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轻狂十五年[综武侠]》雪原机械

14、第 14 章

　　雷恨永远的在恨，他恨很多人，恨很多不是人的人，他无时无刻不在恨着什么，雷恨来自己也能恨到恨不能将自己扒皮吃肉，人的一生往往没有最爱的人，却很容易找到一个最恨的人，雷恨唯一不敢恨的是雷损，现在最恨的是苏梦枕。

　　从苏梦枕到来，到苏梦枕离开，他几乎都要把自己恨死在这里，可他现在还是踩在台阶上，看着被他引来注意力的人。

　　“刑部朱大人求见。”他咽了口唾沫，连带着将那个他不敢恨又敬畏里带着莫名恨意的名字咽下去，望望狄飞惊，又看看事不关己似的黎英，终于能完整的将这句话继续说下去：“刑部朱大人求见总堂主。”

　　狄飞惊秋水样的眼睛里一片轻快的灵活，雷损只用看一眼就有一个答案，对着呆僵的雷恨道：“有请。”

　　三合楼的楼梯怎么看怎么有些许的老旧，雷恨踩在上面的时候，引的每一节楼梯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好像他们下一刻就要断在这里。

　　“朱月明是刑部的人，一向该去的地方去，不该去的地方永远都是避之不及，此次得到消息却如此之快，倒不像是刑部能有的速度，恐怕还是他背后的那位出一份大力。”雷损拈了拈飘扬的胡须，目光紧盯着那看起来不深邃也不让人恐惧的楼梯口，沉声说道。

　　狄飞惊只是笑一下附和他的猜测。

　　黎英尚在揣摩着这位刑部的朱大人，被他揣摩的人已踩着楼梯走上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

　　朱月明是一个看起来不怎么精明的人，他的精明都藏在层叠的肥肉和堆起的褶子之下，给外人看到的，就只有他脸上痴憨的笑意，好让人对他卸下警惕。

　　他一上来，先带着笑看向雷损与狄飞惊，要说的话在看见黎英后停了片刻，又飞快转换成该说的话。

　　“原想着恭喜雷总堂近日来发了大财，带着朱某也沾点福泽，现在却要恭喜雷总堂双喜临门，不仅发了大财，手下还多了这样一位出色的俊杰！”朱月明笑着对黎英一拱手，架势不像是刑部身居高位的大官，反倒像是一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卑微到不能更卑微的一个商人，一个受雷损与六分半堂庇佑的商人。

　　朱月明的确是个商人，他商的钱，也商的势，更商的自己的未来。

　　“哪里的话，不过是沾朱大人的福，才好在这京城里活一活，至于多出一位俊杰自然谈不上，却还要劳烦朱大人多做照拂了。”雷损笑呵呵的起身为朱月明让座，言辞之间确实肯定了朱月明的话，让他心下更多了几分确定。

　　“我哪有什么福气，不过是圣上贤明，京城里又哪里有不能活的人？我与雷总堂的交情，雷总堂让我照拂的人，朱某一定尽心尽力，只盼望这京城，还是和气为贵的好。”

　　雷损简直想叹气，这一刻他和苏梦枕的心思莫名的同步了，苏梦枕烦着方小侯爷，雷损烦着笑里藏刀的朱月明，京城里两方势力争霸，总是要受到各方面的支持，各方面的掣肘，还有各方面打着交情旗号发来的各类探问。

　　“和气生财的道理，老夫一直明白，朋友之间的照应，朱大人愿意多耗费些心力，雷某感激不尽。至于其他的事情，朱大人，朋友之间偶尔照应一下，理所应当的事情。”

　　朱月明眉开眼笑，对着雷损挤了挤眼睛，伸手比划了一下道：“雷总堂这样认为便好，京城里和气了，圣上就也和气，我们就越能明白和气生财的道理。”

　　他顿了顿，看向面色沉凝的狄飞惊，又看看他嘴角那抹黯淡的红，颇识眼色地对雷损道：“实不相瞒，雷总堂，我们是老朋友了，你告诉我，这京城里的生意，是我们发财，还是别人发财？”

　　前头就说过，这是一场秘密的谈话，一场惊动武林和朝堂的谈话，可这场谈话只是发生在这样一个破落的小楼里，靠着那些闻风而动的人把守着严密的安全，朱月明怎么能不好奇？可朱月明的确不好奇，他来问，只是因为他头上有不知道多少人在好奇。

　　雷损不回答他，只是笑的十分春风得意，似乎是默认了他的话，又在他要急得额头冒汗时，给他指了另一条道：“你何不去问苏公子？”

　　朱月明难道不知道苏梦枕可问吗？可他问不了。

　　不指还好，这一指，反倒让朱月明的脸都快挂不住笑容，换成吃了十斤苦瓜似的苦涩，只能撑着摇摇欲坠的笑对着雷损一拱手，带着随从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去。

　　好在他不是一无所获，起码雷损笑的春风得意，虽然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笑的春风得意，但雷损还能笑，就证明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的这场交锋，雷损不是输得一败涂地，甚至有可能大获全胜。

　　毕竟他看苏梦枕的脸色，好像是要哭出来的苦楚！

　　朱月明满意的走了。

　　带着这让他上司不满意，却足够交差，再不满意，也只能勉强相信的消息走了。

　　窗外的雨掉在他发顶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叫他哆嗦了一下，莫名想到了要来的下一阵寒风，急急钻进了马车之中。

　　那架马车往前行驶，最终也消失在层叠的楼房之中。

　　黎英看着层叠的灰瓦，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我如果不同你们回六分半堂，你们会如何。”

　　雷损神情了然，仿佛这一切都在他预测之中：“总之不会是因为你要在外面撑着伞走完这一条路，就将你逐出六分半堂。”

　　“我要是去金风细雨楼呢？”

　　“苏梦枕是你的朋友，你到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不会阻止。”狄飞惊看了一眼雷损的神色，相当识时务的开口回答他。

　　黎英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用外袍包裹好怀中的剑，看看窗外幽冷的雨和寒凉的风，又看看雷损一身干爽，最终摇摇头将窗户关上了些。

　　“我在想，苏梦枕的信为何不送到三合楼，而是要送到那么远的六分半堂去？信上又写着什么时候再到三合楼？”他问的是狄飞惊，眼睛却看着雷损，这毕竟是苏梦枕给雷损下的战帖。

　　“苏梦枕的信使不是一般的鸽子，他不将信送到三合楼而是六分半堂，自然有他的道理，至于他什么时候再到三合楼，我没看见信的时候都不知道，但你去金风细雨楼，问了苏梦枕就能知道。”狄飞惊答的详细又谨慎，也答的滴水不漏。

　　“我知道了。”黎英起身走到楼梯边，望着自己先前搁置在那里的那把青伞，伞面上似乎有正对着风雨带来的几道隐隐水痕，眨眨眼又看不清了。

　　狄飞惊靠在窗边，透过两扇窗之间留着的空当，看着他漫无目的地撑着伞在道旁行走，青色的伞面哪怕是笼罩一层暗暗的光后，在灰墨样的雨里，好像也能带来一些雨过天晴的生机。

　　“老二，你怎么看他。”雷损同样走到窗边，伸出苍老的手推开窗户，任由窗外的雨落在他身上又飞速干透。

　　他眼睛看着外面，却不看底下的街道，也不看上面的天，而是看着远处秀丽的群山，层层叠叠的秀丽群山就静静倒映在他的眼睛里。

　　—多么好看的群山！

　　—多么叹然的一双眼。

　　狄飞惊轻声回答他道：“他不是能为我们所用的人，他也不能为苏梦枕所用，就够了。”

　　“他说的小李飞刀李探花，你觉得他说的是真是假？”

　　“真。”狄飞惊回答的极为肯定，狄飞惊能了解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个不曾见到的人，一个只存在于他人言语之中的人，狄飞惊也能通过别人提起他时的神色、语气，还有那双眼睛，来判断一个人。

　　雷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捻着风中飘起来的长须，目光幽远的好像能望到几座山下的几座楼，看到楼里的几个人。

　　几个人，京城里最终需要多少人？江湖上又需要多少人？京城里只需要一方的势力来统管，可光是朝堂之上就有岂止三分势力？可江湖上、京城里又只需要一方势力。

　　雷损忽然有些想不明白，但他想事情的时候又想的那么那么透彻。

　　所有的势力，不过是一方势力，京城里只要一股势力就够了，再往下的蛐蛐笼里，有几只斗生斗死的蛐蛐，蛐蛐分出多少阵营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不过是杀蛐蛐的蛐蛐不能分阵营。

　　雷损的心里突然涌出来一分苦楚，一分风浪太大，裹的不想在的生不由己，裹的里面的人意识到也出不去的苦楚。

　　江湖里只有一个牌匾，上面写着：你死我活。

　　但雷损不想出去，也不生不由己，他一直就是最先踏进笼子的蛐蛐，最先找到统管者的蛐蛐，他只要杀死别的蛐蛐，就够了。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雷损的眼里现出一丝骇人的凶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