我们之间有什么特别关系吗？不过是正常的商业咨询往来而已。你做的任何事，都是你个人的职业操守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曼曼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苏…苏小姐？你怎么能…当初是你主动找上我，说只要我帮你这次，以后启明的海外业务翻译代理都……”

　　“林总监，”苏婧的声音充满了讥讽，“说话要讲证据。你有任何文件、录音能证明我指使你做过任何违背霁川利益的事吗？如果没有，我劝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怎么应对审计，而不是在这里胡言乱语，攀咬他人。”

　　“你！”林曼曼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捏碎手机，“苏婧！你想过河拆桥？你别忘了，那些钱是怎么到我弟弟的海外账户的！那些……”

　　“哦？是吗？”苏婧轻飘飘地打断，“那你最好祈祷你弟弟的账户足够干净，经得起查。另外，提醒你一句，诽谤和诬陷，罪加一等。好自为之。”

　　说完，不等林曼曼反应，苏婧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林曼曼彻底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她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枚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巨大的恐惧和悔恨攫住了她。

　　而电话那头，苏婧放下手机，美丽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她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繁华景象，眼神却阴鸷得可怕。裴灼的迅速和狠辣超出了她的预期，打乱了她全盘计划。但她苏婧，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裴灼…沈梵…”她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按下内部通话键：“李秘书，备车。我要去见我父亲。”

　　沈梵接收工作异常“顺利”，但每个流程都仿佛被无形的手加快了速度，文件雪片般飞来，决策压力巨大。她深知，这是林曼曼旧部乃至其他观望者的“软刀子”，等着她这个“空降兵”出错，等着看她的笑话，甚至等着她步林曼曼的后尘。

　　沈梵强迫自己冷静，努力从字里行间嗅探任何可能存在的风险与陷阱。

　　这天，她正在死磕一份关于核心技术专利授权范围（Umfang der Technologielizenz）的补充附件。这份文件专业度极高，涉及大量法律和工程术语。她发现德方提供的附件描述存在几处微妙的模糊地带，极易在后续执行中产生分歧，甚至可能被解读为对霁川不利。

　　她立刻调出主合同、专利原文以及相关国际案例进行比对，撰写了一份极其详尽的分析报告，明确指出风险点，并提出了清晰的修改建议。就在她准备将报告发送给霁川项目组和Klein时，内线电话响了。

　　是前台：“沈翻译，楼下有一位苏婧女士，没有预约，但坚持要立刻见您，她说有事情必须当面跟您谈。”

　　沈梵的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

　　“让她在楼下咖啡厅等。我十分钟后下去。”沈梵沉声道，同时快速拿起手机和录音笔，

　　沈梵下楼时，苏婧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最显眼的位置。她穿着香奈儿最新款的套装，妆容精致，看到沈梵，露出一个无懈可击却冰冷虚假的笑容。

　　“沈翻译，哦，或许很快就是沈总监了？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苏婧的开场白充满了嘲讽，“攀上裴灼这棵高枝，果然一步登天。”

　　沈梵在她对面坐下，面无表情：“有什么话，直说。”

　　“急什么？”苏婧慢条斯理地搅动着咖啡，“沈梵，你是个聪明人，但有时候又天真得可笑。你以为裴灼是真的爱你？他不过是利用你来打击我，打击启明，顺便满足他自己的占有欲而已。他们那种世家子弟，婚姻爱情都是筹码，你以为他真的会爱你？”

　　沈梵不为所动：“你很关心他爱不爱我？还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她作势欲走。

　　“你父亲，沈深年，”苏婧的声音骤然变冷，如同毒蛇吐信，“当年害死了裴灼的妹妹，如果这些陈年旧账被翻出来，Rheinburg还会不会让一个□□犯的女儿负责核心项目？霁川的那些人怎么看裴灼？”

　　这些话沈梵早年间听多了，觉得没意思，本想走人，但想起包里的录音笔，她只好装作妥协：“你想怎么样？”沈梵的声音干涩。

　　“很简单。”苏婧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第一，立刻主动向Rheinburg辞职，离开这个项目，离开这个城市。第二，”她顿了顿，笑容变得诡异，“回到裴灼身边，做我的眼睛。把他的所有商业动向，及时告诉我。”

　　“你真病得不轻。”沈梵难以置信。

　　“我很清醒。”苏婧靠回椅背，恢复优雅姿态，“选择权在你。是想让裴灼身败名裂，还是乖乖听话，拿着我给你的丰厚报酬，至少还能体面地留在裴灼身边？顺便提醒你，我能让你父亲的事重见天日，就有办法让它人尽皆知。你赌不起，沈梵。”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在苏婧身后炸响：
　　“哦？不知道苏小姐想让我的人，告诉你我的什么商业动向？”

　　裴灼面沉如水，眼神锐利得仿佛能将苏婧瞬间洞穿。他身后跟着Amy和两名穿着西装、气质冷硬的男子。

　　苏婧的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优雅尽失，失声道：“裴…裴灼？！你怎么会…”

　　裴灼一步步逼近，强大的气场压得苏婧几乎喘不过气，“我来接我的人下班，需要向你苏大小姐汇报吗？”

　　他目光扫过桌上那些散落的文件复印件，嘴角勾起一抹极度危险的弧度：“这些是什么？把陈年旧事拿出来威胁别人，算什么？”

　　苏婧强自镇定，挤出一个笑容：“裴总说笑了，我只是…只是好心来给沈小姐提个醒，让她注意一下她父亲过去那些不光彩的事，免得影响了两家的合作……”

　　“不光彩？”裴灼冷笑一声，“她还有很多不光彩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何必去找人专门调查，直接来找我岂不是更快？”

　　苏婧的脸瞬间血色尽褪，“你明知道是她爸害死你妹，你还护着她？”

　　裴灼没回答她的问题，声音冷硬如铁，“比起这些陈年旧账，我更好奇另一件事。”

　　他切换了平板屏幕上的内容，显示出一系列复杂的资金流向图。

　　“苏小姐，解释一下，你通过境外空壳公司，分十七次汇入林曼曼表弟控制的账户共计五百八十六万‘咨询费’，是为了咨询什么？又是谁，指使林曼曼在Rheinburg项目中篡改关键术语，企图制造霁川违约，好让启明建设趁机介入？”

　　苏婧彻底慌了，声音尖利：“没有！我没有！你这是栽赃！证据呢？！拿出证据来！”

　　“你要证据？”裴灼挑了挑眉，转身面对沈梵，牵起她的手，从她紧握的手心里取出一支小巧的录音笔，眼神安抚了一下沈梵，便把录音笔交给身后一名男子。
　　按下播放键，但并不是刚才沈梵录到的内容。

　　里面清晰地传出了林曼曼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愤怒：「…苏婧！你想过河拆桥？你别忘了，那些钱是怎么到我弟弟的海外账户的！那些你让我修改文件的指令，我都有录音！就在我云盘里！我要是完了，你也别想好过！……」

　　苏婧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难以置信。她没想到林曼曼那个蠢货竟然还留了后手！

　　“看来，苏小姐的‘咨询业务’很特别，还需要录音存证。”裴灼的语气充满了嘲讽，“除了这个，还有你刚才试图利诱胁迫她为你提供霁川商业机密的录音…苏小姐，你觉得这些证据，够不够让你和苏家，好好喝一壶的？”

　　裴灼竟然…竟然从一开始就安排了人录音！苏婧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却原来早已落入别人的陷阱，步步都被算计得清清楚楚！

　　沈梵看着彻底崩溃的苏婧，忍不住问道，“苏家已经足够富有，你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做这些？甚至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苏婧猛地抬起头，原本美丽的脸庞因为嫉恨和失败而扭曲，她指着裴灼，声音凄厉而疯狂：“为什么？你问他！问他为什么从来不肯正眼看我！问我哪里比不上你这个父亲是□□犯的贱人！”

　　她转向裴灼，眼中充满了偏执的爱恨交织：“裴灼！我从大学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我苏婧哪里配不上你？家世、学历、外貌…我哪一点不如她？可你呢？
　　你永远那么高高在上，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屑跟我说！我送你的礼物你看都不看就扔掉！我邀请你参加舞会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我！”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却更显狰狞：“你知道他们背后怎么笑我吗？笑我倒贴都没人要！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你那副永远冷漠、永远看不起我的样子！既然我得不到你，那我就毁了你！我现在还要毁掉你最在意的东西！”

　　她猛地指向沈梵，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不是在乎她吗？你不是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吗？好啊！我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把她踩进泥里！怎么让你眼睁睁看着她身败名裂却无能为力！我要让你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疯狂的告白，扭曲的爱意，最终化作了毁灭一切的毒火。原来一切的阴谋诡计，商场倾轧，根源竟是如此简单又如此可怕的求而不得的嫉恨。

　　裴灼的眼神冷得如同万年寒冰：“苏婧，你的喜欢，廉价且肮脏。”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苏婧。她尖叫一声，像是要扑上来，却被裴灼身后的男子拦住。

　　裴灼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他对Amy吩咐道：“报警。以涉嫌商业贿赂、窃取商业机密、诽谤、敲诈勒索未遂的罪名，将所有证据移交给警方。”

　　他又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苏婧，补充道，“通知苏启明，让他准备好律师。”

　　说完，他揽住还有些怔忡的沈梵，柔声道：“我们走吧。”

　　留下苏婧在原地，被即将到来的法律制裁和彻底破碎的骄傲淹没，发出绝望的呜咽。

　　苏婧被警方带走调查的消息，如同另一颗重磅炸弹，再次震动业界。启明建设股价暴跌，声誉扫地，苏启明不得不紧急出面道歉、切割，并宣布退出多个重要项目的竞争，启明从此一蹶不振。

　　林曼曼作为从犯，证据确凿，面临的将是漫长的牢狱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