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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见利忘义 ...

  •   日升月移,约定的日子已至。

      浮世白云下,平旷的庄门外,一辆马车停在空地,灰马低头在土地上嗅着,轻轻嘶鸣。

      冀溪长拎着包袱在门口送别大哥,公输客亦来送别友人,“老冀,万事小心,这是我北域的移石符,你且收着,危急时刻或能用来保命。”

      冀宴饮谢过了好友拜别了兄弟驾上马,孟闻昭随后从琴心居的方向走来,只身负琴,轻装简行。

      “孟姑娘,你说的帮手呢?”冀溪长满脸不放心地左看右看。

      “应姑娘还未来,那便再等一等吧。”孟闻昭道。

      公输客问道:“应姑娘?你是说应无瑕姑娘?”

      孟闻昭道:“然也。”

      公输客闻言如似脚底抹油转身便朝庄里奔去,都不及听冀宴饮惊讶道:“就是那位救下客兄的姑娘?她也会来?”

      孟闻昭微微颔首,“不止救过公输兄,她对闻昭也有救命之恩。”她转头向冀溪长道:“应姑娘剑术炉火纯青,不亚于闻昭,冀公子你大可放心了。”

      冀宴饮道:“那我们再等一等,孟姑娘,你要不要先上马车休息?”

      甫摇头,便望见公输客匆匆忙忙从厢房里跑了出来,重新站定在众人面前,大家才看清他换了半身行装。

      腰间换了一条鎏金蟒带,别暖玉配饰,足下换了一双更干净的新鞋,手上山河折扇打开,微微轻摇,俨然一副儒雅温和的公子相貌。

      正在冀溪长扶头无语之际,公输客微笑问道:“应姑娘什么时候来?”

      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定会为应姑娘留下好印象。

      冀宴饮在马上望着他,扯动嘴角,欲言又止,“好友你……”这会不会太刻意了?

      众人翘首以盼半刻后,只见一身水色蓝衣的身影穿过街市向来日庄缓缓走来,气魄如霜,白发无风纷飞。

      依然是那张冷峻秀丽的容颜,像遗世的冰山,巍然的气势令人敬畏又慕往。公输客情不自禁地走到众人之前,作揖道:“应姑娘,在下公输客,可还记得……”

      招呼都没打完,只见应无瑕恍若未闻地从他身边走过,眼神一眼都没放到过他那张自认今日还比较帅气的脸上。

      应无瑕站在孟闻昭身前,“几时出发?”

      “恭候多时,姑娘上马车吧。”

      孟闻昭掀开车帘率先进去,应无瑕跟在其后,帘子一闭,空气寂然。

      公输客“唉”了声,原地目送马车被好友驾走,收起装模作样的折扇,又回房照镜子去了。

      前往江涛剑岳的一路山路险峻,驶过大河边且能听到浪声涛涛,可冀宴饮只是专心致志地驾马,丝毫不为任何事情分神。

      马车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得仿佛没坐人,是以,他除了驾马也别无他事,前行的速度自然快了许多。

      应无瑕目光淡淡地放在虚空,一言不发,直到孟闻昭打趣她道:“应姑娘,你再这么坐下去,就该入禅了。”

      不动又不言,已经这样过了三个时辰,岂不就如老僧入定。

      话出去半晌,未得回应,就在孟闻昭放弃聊天认为她就要这般沉默下去的时候,应无瑕忽然阴嗖嗖地开口:“马车里不能站。”

      仿佛是笑话,又仿佛不是。

      有点冷。

      孟闻昭怔了一下,笑地说道:“没想到姑娘你还会讲笑话。”

      应无瑕瞧了瞧她的表情,抱着剑别开眼,“不好笑。”

      否则她的表情,不会和别人听笑话的时候不一样。

      果然她不适合说笑话,应无瑕心想。

      马车抵达江涛剑岳,已经是傍晚时分,云团似一汪黑血,淹没了月的清光。

      三人由接待的仆人带入客房,老仆掌上灯道:“三位来得太晚,岳公已经休息了,没法起身迎接,不过贵客晚上若是睡得晚,可以在剑岳里随处逛逛,请自便。”

      老仆前脚走,孟闻昭后脚亦离开厢房。踏入走廊,旁边应无瑕的房间木门也应声而开。

      两人相视一望,孟闻昭道:“姑娘,要同行么?”

      应无瑕道:“嗯,四处看看。”

      上官鹰扬已经入睡,主人的房间黑灯瞎火,整个江涛剑岳里却有很多守夜的仆人。

      剑岳的建筑风貌似一只龟背,沉雄巍然,建筑中央凸起,两边稍平,孟闻昭与应无瑕由仆人的引荐下走进一间恢弘通明的大堂。

      堂内的墙上挂满了画像,皆是不同的人像。

      男仆道:“这里是剑岳的名人堂,里面挂的都是有名之士的画像。”

      孟闻昭的目光在墙上逡巡,这些显然都出自匠师之手,每位名士都画得神光熠熠,只在纸墨上看着,便能感受到其威风。

      她的目光最终停在谢宓那张画像上。

      画上的人剑眉凤眸,肤白如雪,凛冽的神光微微向斜处看,发缕飞扬,那样的杀风是如此令观者摄神。

      这张画像,挂在名人堂左壁首位。

      应无瑕向孟闻昭走来,听见她微声的沉吟,“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应无瑕抬眼,望着画像下镌刻的名字——霞峰抱兰谢宓。

      她开口道:“此人,我有所耳闻。”

      孟闻昭未语,她又道:“只是没见过。”

      孟闻昭未语,她顿了顿,再问道:“怎么?你觉得画得不像?”

      孟闻昭侧头看她,说道:“不,很像。只是我师姐以前从未流露过如此眼神。”

      应无瑕稍稍为她那一声“师姐”称谓愣了愣,随后继续道:“有杀意而已,这场江湖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

      孟闻昭只是摇头。

      “你既然耳闻过她,那姑娘你觉得此人如何?”她问道。

      应无瑕顿了顿,回答道:“狼子野心,作恶多端。”

      她猜想这样说完,孟闻昭应该会难堪,会生气,会失望,或是露出怎样不满的表情,没想到孟闻昭只是微微一笑。

      观赏完这堂内的所有挂画,孟闻昭道:“应姑娘,我们回去吧。”

      路上,她看了看沉默不言的应无瑕问道:“应姑娘,你想问什么?”

      “没想到她是你师姐。”

      那个人,分明是江涛剑岳的爪牙,且是爪牙中的翘楚,行事践踏人道,剑上沾满鲜血。

      若是来日应无瑕遇到她,两人必然是刀戎相向,断不留情。

      “你是不是想问,既然我们是师出同门,为何立场差异天南地北?”

      应无瑕道:“人各有志。”

      孟闻昭轻点头。

      乌云褪去,月光照亮两人之间的空白,应无瑕又重复呢喃了一声:“人各有志。”

      “我知道了,应姑娘。”

      “你不必感伤。”应无瑕道:“日后我见到她,诛恶之心不会因你留情。”

      孟闻昭一笑,“我并非在想这个。”

      簌簌风动,石尘扬起,灌丛中窜走一只仓皇的地鼠。

      孟闻昭忽然正声,端沉严肃,“我只是恍然发觉,为何我今日来剑岳,我师姐却未出面迎接?恐怕闻昭大意了,应姑娘,我师姐或许此时正如你所说,作恶多端去了。”

      地北天南,另一端的黑云之下,鲜血飞溅如瀑。

      谢宓剑指乍开道道瞬光划破黑夜,划开喉骨,众门派先辈的人头宛如熟透的果树,咕咚咕咚滚落。

      哪怕已经竭力抵抗,已经团结共战,可仍被这一子独身破关,甚至,连谢宓那把传名的厚黑剑,他们都未曾见过它的锋芒。

      脚下的土壤侵染成一片红色,血流流向远处,又渐渐的黯淡到消失。

      “断首为警示,看哪位再敢越雷池。”剑极,人绝,谢宓声落血中,带着使人毛骨悚然的残忍与冷酷。

      冷色月光盈满她的眼底,那种令人惊骇的剑气在她身边流窜,无形地如滔天骇浪压迫每一位活着的年轻弟子。

      最后一刻,谢宓千影随身,倏地站到一位弟子跟前。那双极好看的眼睛里,却有如藏了刃光千闪,随时逼人性命。那人吓得颤抖身子瘫软在地,只听她说:“年轻便好好活着,别再学不珍惜生命的事情,莫忘谢宓今日之行。”

      被风浪荡折的枝木断落枝头,明日后日,今月来月,便将没入黄沙。

      唯有世事,若能皆此尽归黄土,人间为何是江湖?

      只是今夜之后,江涛剑岳的反骨已拔。今夜至此后许久,都未有人再敢在剑岳中起二心。

      孟闻昭默然在客房中待到天亮,扑翅声落入窗台,她将信纸取下,展开一看,痛心震惊之色陡然浮现脸上,最终又无奈地闭上眼。

      要造多少杀戮,才能填满一个人的野心?

      窗外旭日已升,该到去会武场见一见上官鹰扬的时间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见利忘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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