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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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石的眼睛总是很亮，亮到可怕的程度。
他要跟着苏梦枕去哪里？他不知道，只是他听到夸奖就高兴，但白愁飞在心神激荡时，还记得要问一句苏梦枕去哪里。
“回风雨楼。”苏梦枕紧紧绷着脸，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竟然露出这样可以被写作紧张的神色，只是他形销骨立，这样咬紧两侧的牙齿，在灰天苦雨里甚至有些像鬼怪！
白愁飞在想自己要不要走。
他要走，苏梦枕故作挽留，于是彼此推拉一番再依依不舍留下，这样的情节是很没意思的！多少年前的话本就不写这样的心心相惜，只是他不走，似乎又显得自己廉价了起来。
白愁飞内心藏着一番大功名，他要的何止是救下苏梦枕的恩情，他要的登临高楼之上，为了这样绝世的大功名，他甚至能在江湖风雨里蛰伏整整八年！
八年就为这一刻。
而这一刻已经到来了。
白愁飞的脑子很聪明，起码比不动脑子时候的王小石聪明，他聪明的脑子里此刻就在权衡着利弊，目光偶尔会看向意气风发的王小石，又迅速的收回来。
他最终沉默着跟上了苏梦枕的脚步。
他们望到了马嘶的街道。
飘零的细雨里，摆着这样一条繁华的街道，是为谁！还是为谁？
苏梦枕停住了脚步，淬冰的眼缓缓扫过面前每一个看似正常的摊贩，握刀的手隐约绷起瞩目的青筋。
白愁飞刚权衡好他所能望见的利益，就跟着苏梦枕望到了这样一条马嘶锅响的街道，只一眼，就叫他几乎是要喘不上气！
前狼后虎，有敌。
敌众我寡，白愁飞的目光只是匆匆扫过，就本能的感到了紧张，紧张之下还藏着隐隐的兴奋，让他浑身的血都热起来的兴奋！
在他滚热的兴奋里，他的眼睛望到几面柔柔的伞。
撑伞的人有许多，他们在细雨里就像几尾青色的游鲤，悄然滑入这喧闹的集市里，汇成一朵虚实不定的花。
黎英同样望到了那朵青花。
这伞都是绿色，好像全京城里卖的都是绿伞，又所有的伞都被过路的人所买下，于是大家都撑着一面绿色的伞。
“苏梦枕到了。”狄飞惊突然开口说道，他并没有什么动作，这句话却悄悄指引着黎英往他所预想的方向看去。
“到的不止苏梦枕。”集市里的空气仿佛都因为那几面绿伞的到来而停滞，三合楼虽然不高，但也能看得清底下那几条大街是如何在这里汇聚，狄飞惊只见黎英的指尖沾了一点茶水，随意的笔画间已在桌上画出一幅凌乱的图像。
“还有莫北神的‘无法无天’。”狄飞惊答道，衣袖的拂动间已将黎英画下的痕迹擦去，桌面上只留一壶，还有三杯茶。
“还有一队人是谁？”
“雷媚。”
狄飞惊对他几乎是知无不言，或许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故而他也不吝啬说出来，但黎英却一个都不认识。
“雷媚是谁？”
雷媚是谁？雷媚是六分半堂的二堂主，一个神秘但议论从未停止过的女人，有人说她是惊才绝艳只不过不甘退居幕后，有说她不过是雷损的情妇，雷媚在他人的言语里有千百面模样。
雷媚不过是雷媚。
狄飞惊这样想着，却不这样回答道:“雷媚是雷震雷的女儿。”
雷震雷又是谁？
这就牵扯到六分半堂一桩被灰尘覆盖的往事，但黎英不需要知道雷震雷是谁，他只要靠在窗边往下看，就能看见一队黄伞翩然进入集市之中，而集市已为她们让开道路。
原本的绿色都被打乱，黄伞与绿伞盖住了暮雨下的街道，远望是江天，低头是暮雨潇潇，黎英正在搜寻着苏梦枕与他下属们的踪迹，却突然拧起眉头，看着阵势似藏玄妙的伞阵。
绿柳才黄半未匀。
那是雷媚的伞，雷媚此刻就藏在那十数名撑伞人之中，谁也不知道那许多美丽姿容的女子里，谁是雷媚。
谁是雷媚！
王小石有点紧张，远远走过来的少女们都美，几乎和烛光里的温柔一样美，但这些美人都是沙漠下潜藏的的毒蝎子，时刻就等着出来咬人一口！
来的路上他早被苏梦枕科普过，眼下又看见绿伞的队伍里出来一柄黑面的伞，越过绿伞朝苏梦枕走来。
他的心怦怦跳起来，好像很多事要在这一刻真正开始。
“都死了？”
“都死了。”
莫北神的脸上适时出现一抹哀愁，又带点快意。他来的迟，没有赶在苦水铺的地方截下对着苏梦枕的箭矢，他又来的正正好，在苏梦枕刚到这里的时候，带着自己的兵将在这条不宽不窄的街道里与雷媚狭路相逢。
苏梦枕摩挲着手里的刀，半晌又将红袖刀推回鞘中，出声打断了他这些下属间的对话。
他问道:“来的是雷损，还是狄飞惊？”
“是狄飞惊。”
莫北神答完，将头转过去看向三合楼，看见那抹红色衣角时又将头转回来，补上一句话:“还有一个没在京城里出现过的人。”
在京城两大势力交锋的时候，出现一个未曾在京城里出现过的人，他必然不会是过路人，那是六分半堂藏着的一副牌，还是单纯一个“路过”的人？
苏梦枕不知道，只是他听到来人是狄飞惊后就松懈了许多，来的是狄飞惊，总比来的是雷损要好，至于一个不曾见过的人，这京城里难道还缺一个没见过的人吗？这不缺，就像他没见过王小石与白愁飞，也没有见到过黎英。
“狄飞惊在哪里？”苏梦枕咽下一口痛苦的气，蓄着一寸寒芒的眼睛望向静立的莫北神，缓了一缓才问道。
惊变发生过去已有些时候，他就这样一直压抑着自己的痛苦，脸上的青筋绷出一道深重的痕迹。
莫北神乖顺地后退了一步，将三合楼那块匾暴露在苏梦枕的视线之中。
狄飞惊在三合楼。
两层的小楼挑着一杆酒旗，酒旗在风中鼓荡出烈烈的风声。
两层的小楼能看得见底下的楼台。
绿映红，酒旗风，楼台烟雨中。
黎英在苏梦枕抬头看向三合楼的时候就收回斜靠的身体，定定看着狄飞惊半晌后，他叹了口气，起身绕过端坐的狄飞惊。
“你什么都算好了么？”
他抱剑的手，寒芒业已出鞘两寸，他在等狄飞惊的答案。如果狄飞惊不能给他一个完美无缺的答案，楼下的绿与黄，就要真映衬一抹轻烟似的红。
“人不能做到什么都在运筹帷幄之中。”狄飞惊答得含蓄。
“千里之外的事情找不到一个答案，一里之外的事情也没有鸟能传递一个答案么？”黎英总喜欢懒懒散散地靠着什么，此刻他就靠在楼梯旁的栏杆上，垂眸望向被自己撑开搁置在一楼的伞。
“苏梦枕马上要上来，你要躲一躲么？”
“我为什么要躲？”
“苏梦枕会以为你是六分半堂安插的一颗棋子。”狄飞惊转过自己的身体，他依旧低着头，在黎英站着的情况下，他几乎是连那圈微蓝也看不见了！
“我如果躲起来，那倒是真的像个棋子。”黎英冷哼一声，抱剑坐回狄飞惊的对面，伸手按住了他又要给人倒茶的手。
“金风细雨楼可以给你提供一个住的地方，六分半堂同样可以。”
狄飞惊没有挣扎，他纤密的眼睫抖了抖，盖住了眼里的神色。
“我来到京城是想找一个人。”黎英的目光紧紧跟着狄飞惊，手也同样按着狄飞惊的手，他隐约感到了狄飞惊的一丝抗拒。
但他还是要问出来，在苏梦枕踩着楼梯上来之前问出来，只因再不问出来，等下不知道要不要发生的争斗里，他恐怕没有再机会。
“雷损。”
他终于在狄飞惊脸上看到了一丝波动，因为雷损。
苏梦枕已带着三两个人，踩着地上的积水往三合楼的方向走来，王小石在他的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眼里爆出一团跃跃欲试的光亮。
“苏梦枕恐怕真的要误会你。”
“你对雷损了解很多么？”
“雷大堂主就在六分半堂，你可以去找他。”狄飞惊避而不谈，只是带着坚决的力道抽出了自己的手，看黎英脸上的神色变换。
他的知无不言仅片刻。
楼下突然传来隐约的人声。
—还有王小石一声没压住的疑惑惊呼。
黎英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伞还在楼下，他的伞竹青而“无法无天”的伞浓绿，只不过灰天细雨里，王小石也能看清那把伞吗？
王小石看清了，他和苏梦枕对视一眼，悄悄抬着眼睛往上看，试图用这样鬼鬼祟祟的动作看清有没有一片红色衣角在飘荡。
苏梦枕的步伐没有因此而停滞，他只是迈着坚定的步伐往楼梯那边走，每一脚都落在实处，脸上的青筋鼓紧的愈发明显。
什么答案，不都是走过这几级楼梯就能找到的答案吗？
王小石匆匆跟上他的步伐。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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