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许》桃芝甘露

3、孤夜

　　嘉庆13年隆冬，燕亲王在莺歌燕舞中率领军队破开城门，太傅在宫中与其里应外合，一刀结束了平帝的一生。叛军放火烧了后宫，大肆搜查侥幸逃脱的四皇子，城内年龄相似男子无一幸免。多年后，四皇子与一位玄衣男子一道率众兵回京以少胜多手刃逆贼，大快人心。次日，四皇子登基称帝，改年号为永平。
　　永平8年，阜昌城已呈现出一片盛世之景。世人都称颂当今圣上宽厚爱仁，是位难得的明主；
　　黑夜来临时，街上灯火依旧，宛如白昼。
　　歌舞升平，唱的是盛世之景；闹市依旧，拌的是风花雪月。
　　可远处的皇宫寂寥无声，一席黑影孤单的坐在亭中。清秀有力的手指虚虚握住酒杯。男人闭上了双眼。
　　黑，永无止境的黑。
　　他好似一出生就被一块黑色的布条蒙住了双眼，只能在一片漆黑中漫无目的的爬行。渐渐的他学会走了，但世间万物都沐浴在阳光中 ，唯有他深陷泥泽。
　　他被黑暗笼罩着。
　　他害怕被那黑暗中看不见的石头绊住，最后摔的头破血流也没有人看见。他一路走，一路摔，一路摔又艰难的爬起。
　　渐渐的，黑夜成了他的披风，他学会了伪装。小狼被迫收起了他的獠牙，成了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狗。他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忍受着不知何处打来的拳脚，又只能独自一人在那漫漫的黑夜中舔舐伤口。
　　黑夜是他痛苦的来源，但他却需要用黑夜来隐藏自己的脆弱。
　　多可笑啊。
　　但是有一个人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替他摘掉了眼前的黑布。他第一次看见了有星星的夜空，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黑夜中也可以有光。
　　他贪恋这道光，怕他会消散。可他却又天真的以为，他从来就没有过光，所以不怕失去。于是他不敢接近，向他露出了獠牙与利爪。
　　因为黑夜告诉他，世间万物都是敌人，只有自己才是靠得住的盟友。
　　光越来越大了。
　　点点星光，最后成了布满星星的夜空，那星光是如此灿烂，好似要撕破那无尽的黑暗。
　　他知道，白昼就要来了。
　　白昼降临时，他终于可以在阳光下肆意的奔跑，他望向太阳，耀眼的阳光刺痛了他，让他睁不开眼。
　　他突然发现，他可以在阳光下得到一切，却唯独寻不到那点星光。
　　“楚清吟，你好狠的心”，酒杯被猛地磕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碎了，一如他的心。男人略带薄茧的手指轻轻摩梭着手中的残玉，哽咽道：
　　“阿繇，你在哪儿啊……”
　　他现在终于懂得那日看戏时，戏子为何会落泪了。台上风花雪月，台下半生潦倒。看客叫好欢呼，掌声雷动。他们叫好的，终究是那台上的风光，是那镜中花，水中月。谁又懂戏子的忧愁，谁又懂他此时的无助？
　　戏子舞袖一挥，盈盈一笑：“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顾诔斜靠亭柱，把酒邀月，酒醉的迷离中，他似乎看到了月光下，白衣少年举剑翩翩起舞的模样，他慢慢伸出一只手 笑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戏子把袖掩面，微微泣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一只碎玉，从他手中跌落，发出叮当一声翠响。顾诔笑起来的的嘴角僵住了，他看向那块碎玉，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弯腰将其捡起，但那似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一把跌坐在地上。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滚落而出，他迷茫的摸了摸脸颊上的泪痕，又急忙拿袖口擦去，像是怕被人看到一样。大笑道：“人面不知……何处去。”
　　他摩挲着手中残玉，用宽大的袖口遮住了脸颊，哽咽道，
　　“桃花依旧，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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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的深山中灯光点点，一缕青烟徐徐升起，一个人靠在树下仰头望着那一轮明月，“哥哥，还不睡吗？”那人稍稍向前倾了倾，双手抱臂，笑着转向屋内，“阿琪，明早去一趟集市吧”，白衣飘飘，他从树荫下慢慢走出，粼粼月光依稀照亮了他的脸庞，真是……好一个俊俏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