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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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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迟手插袋站在三层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他,“你知道我会来。”
笃定的语气。
甘断从兜里拿烟出来,他没点燃,只是夹着随意靠在栏杆上,不多时,他偏过头,黑沉的眼眸浸黑一片。
没有任何情绪的目光,也不回应。纪迟垂眼,视线落到他手间的茧上,“会修东西吗?”
甘断手指转着烟,“修什么?”
“项链。”
甘断懒淡地扫她一眼,“你应该去珠宝店。”
纪迟手指勾住兜里的东西,反问:“你不会?”
甘断抬头,视线越过她往工地的方向看过去,“那边。”
纪迟跟着望去,对面是醒目的横幅标语,上面湿洇洇的混合着泥土,“怎么?”
“卖体力的地方。”甘断语调平淡,紧接着他又换了个方向,目光从她脸上掠过,“珠宝店在对面大厦,你来的那条路。”
纪迟手指一顿,“所以呢?”
“你走错地方了。”
很明白的意思。
无论是珠宝店和工地,还是说他们,都是相反的位置。
走错地方了,也找错了人。
正常的轨道应该是这样,可现实却偏轨。纪迟笑了声,“是吗?那我该谢谢你给我指路?”
甘断将指间的烟放进嘴里,眉眼间的情绪疏离又冷淡,说完了该说的,他直接转身往刚才那群人离开的方向去。
纪迟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背,在他走下台阶后突然开口,“对了,你叫什么?”
问得突兀至极。
明明不久前她刚喊过。
甘断回头,手里拿着打火机,还是那天劣质的火机,碎了壳,竟然也还能用。他点燃烟,青白烟雾弥漫开,虚化了那张冷硬的脸。
他说:“甘断。”
叫甘断。
太像一个人,可那人不叫这个名字。
纪迟手从兜里拿出来,跟着叫:“甘断。”
甘断挑眉盯着她看,咬着烟神色冷峻。
“你的东西没拿。”
纪迟手里拿着钱递到他面前,依旧是睨着人的视线,态度高傲,“上次你掉在店里的。”
周围气氛凝滞,两人对视僵持着,却没人出声挑破。
甘断敛了敛眸,深黑的眸子藏着一丝不明的情绪。
像是嘲讽,又或者,还是该死的怜悯。
只可惜那情绪转瞬即逝,到最后又什么也没有,平静得仿佛她看到的是错觉。
想到那天,纪迟握紧手里的钱,冷不丁开口:“我自己的。”
意有所指的意思。
终究是小姑娘,二十岁,正正好的年纪。
不是娇花,浑身带刺。
甘断闻声蓦地笑了,裹着烟雾的嗓音沙哑低淡,“知道。”
纪迟不管他真知道还是假知道,五百块,不多不少。
和当初那人给她的钱一样。
可人一样吗?
甘断指骨敲了敲烟身,岔开话题,“这附近都是工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而且——”他话刚起了个头就停住。
纪迟迅速接话,想要弄个明白,“而且什么?”
甘断抬手抽了口烟,纤长脆弱的烟屑断掉半截,和他的话一样。
一时兴起的话断的也猝不及防。
纪迟没再追问,他能说什么?不过是些没意思的劝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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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
呼叫声刺破了沉闷的气氛,其实这一声在轰鸣的道路上并不算响,但纪迟听得清清楚楚。
甘断显然也听到了,他按灭烟,快步走到斜坡的位置往下看。
纪迟跟过去,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一个人影就从眼前跳了下去,动作快到模糊。
底下有两个男人,都带着口罩,黑帽子盖住脸看不清样貌,其中一个身形比较壮的男人拖拉着地上的女生。
女生反抗的激烈,趁机咬住男人的裤腿。
男人被惹怒,“我艹他m,老子直接打晕她算了。”
“不行,老板说了绝对不能伤到。”
“这不行那也不行,你赶紧想办法,再这样下去迟早被人发现了。”
话音落下的一秒,甘断从后方逼近将人直接按在墙上,他揪住男人衣领往上提,那人被卡住喉咙架在半空,上半张脸憋的通红。
另一个反应过来挥棒,甘断松手翻滚躲过袭击,顺势抬脚踢向他踹倒在地。
被按在墙上的黑帽男松懈下来,他拼命喘着气咳嗽,趁甘断不注意从怀里拿出刀刺他。
甘断躲得快,黑帽男挥了两下没中,直接转移目标挥刀往女孩身上扎。
甘断扑过去用胳膊挡下了刀,黑帽男见状发了狠,扭着刀狠狠插进他的衣服,正准备再捅一刀的时候听到了警笛声。
黑帽男吐了口血沫,朝甘断身上狠狠踹了脚,“他妈的,这孙子还报警。”
另一个直接拉他,“别管了,快跑!”
女生听到这赶紧爬起来,也准备要跑。
纪迟适时从沙土堆后面出来拦住她,目光落到那双裸露在外有血痕的腿上,她蹙眉,“跑什么?”
女生的表情很慌张,“警察来了!”
“你怕警察?”
女生抖了抖,没解释,一心想要挣脱她走。
纪迟按不住人,“没报警,我放的铃声。”
女生愣住,四周看一圈发现确实没有警车来后才不再挣扎,纪迟看到她短裙下破皮的腿,脱掉外套给她遮。
甘断从后面走过来,视线在纪迟的长裙上停了一秒后挪开,对着旁边的女生说:“前面有药店。”
纪迟倒是丝毫不避让,目光直戳戳地盯着他看。
甘断眉眼冷肃,右肩的衣服被完全刺穿,破了很长的口子,边上还泛着血迹,被深色的衣服盖住,不太明显。
纪迟视线下移,看到他手上有茧的地方有伤口,很深,“你不去医院?”
甘断似乎没感觉痛,“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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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叫陈之禾,一坐下就开始哭,问了半天只问出来个名字,其他什么也不说,警局不愿意去,送她回家也不肯。
而且她似乎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一直止不住的抽泣,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
纪迟从不安慰人。
很显然,甘断也不是会安慰人的性格。
十分钟过去,陈之禾还在抽抽噎噎的不停,纪迟听得心烦,把创可贴的包装扯开捏在手里,“别哭了,丢人。”
不说还好,越说陈之禾哭得越大声,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看过来,纪迟冷着一张脸,看着有几分她欺负人的意思。
纪迟瞥她一眼,“几岁了还哭不停。”
陈之禾像是被戳到什么一样,哭得更大声,眼泪稀里哗啦地说:“长大不能哭吗?而且我今天刚过生日,也才十六,你这么大的时候难道不哭吗?”
“十六?”纪迟语气不屑,“我八岁以后就没哭过了。”
陈之禾哭得口齿含糊,“你又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而且、而且我家……”
她没说下去,纪迟冷嗤,“你经历我的,可不止在这哭了。”
陈之禾猛地抬头,八卦心战胜了悲伤,吸着鼻子问:“你经历过什么?”
“我——”纪迟的话顿住,她手撑在桌上,视线微偏看到外面栏杆边上的甘断。
他站在那里抽烟,白色烟雾直直升起铺在男人硬朗的眉骨间。
很快,又被风吹散。
他整个人站在雾中,和四周的黑融合得彻底。
纪迟垂眼撕开创可贴的一边,不多时感受到耳边传来热气,纪迟转头,发现陈之禾正睁着泪汪汪的眼睛好奇地看她。
纪迟往后一靠,招手让她凑近,“过来。”
陈之禾放轻声音,连哭都忘了,“是什么?”
纪迟轻飘飘一句话,含着令人胆颤的热气,“杀人。”
“滋啦——”陈之禾往后一退,凳子在地上拉出很大的声响。
她瞪大眼,显然被吓到了。
纪迟拍了下手,露出恶劣的笑容,“行了,你可以继续哭了。”
陈之禾这下是真不哭了,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纪迟没管她,站起来撕掉创可贴另一边的纸贴在手上。
她的外套还在陈之禾身上,起身时黑裙完美勾勒出她的身形,简单的素裙让她穿出了别样的感觉,是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独特味道。
周围看过去的眼神不由变了变,那样惊艳又骄傲的脸,让人折服美貌却不敢靠近。
纪迟走到甘断边上,把手里的创可贴递过去,“多的。”
甘断偏头看她,姑娘站得笔直,风吹开她的发梢,裸露的锁骨凸显精致抢眼,伸在眼前的手细白,干干净净的,指尖上贴着那张被完全撕开的创可贴。
纪迟扬了扬手,“别浪费了。”
甘断挪开视线,接过创可贴直接按在手上。
递的人随便,贴的人更随便。
纪迟挑眉,“你就这么贴?”
甘断垂眼,手上的创可贴歪歪斜斜的,只盖住了一半的伤口。他眉心一跳,下一秒,另外半边感受到了凉意。
又盖了层创可贴。
贴的同样随意,却恰好盖住了全部。纪迟昂首,敲着栏杆说:“给根烟。”
甘断斜过身,嗓音沙哑,“你抽不惯。”
“多几次就习惯了。”纪迟眼尾微勾含着笑意,“而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你这存了烟,那个你总有吧?”
风声猎猎作响,不合时宜的吵嚷在黑夜里更显喧嚣。
甘断黑漆漆的眼眸盯着她看,薄唇掀动语气冷淡:“扔了。”
纪迟背靠在栏杆上,“还没人扔过我送的东西。”
甘断手一顿,掐灭烟神色晦暗,换了话题说:“不早了回去吧。”
纪迟看着坐在那还没缓过神的陈之禾,抬了抬下巴问:“那她呢?你送?”
“嗯。”
纪迟朝着甘断走进一步,裙摆随她的动作来回晃动,擦在脚腕骨,“她不想报警,也不想回家住,你准备带她去哪?”
甘断早有打算,“两个选择。”
纪迟靠近,衣摆轻荡在他腿边,起了兴趣,“哦?酒店还是你家?”
风里绻着猛烈的玫瑰味,甘断偏过头,目光定在那张精致的脸上,“警局或她家。”
纪迟停住,乐了,“那这该叫没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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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回去。”陈之禾这会儿缓过来,听到甘断的话直接趴在桌子上,怕有人拉她一样,死死抓着桌子的角。
甘断直白道:“那就去警局。”
本来挺乖的小姑娘任性起来,她捂住耳朵摇头,“不要。”
甘断摆出事实,没有一丝哄人的意思,“这里晚上不安全。”
陈之禾听到这抬头,一双眼睛红红的,还有点肿,明显哭太多的原因,“哥哥,那你能在这陪我吗?”
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都该起了怜爱之心。
甘断没说话。
陈之禾以为有希望,举起手说:“我现在真的不想回家,我还没想好怎么办,明天,明天我肯定不缠着你,求求你了。”
气氛僵持着,纪迟敲着桌面说,“我给你多一个选择。”
陈之禾来了兴致,“什么啊?”
“继续待在这,再遇到危险自己解决,我们马上就走。”
“还有其他选择吗?”
“没有,不然你就好好回家,现在我们还能送你过去,再不然就去警局,我想直接打110应该很快。”
陈之禾转了转眼睛,突然问:“你是他女朋友吗?”
纪迟蹙眉,“什么?”
“不是的话,我让哥哥陪我,没有让你。”
说完陈之禾无辜地看向甘断,眨着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纪迟看够了她的把戏,直接从货架拿了瓶饮料给她,“演完就喝口茶。”
陈之禾坐直,知道这办法行不通,只能气馁地叹了口气,“那你们走吧,不用管我。”
纪迟冷呵一声,“明天来给你收尸?”
陈之禾瞪眼,“你干嘛咒我!”
还是说不动人,纪迟没了耐心,抬头看到墙上的钟。
十点整。
甘断举了下手机,“我去打个电话。”
与此同时远处的钟声响起,声音悠长又洪亮清越。
紧接着便利店的门自动打开,除了熟悉的欢迎光临后,耳边传来男人清润温和的声音,他说:“小迟,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