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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染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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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所以在太守哄好了他的小男宠的第二天,准备去找亲戚兴师问罪的时候,他的亲戚和小男宠都不见了。
第三天,无名尸体被发现在太守府外五百步处,不仅面目全非,连身体也是皮开肉绽,筋骨俱碎,里外衣服俨然血衣。人还有气,但肯定是救不了了。
衣服是瑶枫的。太守亲自给瑶枫挑的,用的是府里的料子。
这事不好光明正大的办,太守听了手下的回禀,惊怒远大过哀恸,下令私下严密搜查他那位亲戚的去向。殊不知他亲戚的尸体已经随护城河飘下野外,不知陷在山里什么地方了。
而瑶枫,正躲在他与楚瑞成亲的那个小院子里。
院子门上布了一层薄薄的灰,瑶枫没敢去碰,还是翻的墙。天黑下来,他不敢点灯,生怕被发现这早已空了的院落里有人。
但他很怕。非常怕。黑夜和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味带来的恐惧的压力,可不止是一点点。
是他亲口约了那位亲戚在太守府外见面,又换上杂役的衣服,抓灶灰抹脏了脸,从茅厕推着恭桶从后门出去。
幸而太守奢侈,家丁不下百口。看门的见他个小杂役又脏又臭,缩手缩脚还驼着个背,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就放人出去了。
偷情自然是在荒无人烟的僻静地方。瑶枫自己脱了衣服,卷好放在地上,太守的亲戚立刻眼冒绿光扑了上来。
瑶枫柔柔弱弱,使尽力气与他纠缠。温存享尽之时,瑶枫在一旁的衣服里摸出把短刀。手起刀落,惊天动地的惨叫只有短促的一声便归于沉寂,好像幻听。
第一刀阉割,第二刀封喉。
腥臭的血液喷溅了瑶枫满身满脸。
没有紧张害怕什么的,瑶枫觉得自己已经崩溃了。有那么一刻,他真是一心求死。
所以当他把刀子一下一下扎在那个男人的身上、脸上,拉出长长地痕迹,让暗红的血液流出来的时候,他并不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或许他只是把那具身体当成了自己的。
但当神智逐渐清醒,他看到了自己的杰作之后,差点直接吐出来。好在他为了装失踪,已经饿了一天一夜,除了干呕也没什么。
然后他奇妙的想起了那个毒誓。
裂体残肢,不得归土。
呵呵呵,这就该是自己的下场吗?
他看了看那个只剩出气儿的身体。为了让人更相信,委屈你了。
瑶枫原本想找个大石块把他的关节敲碎,但没找到,他又不敢走远,只得重新用短刀朝他四肢的关节处狠狠扎下去,再使劲转动,软骨和胶质嘎吱嘎吱的声音清晰可闻。
断是不一定断,但废了是肯定的。
那人是早就疼晕过去了。
瑶枫给他换上自己的衣服,又重新捅了好几下把衣服弄破烂。原本还想直接弃尸水中,但尸体先沉下去再浮上来可能需要几天,而且不知道会被冲去哪里。如果太守不能及时发现这具被伪装成瑶枫的尸体,其中的风险他可担不起。所以他还是找了张破草席,将还未死透的人裹了,拖到了太守府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
在特别冷的冬天里,如果有乞丐被冻饿致死,也就是这么个光景。
做完这一切,瑶枫已经接近虚脱。不管太守会不会上他的当,眼下他都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然而他已经无力走得更远。
此时他只能缩在曾与楚瑞共枕的大床上,抱着膝盖靠在角落里,尽管疲倦,却要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在茫茫的黑暗中捕捉任何一丝可疑的风吹草动。
那个人的衣服沾了血,被他撕成布条,统统包裹在杂役的衣服里,准备等明天有力气了再去销毁。
所以瑶枫现在光着身子,蜷缩着,瑟瑟发抖。
他比在任何一个时刻都更想见楚瑞。但他光洁的皮肤上沾满了干涸的血污,散发着一阵阵让人恶心的气味。
如果楚瑞知道他杀了人……
他杀人了……
不!不不。不要想了。
瑶枫打着哆嗦,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想哭。眼睛却是干的。整个人都好像干干的,枯萎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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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欢快的鸟啼和逐渐扩大的光线让瑶枫稍微安心了些。但也只是让恐惧转为焦躁,他彻底陷入自我矛盾中。一方面希望太守快发现自己已死的讯息,另一方面又希望那具尸体永远不会被人在意。
矛盾中相一致的是,他绝不希望自己被太守找到。
从他失踪的那天起,太守就已经派人在府里搜寻,不见结果便将搜索范围扩大到城里,再到城外。其一太守最先怀疑的就是自己亲戚绑走了瑶枫,其二他以为瑶枫若是逃,一定会往郡外,可他没想到瑶枫有胆子回楚瑞的那个小院。
不过这里总归也不安全。
上一次躲猫猫,是躲在楚瑞身边。这一次,瑶枫已经没有把握楚瑞会救他。
更何况,他连出这个院门都困难。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院子里存了些干粮,还有几件楚瑞的衣物。不然不等瑶枫被抓,非得先被饿死不可。
白天里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瑶枫唯恐被嘈杂声掩盖,错过了什么动静,于是隔一会儿便趴在院门上,从门缝往外看一眼。
他没有错过任何线索。包括楚瑞和平雨的成亲。
平雨不肯像个姑娘一样的坐花车花轿,于是两人都骑着马,身穿红袍,有说有笑地在城里走了个来回就算完。这两位公子平素要好,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所有并没有太多人发现异样。要说那是纳亲巡礼,也太随性了些。只是平雨害臊,楚瑞又有个现代灵魂,简简单单了事大家都赞同。
可是以瑶枫对楚瑞的了解和注意程度,那些小细节他都不会错过。
虽然从门缝里看不太全而且隔得也挺远,他还是清楚的看到了那两匹马耳朵后面都别了小红花,而楚瑞平素从不穿大红的衣服。
看不清他们的眼神,但楚瑞的笑容太过熟悉,他看过千万次,只是这一次不是为他。
瑶枫看得痴了。
一直等他两人消失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
摸摸心口,不痛。摸摸眼角,不湿。
楚瑞这次回来,虽未见面,却预感他不一样了。
原来是这样。挺好。
原计划是当晚去烧掉那包沾血的布条,然后尝试一下能不能联系上楚瑞。现在看来得改改。
瑶枫决定冒险在这里多留一夜。或许楚瑞平雨会在这里行礼呢?
他没有心思跟平雨争。这么多事发生下来,他早就失去了资格。
但夜幕降临,楚瑞和平雨都没有来。小院子还是静悄悄的,只有风时快时慢的节拍。
瑶枫披着楚瑞的一件便服,手指轻轻压着绣线绘出的纹路。
记得,人们都说他是妖孽,是鬼魅。
或许,他应该是吧。
瑶枫翘起嘴角,眼眶却后知后觉的湿润了。
走吧,不能再多待了。
他捡起地上的衣服包,把床上压皱了的一角抹平整,站在屋子中央四处看了看。
只有漆黑的影子,模糊得像融化在黑色的空气中。
总还是想留下点什么,让他知道自己回来过。
瑶枫想了想,从脖子上拽出一个红线拴着的四角小香囊,系在床头,用枕头遮住。
香囊本是一对,是他向楚家姑奶奶学了做的,他一只,楚瑞一只。
看来这个院子是被废弃了。平雨大概是直接进了楚家本宅,楚瑞不会来,自己当然更不可能回来。就让这个香囊代替自己守在这里吧。
街上无人,瑶枫拉开院门走出去,又小心地回身关好,不发出一点声音。
事情比想象的更顺利。太守只能调动二三十个家丁搜查,而且对象是那个倒霉的亲戚,所以瑶枫暂时还算安全。
他紧紧贴着墙根快走,阴影里闪动的身形真的如同鬼魅一般。
如今他已经不那么恐惧黑夜。既然自己都是鬼魅,还有什么好怕?
城门自然是已经关了。许多送杂货或是清出废物的板车停放在门里,车夫已经各自寻地方睡觉,只等明天城门一开就推车子出城。
跟着混出去,对瑶枫来说是小菜一碟。之后随便去哪里,隐姓埋名,改换面孔,将就完这一世,就好。
瑶枫摸到一架运送厚厚蓬松的稻草的车上,躺进去藏严实,静静地等待黎明。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