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闹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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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商船抵达虞城港口。
顾砚自房间出来，踩上被彻底清洗过的地板时，还能隐隐闻到没完全消散的血腥味。——恃强凌弱，杀人夺宝，向来都是修真界的常态，每年死于为资源灵石相互厮杀的修士，比死于妖兽利爪口中的只多不少。
宁家的人早收到消息，等在码头。
共派来了两辆车，一辆接他们，一辆接楚家的人。楚家那边似乎不满这个安排，顾砚登车时听见楚钰身后的人小声抱怨，“楚家于世家排名中远高于宁家，若非两家有层联姻、相互扶持的关系，宁家还真不配与我们相交。那几人又算什么东西，配跟我们少爷比？”
楚钰没说话，但脸色也不太好看。
估计心里也觉得他们小门小户、其貌不扬，却跟楚家的人平起平坐，是宁家对楚家的轻视和看不起。宁家来接的管事赶紧解释，指着顾砚说“这是我家少爷的未婚夫，早定下的婚契”、又指着清扬真人道，“这位是老爷的至交好友”，“各位都是宁家的贵客，并没有要轻视疏忽谁的意思，还请楚少爷海涵。”
楚钰脸色始终不太好看。
依着车窗神色不愉的将他们打量一番，刮过顾砚时，瞧着他穿着的低等法衣眼神轻蔑，“不知是哪来的乡野村夫，居然也能当宁霜风的道侣……不过也是，宁霜风那厮比我大上十几二十岁，至今还未结丹，实力不济，怕也没有什么正经的宗门弟子能瞧上他。”
“呵。”
“宁家还真是没落的厉害呀。”
宁家来人脸色瞬间黑透，怒气交加。
却都又碍于什么似的咬牙忍着，没敢出声反驳，强撑着笑容，“还请楚少爷登车。”
楚钰冷笑着上了车，仍旧不太高兴。
往里头一坐就开始各种挑刺，“这车不过是玄品法器，防御力弱不说，空间还极为狭小，想来是容纳不得我们许多人。既如此，也只能留下在此地，等着楚家的人再派车来接。”他慢慢拖长了声音，似笑非笑的朝着窗外，“楚月凝，你觉得我这安排如何。”
楚月凝面无表情，没有开口。
楚钰神色得意，看着倒是高兴点。
“既然你还不反对，那就留你在此等候，我们走。”见负责来接他们的管事犹豫不决，重新冷了脸色，沉声道，“我劝你最好其将眼神放亮点，搞搞清楚楚家如今是何情况，又是谁当家做主！莫非……你还想着那经脉修为尽无的废物给你做主不成？！”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管事急得满头是汗，十分为难。
最终在犹豫了片刻后，选择跟楚月凝道了歉，“楚少爷且先在此稍候，待我将楚钰少爷送到宁府，再尽快赶回来接您。”——一个人风头正盛，楚家欲立为少主的楚钰，一个是经脉损毁，修为全无的废人楚月凝。
该选择谁，人人心里都有杆称。
楚月凝神色冷淡的站在那，看不出情绪。
他们乘坐的马车跟楚家那辆并排停着，林真真瞧着站在外面的楚月凝，眼珠一转，“师父，那位楚仙君孤零零的好不可怜，咱们车里还有空位，要不叫他过来与我们同乘，前去宁家。”
清扬真人不愿插手楚家的内斗，转头问顾砚，“砚儿觉得如何。”
“即便修为全无，但你若觉得楚月凝连这等小事都解决不了，那你也实在小看他了？”
“走吧。”
林真真撇撇嘴，显然不信顾砚所说。
不过他如今的心思都落在宁家，见顾砚不愿让楚月凝上车，也不多说。
宁家是虞城首屈一指的修真世家。
人口众多，家大业大。
不仅有合体境大能坐镇，还坐拥两条巨型灵脉，城中有近四成商铺都挂着宁家的标记，城外肥沃好耕种的田庄更是无数。
而宁府就坐落在那两条灵脉之上。
地势开阔，整整两条街都是宁府地盘。
他们的马车停在宁府正门口，自有穿戴整齐，相貌姣好的仙童丫鬟候在门口迎接。
楚钰没将他们放在眼里，率先下了车。
很快便进了门。
亭台楼阁，雕花游廊，触目皆是富贵景象。
奇花异草随处可见，应季的绿云雪珠，被灵气滋养从而延了花期的姚黄魏紫。
姹紫嫣红开遍，用尽浑身解数争相斗艳。
院中奇特山石堆积满园，池塘里游的是以“浑身雪白、姿态优雅”闻名仙盟的惊雪鹭，府中随处可见的灵气更是浓郁至极，在水面氤氲起层细白雾气。见他们之中有人看呆了，引路的小仙童有些得意，笑容可掬，“给几位贵客准备的院子在中庭，那边的灵气比前院这可要浓郁得多，几位这边请。”
看呆的人里就有跟在楚钰身后那个。
楚钰深感丢人，咳嗽了声，低声地训斥道，“看什么看，是我没带你见过世面还是怎么的？！”
同时被内涵的赵峥宇和林真真，“……”
两人皆飞快地自湖面收回目光，尴尬至极。
好在没走多久，就到了待客的晚山院。
宁家主和楚夫人都已经在等候着，见他们过来，皆面露微笑，客气的同他们寒暄两句，分主宾于左右两侧分别落座。
有丫鬟送上灵气四溢的香茗来。
宁家主先问了两句小苍山的情况，清扬真人笑着答都好，又问了几句楚家如何。
楚钰是首次以楚家少主的身份过来宁家拜见，虽说打心里不太看得起宁家，在楚夫人面前却不敢造次，少不得要多说几句挣表现，又当众奉了楚家替宁霜风准备的结丹礼物。
倒是进退有度，礼数周全。
全然不像他在码头为难管事的咄咄逼人，看来也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两面三刀的人才。
顾砚只看了眼，便冷淡的移开目光。
被留在码头的楚月凝此刻不在，不知道对方想到何等办法破局。
他百无聊赖，只能耐心等着。
大概两盏茶后，宁家主跟楚钰聊完两家来往的家常，看着他们笑道，“大家为赶来虞城舟车劳顿，很是辛苦，不如先去客院先稍作休息，等晚间霜风出关后，咱们再说话。”
又低声吩咐楚夫人安排房屋，还特意提了句顾砚，“砚儿还是住霜风的院子，他那个院子面积颇大，有专门给砚儿留出来的房间，正巧霜风如今还在静室闭关，等他晚上自静室出来，也好跟砚儿说些悄悄话。”
顾砚自认跟宁霜风没话说，却也不想大费周章的换住处。
至于退亲……
他跟宁霜风的婚约不是随口之言，而是经由长辈见证，相互交换过信物的，并非他想退就能退，还得从长计议、拿出让双方长辈都认可的说法才行。
其实也很简单。
前世宁霜风找他退婚时，说自己有了心上人，只要他将这个心上人从宁霜风身边找出来就行。——若宁霜风早与那人心意相通，互许终生，宁家长辈自然不会做出棒打鸳鸯之事。
他跟着小仙童走到宁霜风的院子。
开门的是宁霜风的大丫鬟绿珠。
见来人是他，绿珠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脸色颇有些冷淡的跟他行了个礼，“顾公子。”
顾砚冷淡的点头，“嗯。”
绿珠确实不喜欢他。
这点跟宁家的规矩有关，宁家是仙盟里排得上号的大世家，拥有无数的财富、资源和庞大的势力。他们不仅想自己能享用这些占据着资源，修炼、求长生，还想要血脉传承，绵延子嗣，让宁家能够千秋万代的传下去。
所以宁家之人，无论男女，只要实力足够的，都会在院子里养上几个、甚至几十个千娇百媚的美人。
以此来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宁霜风就并非楚夫人所出。
他亲生娘亲是个自外面庄子献上来的美人，自身生得千娇百媚，风情万种，深得宁家主喜欢不说。运气还极好。硬是凭借着混杂的五灵根、刚突破炼气三层的微末修为，替宁家主生下了宁霜风这个单灵根的儿子。
不仅借此获得顶级延寿丹+驻颜丹作为奖励，更是随着宁霜风逐渐长大、凭借着单灵根的资质在宁家主和宁家老祖宗跟前受宠。
在宁家甚至能与楚夫人平起平坐。
那可是五百年的青春永驻！
是从随意打杀买卖的贱妾翻身做主，从此跟能够修炼的世家嫡女平分秋色，一生荣华富贵的诱惑！
宁霜风生母身份的逆袭，让宁府所有的丫鬟、小厮都起了心思。只等着能给少爷小姐们生出个资质好的孩子，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过上跟她一般无二的奢华生活。
像绿珠这种生得好，又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更是如此。
就等着宁霜风结丹后将她收入房中。
偏生顾砚当初答应结契的条件。
就是不许宁霜风纳房里人，宁霜风那会大概与他情谊正浓，还很是在乎他，没多犹豫便点头了这个条件，也就让绿珠的打算彻底落了空，辛苦打算筹谋了多年的青云路被斩断。
合该绿珠不喜欢他。
她自生下来便在宁家为奴，选择太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都有想过好日子的资格，顾砚不怪她会对宁霜风生出这般心思来。
对她的冷脸假装不见，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片刻后，绿珠拎着壶过来倒茶。
她似乎正在做什么活计，藕粉色的袖口高高挽起，用两根红色丝带固定住。
露出两节嫩藕似的、白腻腻的胳膊来。
好看的紧，就是缺了点朱砂红。
顾砚随意撇了眼，瞧见那节白嫩胳膊，立马便意识到她当着他面将袖口挽起的意图，倒不是改了主意想勾引他。
虞城的规矩，女孩六岁时会点守宫砂。
一点朱砂如红豆，鲜艳夺目。
待嫁人破身之后便会自行消散，顾砚向来不喜他们这个习俗，常跟宁霜风说这是不该推行的陋习。
哪曾想会有被人炫耀到跟前来的时候。
啧，他更不喜欢了。
倒也懒得跟绿珠争辩什么。
能争什么？她自己也不能将点着的守宫砂剜掉了。
闹出来也不过是徒惹难看而已。
何况他也不想闹。
宁霜风不配他失态。
他在房间里待到日落。
宁家主在客院设宴款待他们，刚从静室出关的宁霜风详细跟宁家主汇报了修为情况。
只来得及跟他说了两句，那边席开了。
宁霜风拉着他笑，“阿砚别生气，等宴席结束后，我再陪你回房间说话。”说完也来不及看顾砚的反应，跟着入了席陪客人。
顾砚满心嫌弃地在衣角擦了擦手指。
拿碰过旁人的手拉他！
脏死了。
席间皆是灵气十足的灵食妖兽，琼浆玉露。
处处都彰显着宁家底蕴深厚，财大气粗，其中又以壶佐灵米、霜花和石蜂王蜜酿的灵酒最是淳厚美味。
喝得人醉醺醺，头脑昏沉、脸颊绯红。
楚钰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还是假借醉意撒泼，摇摇晃晃地自座位上站起来，举着玉杯给宁家主敬酒，“宁叔父，小侄此次自楚家来宁家，除了奉命给宁师兄送结金丹贺礼外，还有件事想跟宁叔父当面商议。”
宁家主很客气，“贤侄有话直说便是。”
楚钰当真就直说了，“楚家与宁家世代联姻，守望相助，以家中长辈们的意思，是咱们这辈姻亲不能断。宁师兄如今正在闭关冲击金丹，不如在结丹后，再从我们楚家迎位夫人回来，双喜临门、亦是人间乐事。”
宁家主笑容微沉，端着酒杯陷入沉思。
世家之间联姻很是常见。
他的正室夫人就姓楚，双灵根。
出自楚家嫡系的天之骄女，以往在楚家时最是心高气傲，嫁给他后也是沉迷修炼。前二十年两人都并未孕育子嗣，后来见宁霜风出生，还检测出是单土灵根的绝佳资质，隐隐有与楚夫人打擂台的模样。
才被楚家催促着替他生了个儿子。
可以虽然父母都是资质不错的强者，那孩子自身却是个三灵根、还始终病殃殃的不能见风。
到现在为止，也还没突破筑基。
他这些年，擅自将资源都倾斜在宁霜风母子身上，与楚家的关系较往年冷淡疏远许多。
楚家恐怕也正因为如此，才想着重新联姻。
两家向来是以婚事作为自然联盟，共风雨同进退，这些年来楚家在仙盟中的势力威望要远超于他们宁家，他也不想跟楚家疏远了。
只是——
他看了眼顾砚，拒绝了这个提议。
“风儿与砚儿自幼/交好，早已经订下鸳蝶之盟，联姻之事由风儿出面恐怕不太合适了，我也有六个年岁正好的女儿，相貌资质都不差，性格也是极好的，楚世侄若是不嫌弃，明儿让你姑母安排你与她们见见？”
两家经年世交，楚家又势大于宁家。
楚家的女儿不论嫡庶，嫁过来定是要当正妻的，可宁霜风的正妻之位，早许给了顾砚。
这婚事最先是老祖宗提的。
老祖宗看中顾砚坚韧不拔的心性和单木灵根天资，特意交待霜风要跟顾砚结作道侣。
老祖宗定下的事儿，他也不得违背。
“原来宁师弟和顾……”
他原想称呼顾砚为师弟，却发现两人同为金丹修为，随口改称作道友，“两位竟有如此缘分，我却是不知晓。”楚钰端着白玉酒杯，似乎是醉得更厉害了，眯着眼睛看着宁家主，“那侍妾的名分总是能许的吧？”
宁家主略愣，“你们楚家人愿意做妾？”
八大世家刚进行排名那会儿，楚家实力跟宁家其实不想上下，但随着时光流逝，日月变迁，如今的楚家虽位列世家第三，却隐隐有些要与雪家争夺仙盟第一世家的架势。而他们宁家却江河日下，借着占着虞城以与楚家联姻的便利，勉强没被挤出八大世家位列而已，若楚家想要他嫁个女儿过去为妾，他虽心里难受，却也能够想得通。
结果现在楚钰跟他说……
楚家愿意嫁个女儿过来给风儿做妾？！
宁家主瞬间觉得满心荒谬，只当是楚钰这个小辈故意跟他说笑，板着脸看了眼楚钰，“看样子楚世侄是有些喝醉了……”
“我没说笑。”
楚钰端着酒杯，似笑非笑，“楚家生他养他，耗费了无数的资源想要将他培养成材。他却因着急功近利、任性妄为，毁了自己一身修为，成为个不能修炼的废人。除了嫁人联姻巩固与宁家的关系，又如何回报家族这么多年浪费资源对他的培养？至于是妻是妾，他又怎么会、又有什么资格在乎呢。”
“你说是不是啊？楚月凝。”
宁家主面露惊愕之色，手中白玉杯差点没端稳，“你说要嫁给风儿联姻的人……是月凝？”
楚钰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神色间有些狂傲扭曲，“正是。”
宴会陷入了片难言的寂静。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楚月凝，这位曾经名满天下楚家的天骄、满仙盟都无人能出其右的天才。自从毁了满身的修为，自那高高在上的云端跌落了人间，染了满身的污泥不说，还要被他的家族联姻嫁于旁人……为妾。
为妾？！
他居然让楚月凝为妾？！
顾砚端着酒杯冷笑了声。
这个楚钰修为能力如何不清楚，恶心折磨人的手段，倒是一等一的厉害。对方既看不起至今还未结丹的宁霜风，也看不起出身乡野的他，甚至连整个宁家都未曾放在眼里过。
却要将楚月凝嫁给宁霜风为妾，试图用自己看不起的宁霜风和他、以宁霜风侍妾的名头来压制侮辱楚月凝，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有多恨楚月凝，竟连同出楚家的情分和脸面都不要了！
他朝宁家父子的方向看过去。
他多了解宁霜风呀。
只消一眼，就能从那双微微惊愕的眼睛、从其泛红的面皮，和微微急促的呼吸声中——看出宁霜风对这个提议蠢蠢欲动的迫切。
那可是楚月凝。
那毕竟是楚月凝。
能让曾经凌驾于他之上、位于高高云端的天之骄子给他为妾、能让以往只能仰望的楚月凝雌伏在他身下喘息挣扎。
绝对能令宁霜风兴奋至极！
好在宁霜风没醉的太彻底，朝顾砚这边看了眼，恰巧撞上顾砚冷淡沉凝的视线，被看得浑身一个激灵，忙移开视线，暗道，“可惜”，“我与阿砚曾有过约定。此生只他一个道侣，不立侍妾、也不会与其他人发生关系……”
这个提议让他心动，但他不能违背约定。
顾砚于他，还是很有些分量的。
“这也不劳宁师弟费心，月凝既然都不介意当妾了，自然也能让办法让顾道友接受他。”
楚钰端着酒杯，笑容得意。
朝着自他说出为妾二字后就低垂着眉眼、看不出神情的楚月凝笑道。
“月凝，还不去给你未来主母敬杯酒？”
“他若是不同意，你就跪下来求他，求到他同意你进门为止，否则……事情可能会不太美好。”
没人出声。
周围的人或许自觉这是楚家家事，不好多嘴，也或许是想看看楚月凝这位天之骄子会如何应对，化解面前这等尴尬境地，也或许是单纯就是幸灾乐祸，等着看楚月凝的笑话。
一片沉寂中，楚月凝动了。
他或许心思缜密，性格沉稳，却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遭此侮辱，高挑的身躯微颤着、手指紧握成拳。
嘴唇紧抿，脸色冰冷，像是随时会爆发。
但没有。
不过两息后，楚月凝似乎认清了事实。
他如今已经修为全废，被家族抛弃，在场所有人他都不是对手。
换句话说，谁都能轻易的要了他性命。
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哪怕是被人肆意折辱，被所有人当做笑话看着，被无数的恶意压弯脊梁……
他也只能尽数接着，留待日后清算。
楚月凝沉默着，从自己面前桌案上端了杯酒，朝顾砚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宁家主没拦。
他欣赏顾砚的品性资质不假，但他身为家主，对顾砚不许宁霜风纳妾的事向来不满。
宁家不比其他宗门，向来以子嗣传承。
顾砚就算再怎么厉害，也是个男人！
既不能替宁霜风生儿育女，就不该拦着他们替霜风纳妾，以此来替宁家传承血脉。
此时有人愿意替他试探顾砚的态度。
他不推波助澜，也得静观其变。
宁霜风也没拦。
理由跟他爹差不多，只是多了条。
他是真想纳楚月凝为妾，楚月凝这个名字、这个人，都对他有着无比的吸引力！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此刻借着醉意看向楚月凝的眼神里泛着猩红。——肮脏至极的！想要将人肆意凌虐的欲/望！在酒力的熏蒸下显露无疑，甚至连遮掩都不愿意的肮脏！
顾砚觉得自己已经喝醉了。
要不他曾经信赖和亲近过的长辈，曾经也曾真心以待、期待过要与之结为道侣的宁霜风。
怎么突然变得这般面目可憎、形如恶鬼。
这场闹剧表面是在折辱楚月凝。
其实又何尝不是在逼迫他，逼他退步，逼他认可宁家人姬妾成群的规矩，逼他当众同意宁霜风纳妾，逼他将自己曾说过的话尽数推翻。何其荒谬？！当初他答应跟宁霜风结契的时候，那些要求规矩宁家主和宁霜风可是明明白白点过头，说好的不让宁霜风有其他人！
如今看来，这个承诺不过是他们的缓兵之计。
他们想让他为正妻、楚月凝为妾！
再让无数个绿珠、红云等来替宁霜风生孩子、替他们宁家传宗接代！
宁霜风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天材地宝。
他也配？！
楚月凝已经走到他跟前。
高大的身影在他面前投下片阴影，掩在暗色中的楚月凝垂着眉眼，半边脸颊被银色面具遮掩，潜藏在头顶垂下来的阴影里，神色难辨。
动作极慢地朝他举起了盛满酒的玉杯。
“够了。”顾砚低声道。
他们凭什么这么侮辱楚月凝。
他们凭什么，这么侮辱他？！
他撑着面前桌案，缓慢却坚定地站了起来，摁住了楚月凝半举起的手臂，神色冷淡地看向宁霜风。
“退婚吧。”
他不用去找宁霜风的心上人了。
这是今晚唯一的好事。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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