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辞》十川川川川川

5、第五章

　　人界

　　我将梦中所见注入罗盘，根据指示来到一处凡间小镇。腕间罪神突然冲破封印，少年屹立身侧，已无半点伤痕：“仙子好算计，拿了我的东西还截了我的人，九重天的礼数在下真是闻所未闻。”

　　我面色羞愧，别过头去：“这，事急从权，我是于心不忍想要救你出去，又怕你被人发现只能暂时封印，实属无奈之举。”

　　他“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那这样吧，仙君，此处是人界，不如我们就此别过，我呢继续办我的事，你重获自由，也该回到你的故土了。”

　　少年淡淡开口：“我没有去处，没有故土，既然你放了我，那我就跟着你，或者你把我送回十方境。”

　　这，这，这人真的是狼心狗肺，我好不容易救他出来，他还要让我送他回去，我当日真的是脑子坏掉了才要救他！

　　无奈之下，我只能与他同行，彼此之间勉强有个照应。

　　凡间天色将晚，方才热闹的街市竟在片刻销声匿迹，极为古怪。镇前的巨石上书“珈蓝镇”三字，想来便是小镇的名字。如今家家户户不见炊烟，贸然打扰恐怕误事，我带着少年投身镇中的寺庙，借住一晚明日再探。

　　北风呼啸，寺中无人，我打扫出一片空地，瘫坐在地上，这才有空端详这庙堂。莲花座上端坐佛像，面容与无量天尊有七分相似，案上摆放一方青铜香炉，檀香悠远。

　　“奇怪，寺中无人，但并不像荒废的样子，案上有香火供奉，佛像也光洁如新，但地上满是尘埃且无脚印，那是谁在供奉？”

　　少年眸中笑意氤氲，回应道：“并无脚印却能进入供奉，想来不是人类，寺庙之中有佛光庇护寻常妖物根本不敢靠近，要么是寺中化形的花草，要么是道行颇深的妖魔。”

　　妖魔吗？

　　虽然身处凡界不能随意使用法术，幸好我带了一些符纸，足以自保。

　　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一阵狂风发出怒吼，张开血盆大口似的直扑向云天；它与乌云缠在一起，踢打着，撒咬着，仿佛要将乌云扯成许多碎片。我紧了紧外袍，直呼倒霉。自从在梵净山遇见这少年开始，我的运气愈发衰减，出门必遇恶劣天气，好好的一介神女被困在方寸之地，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步便是要遇见这寺中妖魔了，我赶紧呸呸呸，胡思乱想什么，真要应验了也是自己的祸端。

　　少年思索片刻，问道：“你是九重天的仙子，那不知你可认识一位唤作阿辞的仙子？大约和你一般大，喜咸茶好彩衣，善使长剑，其余倒是不记得了。”

　　九重天的仙人不大贪图口腹之欲，以清修为主，清茶倒是常见，从未听闻有人爱喝咸茶，锦缎彩衣倒是常见，九重天的仙女貌美，彩衣映人，至于长剑么，都当神仙了当然是以法术为主喽，擅长使剑的我还未曾见过。

　　“没啊，我身份低微，认识的人也不多，况且天上的仙人都是称呼封号的，从前的名字在飞升的时候就忘记了，若是生而为神，根本不会起名字。不过话说回来，你问这些干嘛？”

　　少年挥了挥手：“无妨，好奇而已。”

　　镇上传来阵阵铃声，忽近忽远，铃声先至，锣鼓喧天。我心底称奇，走出寺庙四外张望，少年紧随其后。远处有一队人马，左右各十六人，前排女子银铃开道，后排打腰鼓吹唢呐。单论阵仗与民间婚嫁有几分相似，但队中无花轿，前方无高马。天色将晚，何人会在此庆祝。少年突然蒙住我的双眼：“别看，是红韶嫁娶，被发现了你是要被抓去成婚的。”

　　我匆忙折回院子里，好险好险，果然不是所有的热闹都能凑的。

　　红韶是六界中另类的族群，他们由器灵凝结而成，喜好婚俗，会成群结队寻找男女强行婚配，往往被抓住的男女会被吸走寿命。原本这等恶行早该铲除，但红韶行踪不定且难以成群，捕杀的器灵散灵后不消多时又会重新凝结，难缠得很。

　　寺外锣鼓依旧，不见消散，我从窗外望去，队伍停在了门口，三十余人齐齐朝向寺中大门，领头的两名女子正试图跨进大门。

　　不好，他们竟是看上我俩了，依我俩的修为难以捕杀如此多的器灵，仙人寿数齐天，自然成为红韶眼中的可口佳肴。我握紧袖中的符纸，寺庙中有佛光庇护，可以拦住一部分法力低微的器灵，只要那二位敢踏入中殿，我可以趁其不备先打一套。

　　少年掰开我紧握的拳头，拿走符纸，在身后低语：“一会我将她们引走，你趁机开溜，手钏是禁锢我的法器，你只需连按三下那颗珊瑚珠子我便会回到手钏里。”

　　我生生咽下想骂人的心，拍了拍他的手表示赞许，小子有话不早说，你等着！

　　领头女子已至中殿，正要上前，少年从门后闪出，将符纸拍在两名女子的身前，见此情景我拔腿开溜，后门有条小路可以逃生。身前绯衣惊目，一盏银铃横在胸前，笑声咿呀瘆人：“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啊？”

　　我原路折返，少年此刻被换上喜衣，眼神呆滞，女子推搡着我向前走，将一顶红盖头覆在我头上，在身后高喊：“连理千年合，芝兰百世馨。佳期逢良时，琴琵奏雅乐。鸳鸯相对欢，夫妇敬如宾。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