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沉霖

7、兄长之心尤难测

　　再度醒来我头昏脑胀，细想丛林遇险再遇子陌获救，还有那黄皮的斑斓虎与猎鹰，我张开眼的那刻觉得好像是做了场冗长的梦，连同穿越而来到这异世这一事情，直到子陌的声音尤为在耳……
　　“妹妹嗜睡得紧，不饿么？”
　　那声就像一张弓，赶得我刷地弹起身，强光入眼，映出面前的是子陌眉眼清雅的模样，他仿佛还是在林中那般气质，举止如仙如灵，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之气息的他，此时正独坐在我床榻一边的方形板凳上，情若淡水般看着我……
　　迷迷糊糊的困意被刺穿，我坐在席上，与他的目光相碰撞，不甘示弱地也睁了眼，饶是如此地，小眼望大眼……
　　花火四溅没有，情意绵绵没有，徒有冷淡的空气使我骇出声来，做笑说：“哥哥好兴致……”
　　“呵……”一声轻笑暗带冷漠的风化，施施然地起身，他素衣未改，将手负在身后，绕过板凳立在桌前，从袖中拿出一瓶青瓷小瓶，放在案面上，笑道：
　　“我这不是担心妹妹，特地将配好的酒药拿来。”他的语气轻柔得紧，像羽毛一样让我飘飘然的。
　　哇，世上还有这种哥哥，真是比亲爹娘还管用。
　　忍住心中欢喜，我揉揉垂下的青丝，抬头给了他一个笑脸，感激说：“那子伊谢谢哥哥了。”
　　那人抿唇一笑：“同是兄妹，这般小事不必挂心。”
　　我意欲和他再攀谈些小事，心念一想，脑中立刻浮现出南北青那张愤青的脸，差点忘了正事！我忙接着道：“那南北青还在么？”
　　子陌微微一怔，没应我，只是扶案坐下，沏了一杯茶水，含在口中，才淡淡道：“妹妹放心，他还绑在柴房里。”
　　我纳罕：“柴房？”
　　子陌提着杯在慢饮茶水，头也不曾抬一下，他不可否置。
　　我拉开被子，急急套上鞋：“……我去找他。”
　　“妹妹且慢。”子陌忽然叫住我，把茶杯放在案上，我一顿，呆滞下来动作，抬头看他。子陌的双目平添出一些无奈，他叹道：“妹妹为何关心一个意欲杀人的人？”
　　我苦心笑笑：“哥哥也懂得说他只是‘意欲’而已，他都还没下手，就还有挽回，我一会说说他去，他大概也不会那么傻了吧。”
　　子陌愣了愣，方首肯点头，微笑着说：“妹妹用心良苦了。”
　　听他这样赞我，我方知谦虚，点着头，笑说：“子伊不敢当……”
　　“妹妹这边坐会吧，我给你个东西。”子陌将茶杯放置一边，唤我过去，我点头答应，却下意识接口笑他：“不会又是如南海珍珠这般的宝贝吧？”
　　子陌脸色一暗，随后轻叹着摇摇头，含笑不答。
　　我依言坐到他旁边，眼光探寻他全身各地，怀里的袖里的，因为不想掉以轻心，总不能如昨晚一样，擅自开了盒子，险些遭到怀疑……
　　子陌有一双洞悉人心的淡色眼睛，他也不反感我愚拙的目光，只是淡淡的笑着，平静的神色让我不由地收敛起来，他见我安分下来，才伸手上前，抚上我的唇……
　　我浑身一震，嘴唇上的苍凉不足一刻就被我隔开，我呐问道：“你、你干什么？”
　　子陌笑而不语，眼皮底下，他的两只葱白玉指微一蜷缩，我还未反应过来，却见他的指尖已经赌到我的嘴巴处，稍一用力，他已经将一颗药丸推进我口中，我心头一惊，口中苦涩万千，方想把药吐出来，却感觉子陌的指尖有一道力量呼进我的嘴里，那药就被我咕噜一下吞了下去……
　　咽喉一阵堵塞似的感觉，我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的指尖，惊觉过来，起身连连后退，瞪着他，厉声问：“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话出口后也觉得自己太过敏感和失态，我捂着脖子，惊愕地看着子陌。
　　他唇角已无笑意，淡色的瞳仁在隐隐透着深邃的精光，却深藏眼底，丝毫不露。
　　我俩冷冷对视半晌，无人发言，我正以为就要一直僵下去时，他的眼神忽的舒展开来，安慰我笑道：
　　“补药吧，吃了就不会身体疼痛了。”
　　“啊？”
　　子陌却已衣袖负于身后，眉间沁出一片冰冷，依然对着我浅笑：“妹妹记得将这药膏抹在伤口处，这药是我亲自配的，这样伤口才不会留痕……为兄还有事，先离开会……”停顿下话，他轻声轻语地补充说：
　　“妹妹……切记不可掉以轻心……”
　　听得出他话中带有的关切，我却感动不起来，屏气点头，我生生地将药丸吞下喉中，抬头望去，他已是步伐轻微无声地离开了……我目送他走着，他忽然在门口处顿下，犹豫半晌才将迈出的步子连同后脚一起迈出去，他侧身转目，对我道：
　　“妹妹，你可知，这世上，冥冥的事情真的很多……”
　　我跟着微怔，这话，留在屋中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那人的洁白衣角已经消失，我低下头，倒了杯茶，一口气下肚，摸摸脖子，想到了方才他喂我吞下的那颗药丸……忽然有些心安理得，反正不是啥毒药！
　　但那话，我的结论却是——“莫名其妙！”——我的嘟囔。
　　坐定下不久，我匆匆望向蓬窗外，有微风吹入，正是午后大好晴空……我连着咽了几口气，发现周身的确轻松不少，便走出屋门，心里盘算着如何训导那个痴傻小子了。
　　……
　　荼蘼绽放如白色海洋，用小栏杆围着，灌木相间其中，浓绿中透出优雅的白色芬芳，我吮吸着殷勤的气味，抬眼看去，正好瞧见了正在花田中央洒水的小红。
　　我正打算大声喊她，她却已经看见了我，欢天喜地般的把手头上的工具扔到一边，一团孩子气地向我跑来……
　　“小姐！”
　　眯着眼，我咧开嘴笑：“小丫鬟辛苦了……”
　　“小姐您莫取笑小红了。”小红微微红了双颊低下头，恬淡地笑开了，复而她像是想起了昨晚我出走的事，又张大眼睛，冲我不满说：“小姐您昨晚还真折煞奴婢了……您……您怎能孤身一人走入那林中呢！”
　　呀呀呀，果然是个好孩子。
　　我伸手抚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笑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我答应你，以后绝对不会这般了……对了，我哥绑回来的那人，你领我去见他吧！”
　　小红听了我的吩咐，忽然撇了嘴，眼神多了责怪之味：“小姐怎么老是不听奴婢劝呢，南青北那家伙是一败家，又傻又不谙世事，还老是带坏小姐，为此老爷伤了不少气，小姐您还是快些打发走他吧！他怎么老赖着小姐呢，连到了这还穷追不舍的！”
　　小红这小妮子怕是气了，红了眼在跟我说着，我只好随着她点头称是，她见我不答话，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带我去了柴房。
　　看着这上了锁的破木门，小红替我开了锁后，在一旁满脸嫌弃说：“小姐，那人就在里头，您小心些进去，小红还有事情要忙，就不陪小姐了……”
　　我点头：“嗯……你去吧……”
　　小红不放心地往我这里望了一眼，才慢吞吞地转身，我正要推门而入，小红就忙叫我：“小姐，您要是被欺负了，千万记得大喊小红，小红就在不远处，您千万小心！”
　　叹了口气，我继续点头，给她安慰说：“放心吧，你先忙。”
　　小红这才稍放下心地走远了。
　　把视线收回来，我摸上那生锈的门锁，冰凉的感觉刺入指骨……这柴房很矮小，是用些腐烂的大木柱搭成的，简陋得只有顶头的雨廊是用稻草盖住，门上满是潮湿的青苔味道，阴暗的气息从门缝里透了出来……
　　咯叽——
　　我轻轻松松地把门开了，入眼是模糊的黑暗，干柴的碎屑堆满了门口每一道坎缝，我接着微弱的光亮，寻找着南青北的影子。
　　身后是明朗的光亮，可这柴房也许是构造问题，光线根本无法直射进去，只有在门前的一道狭窄有光亮映照，恰是一个被分割的倒三角。
　　我低头环顾这狭窄的四周，开口探问：“唔……南青北，你在哪里？”
　　四周寂静……寂静……
　　我奇怪地皱眉，往前又走了几步，继续问：“你被绑哪里啊？出个声，我好放了你……啊！”
　　脚上猛地被一个异物缠住，我喉咙比我的大脑还好反应地惊出声来，正以为可以被一吓而过，我抚着胸口压惊，却不了那个异物不依不挠，冷不防地用力，硬生生地把我一绊，像个打勾子一样，扯着我的脚让我的身体重心往那边一倾……
　　我“哇！”地一声，不可避免地我摔到在地，但摔在的地方却是软绵绵的，还带着暖暖的感觉，我正疑惑着，双手感到一种被粗麻摩擦的触感，我好奇地继续摸着，触到一条粗粗的绳索，正打圈地捆着一对手腕……
　　那手污迹斑斑，却是熟悉的铜色，我“咦”地抬头，正与鼻尖处的淡淡酒香不期而遇……
　　黑暗中，依稀有粗糙的发丝拂在我的脸颊，微微浮出光泽的发丝下，他的晶莹茶眸幽幽泛着水波，瞳孔深处不带一丝污浊，带着天然的笑意，明亮悉堆眼角，根本与我心中所想的“复仇不遂被抓包”的灰暗失意眼神相符……我透过那对瞳孔中，清晰看见的，只有显而易见的欣喜。
　　混乱的相见，混乱的对视，我思索着昨晚那个令我误入山林的少年的脸庞，那双茶眸与眼前的这双眸子相互交叠……
　　我失口道出：“南青北？”
　　茶眸中的欣喜更是强烈，他“唔唔唔”地狂点头。我这才发现，他被用棉布堵住了嘴巴，更被捆住了手和身体捆在门口的门梁上，接着，我又发现，我现在正想个偷欢的女人，伏在一个男人的身体上，有着亲昵的动作……
　　咳！我连忙连手带脚地从他身上爬起来，面露尴尬地慌乱给他解开束缚在他手上的绳索……
　　解到一半，我忽然停下来，甩开已经解完的绳子，我两步并走地跳到他面前，挑眉和他谈条件：“喂，傻子，你先答应我件事再说。”
　　茶眸中透出不解，他如是点首。
　　不打算骂他，也不能骂他，我只得嗔了他一眼，忍住泛滥的唠叨，长话短说：“南青北，我告诉你，你如果在我放走你的那刻再跑去送死，说什么杀人的话，我立刻拿根柴火棒子一把敲死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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