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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最终章 ...

  •   另一边,孟泽走进房间,找了一会儿,才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正蜷缩着身子,靠着墙坐在地上的小哑巴。

      孟泽走到他面前蹲下,借着模糊的光影打量着他。

      眼前的人似乎是变了,不再是之前那个只到他胸口,瘦弱到仿佛他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模样。

      就算看不清,孟泽还是瞧见了一个陌生的轮廓。

      他“啧”了一声,伸手过去,到了半路却又收了回来。平时有理无理都能搅出三斤浑水的人,眼下连声屁都放不出来。

      有话说不出口实在是不好受,等对方来打破僵局也相当不现实。孟泽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还是决定先开口占领道德的制高点。

      思想一旦制止了滑坡,孟泽的执行力紧接着起死回身。他左手再度出征,直接将那头杂乱无章的头发,揉成“狗不理”式的潮流款式。

      他手动得太过理所当然,反倒是让差一点就能领取贞节牌坊的人吃惊不已。

      刚才见人在面前蹲了这么久,都没个反应,这会儿却抬起了头,快速扫了这个阻碍他“光宗耀祖”的人一眼。

      估计连人都没瞧清楚,就又低下头去,让身体蜷缩地更紧了。

      孟泽看不清他的动作,但手放在他的头上,自然能感受到那道看似小心翼翼,实则十分明显的摆动,还有最后那点无声的反抗。

      还占据什么道德制高点,孟泽没率先被他气死,就已经够修身养性了。

      被人骗走了初吻,玩弄了感情,好不容易靠着乐观的精神走了出来。后来又听闻“渣男”落难,秉承着人道主义精神将人救出。

      救出后,还好心好意给他找了个人,生怕他不能及时泄掉体内的阳光之气,发生不可逆转的伤害,结果却换来了眼前这幅局面。

      孟泽心想,这怕不是非暴力不合作吧,但到底是人命关天。

      他不再多想,捏着眼前人的下巴,抬起他的头,靠在墙上。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在受制对象还未反应过来,孟泽随之一动,直.捣.黄.龙。

      一声嘶哑的喊声顺势传出,孟泽的心瞬间软了一半。只是另一半还未获此殊荣,就换来了剧烈的挣扎。

      “你发什么疯?!”

      孟泽捏住对方下巴的手一松,转而用手臂卡住他的脖子,将其困在墙上,迫使他仰头不能动。

      随后手脚压制住他,倾身靠近,鼻尖悬在毫厘之间,喷出的热气直奔他脸上去。

      “给你找姑娘,你不要。老子亲自来伺候你,你还不领情。怎么,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孟泽被气得头昏脑胀,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自相矛盾了。

      不过他还有点理智,没妄想从一个哑巴嘴里得到答案。他继续维持着动作,在心里以对方为圆心,进行了好一番人身攻击,才算是消了点气。

      其实也怨不了他。

      当初孟泽并不知晓两人的真实身份,撩拨得问心无愧。眼见都快要走到最后一步了,却被人一把推开,第二天那人还玩起了消失。

      这不就是拔那什么无情,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做派吗。但说到底,他心底的那点怨,有一部分来自面子。

      面子是这世上性价比最低的东西了,除了梗着脖子,装作睥睨四方的狗熊样,毫无用处。

      更何况他撩拨的对象,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关系复杂到,饶是流氓孟泽,也觉得牙酸。

      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孟泽无奈一笑,放松对他的桎梏,想着不管怎样,这孩子也算是因他而生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行吧,你到底想怎么办,给个准话,我好给你安排。”

      孟泽舔了下唇瓣,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剩下的话说完:“好死到底不如赖活着,对你,我已经没有什么奢望了,就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别整天寻死觅活的。我还想百年之后,有人给我收尸。”

      由于怕他伤了自己,孟泽一直不敢松手,只等着对方答复,他好去做些准备。可是回复始终没来,倒是他钳制住他的手臂上,迎来了一道细微且温热的触感。

      陌生的感觉砸在了他的手上,他没能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紧跟着更多相同的感觉纷至沓来。不过略微有一点热度而已,却像是灼伤了他的手。

      孟泽人慌了,心也软了,再也顾不上其他,双手捧着他的脸,大姑娘上花轿般,笨拙地擦拭那砸进了他心底的眼泪。

      他常年使刀,手上的茧只多不少,动作还不熟练,几番下去,泪痕没见着踪迹,指腹划出的红痕倒是不少。

      可是他不擦还好,一擦,眼泪像效仿庐山瀑布似的,快要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孟泽无计可施,心里哀嚎一声,感叹这初恋就是个冤家。

      感受到双手像是从水池里捞出来的一样,孟泽也不管什么冤家不冤家的,一把揽过他,拥他入怀。

      这一入怀才真实感受到,他变了不止一点。满满当当,孟泽险些抱不过来。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人生,那大概就是操蛋吧。不过好在人生路上,偶尔还会有点“起”,要不然再多的蛋,也不够它碎的。

      孟泽的一生,从出生到现在,一路走来,背后全是惨不忍睹的蛋壳。或许从他生命的起点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的往后余生。

      毕竟他的出生源自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执念。

      不符合自然规律,也毫无道理可言。

      以前的父母在孕育孩子的时候,会有各种各样不同的出发点:或把孩子当人对待,或把孩子当宠物养育,或只是顺其自然,来了就接受,浑浑噩噩,麻木得不知道自己怀里抱着的,究竟是一团什么东西。

      可孟泽不同,他甚至都不是自然孕育而生,而是借助工具降临的——一个人形工具。

      就像一些父母无法预料的一样,孩子不是宠物,也不是一团东西,而是活生生的人。孟泽亦然,他是人,不是工具。

      是人就有思想,人有了思想就容易反动。

      大概孟泽的造物主也没想过吧,他手里的工具居然会有揭竿起义的一天。

      只是在想要得到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时候,人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孟泽为了陌生的自由,动了手,杀了人,逃离了温暖舒适的港湾,在人海中飘荡。仿若一团柳絮,风不停,他不止。

      从此他带着可笑的眼镜,做着不知前路的事情,活着,却又不像活着。

      唯一有关所谓的活着的体验,还是杀完人之后,急速飙升的激素,让他游荡在情.欲之间。

      那也是他唯一和人有交流的时候,

      或许这就是违背自然的下场。

      一切的始作俑者率先迷失了自我,最后自行了结了生命。而孟泽渐渐长大,却差点瞎了眼睛。

      由他而来的孩子,更是从一出生,就带上了残缺的镣铐。身体像一株缺了营养和阳光的幼苗,再也长不大。

      据孟泽所知,幼苗从未缺过营养和阳光。之所以长不大,也许是受到了自然的惩罚。

      自然有时候也挺不是东西的,混蛋人类还讲究冤有头债有主,光辉如自然,却劈头盖脸地把最不公平的惩处,强加给了最无辜的人。

      想到这儿,孟泽坚硬如金刚石的心脏,上面像是撒了一把石灰石。

      他紧了紧环住现在已经变异的幼苗的双手,任那源源不断的眼泪砸在他的胸口,透过衣服渗进他的皮肤,和他同样变了异的心脏来一场激烈地互动。

      比火焰更灼热,比太阳更温暖。

      “宝贝儿,别哭了。”孟泽慌不择路地安慰道,“哎呦,你再哭下去,流的可不是眼泪,而是岩浆了。到时候你怕是真要给我收尸了。”

      孟泽的嘴,除了得罪人,显然没点亮其他技能。

      他本意是想制止哭泣,可没想到三言两语下去,却惹来了更凶猛的哭声。

      或许他的嘴确实过于厉害了,原本紧紧攥住他胸口布料的手,转瞬捏成沙包大的拳头,一拳一声闷响,砸的他差点向后倒去。

      报应来得太快,孟泽一时难解其中深意。只觉得这年头当人的真不容易,都当祖宗伺候了,不说等价交换,连孙子的待遇也没换来。

      世事太过波云诡谲,饶是流氓也招架不住。

      孟泽抱着这冤家,忽然福灵心至似的领悟到了什么,再开口已带着三分谨慎:“有你在,我哪儿还舍得。”

      这话一出,胸口的疼痛便没了,只剩下一片麻。

      孟泽暗暗松了一口气,为自己找到了窍门,悄悄得意了一会儿。

      一会儿过去,他再度出发:“如果真要论的话,该哭的应该是我吧。”

      说着,他反倒先笑了起来。

      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在刚成年的孩子面前,哭诉惨遭抛弃的经历,这画面着实有些献眼。一个弄不好,可能还会成为千古绝唱。

      笑完后,孟泽摇了摇头,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英雄气概,竟觉得献眼也是一种勇气,决心将其进行到底。

      于是他说:“你喜欢女的也好,男的也罢。我之所以进来,一个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死,另一个就是因为我喜欢你。”

      孟泽想了想,觉得喜欢的范围太广,不解释清楚,这小缺心眼很可能又会想岔。一个不小心,还容易岔到爪洼国去,拽都拽不回来。

      怀着这样的忧虑,孟泽难得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最后给他的“喜欢”下了定义:“是喜欢老婆的那种喜欢。”

      喜欢老婆的喜欢,又是哪种喜欢?孟泽也搞不清楚,但反过来思考,应该就是喜欢小哑巴的那种喜欢。

      话终于宣之于口了,孟泽心里一松,剩下的话也说得心安理得了:“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怀里的人毫无动静,连哭声也渐渐平息下来了。

      “不喜欢?”

      小哑巴身子一僵,随后摇了摇头。

      “那就是喜欢咯。”

      孟泽也不问他是哪种喜欢,自动将此喜欢换算成他以为的喜欢,接着发动攻势:“既然喜欢,那你还一副贞洁妇女的模样。就是因为你是因我而生的,你就不敢喜欢我?”

      沉默了半晌,终于等来了一个颔首。

      孟泽喜出望外,猜对不说,还有意外收获——这不就是变相承认了他俩是同一种喜欢吗。

      半吊着的心落了地,孟泽再接再厉:“你看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咱俩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不知道他是不明白天经地义的意思,还是因为什么。

      本来还乖乖窝在怀里的人,这会儿却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扯着嗓子嗷嗷叫了几声,让孟泽一边心疼他本就命途多舛的声带,一边额角的青筋止不住地跳。

      他实在想不明白,人为什么惯会在为难自己这条路上,狂奔不停。

      非要挑战不可能,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但快走到山顶,也不能说放弃就放弃。更何况,他不甘心。

      加大手上的力气不放,孟泽思索着对策。

      片刻后,他想明白了。随着怀里的挣扎更甚,他机关枪扫射般,快速地把话突突出来:“你是觉得咱俩在一起,有违天理,还可能被别人在背后议论,咒我们下地狱?”

      挣扎停了,孟泽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猜对的历程其实并不轻松。

      想想现在的社会是什么鬼样子,就能明白公序良知是何种珍稀的奇形种了。而且纵观小哑巴的成长环境,也没有适合这玩意儿生长的土壤。

      归根溯源,从源头算起,这颗种子就是歪的。

      刚开始的那栋小别墅不用说,后来自由了,他那便宜妈也不是个善茬,不然怎么会在那种地方养孩子。

      教育也不跟上,还美其名曰“大隐隐于市”。

      向来只听说过好竹出歹笋,孟泽还真没见识过一堆歹笋里,长出了一根中通外直的好竹。

      这要受过教育,不是当代圣人的话,还能是什么。

      “现在这时代,哪还管什么道德不道德的。”孟泽松开他,捧着他的脸,深情地说,“而且,拜托了好嘛,咱俩都不是自然出生的人,连人都算不上,人类社会那套干我们屁相关。”

      “更别说什么下地狱不下地狱的。就算真有,那也是死后的事了。身前我都愿意和你一起,身后只要你不嫌弃,我也会跟着你。”

      “更何况,现在的社会和地狱又有什么分别,没准比起来,身后的那个世界才是天堂。”

      哭声渐止,一声声哭嗝随之而来,十分不识趣,但也相当有趣。

      孟泽不禁笑了笑。

      “有种所谓文艺的说法,但我觉得挺酸里酸气的。有人用‘荆棘遍布’来形容一个人的人生逆境。咱俩的人生,如果从出生算起,那荆棘大概不仅遍布,还有膝盖那么深。”

      孟泽边说,边用手比了比膝盖深的荆棘有多深,然后继续说:“可是,有人还说,活着就是希望,虽然话有点干,但就那么个意思。”

      “所以,咱们这种从荆棘堆里爬出来的人,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就算那玩意儿春风吹又生,我也会披荆斩棘,向你走来,和你一起重新回到没有荆棘的地方。”

      “你想想,你从小到大,我哪次不是这么做的。就算老了,我挥不动剑了,咱俩也可以就着荆棘堆长眠,成为植物的养料,还能为地球的环保事业发光发热,岂不美事一桩。”

      感受到小哑巴放松了下来,孟泽的心思开始活泛了。他试探着倾身向前,在肖想已久的唇瓣上,轻轻落下一吻。

      没有反抗,孟泽心里一喜,动作渐渐大胆了起来。

      忽然,他想起进来前,那女人口中上位的说法,顿时如鲠在喉。

      他动作一滞,稍后又动了起来,再次捡起破罐子破摔的英雄气概。

      算了,下就下吧,能活着就好。

      一切就绪,紧接着孟泽眉头一皱。

      ——那女人怎么不顺便告诉他,这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最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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