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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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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州宋大人近日烦躁得不得了,秋水山庄的事搅的他头都大。想细查,偏上头下了密令,让他将此事搪塞过去,不可细追。他倒是乐的不查,但齐清乐每日又紧紧逼迫,哪里敢松下来?
这案子涉及上百人命,本是重案,也不知是谁那么大本事,能将此事压下来。张师爷见自家老爷走来走去烦躁不堪,连忙献计道:“大人,其实此事并非没有转圜,您按着上头的命令行事,对齐清乐只说断定是江湖中人所为,您无从查探,这也就够啦。”
知州郁闷道:“我何尝不知道要这样做?但齐清乐又怎么会是如此好糊弄的?听闻宣武阁势力大的很,在朝廷也是有人的,只怕一个不慎,我这头上的乌纱帽就不保了!”
张师爷赔笑道:“再大能大得过上头那人?大人,我看您还是放下心吧,上头那大人也说了,有什么事他担着,您只需按照命令去做便可。这事办好了,以后升官发财,可是大有机会啊!”
知州站定脚步,斟酌再三,然后点头。“你让那风水师快快去寻块地,早日将这些尸首入葬是正经。”
张师爷连连点头,正要退下,突然一个衙役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道:“大人!”
知州皱眉,“出了什么事?”
“秋水山庄的尸骸不知怎么竟然少了一具。”
“什么?”知州大惊,“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知道啊,刚刚订做的棺木送来了,我们抬尸骨入殓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具。原来清理秋水山庄的时候明明白白数好是一百零三具的。”衙役哭丧着脸,甚是惊慌。
知州脸上也有些慌,权衡再三,只得道:“先去看看。”
停尸房前一干衙役都立在那,门前还摆了许多棺木,松油味还较浓,显然是新制好的。知州看着那守着停尸房的两个衙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其中一人惶急道:“禀大人,小的也不知道。小的两人一直在这门前守着的,从来没有离开过,不知怎么就……”
知州心下急乱,“那有没有人进去过?”
“没有,就昨日马盟主和沈帮主萧少主进来看了。”
“没有发现别的异样?”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摇头,“没有!”
知州急的嘴唇都在抖,他甩袖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张师爷跟了上去,低声问道:“大人,此事也不必如此惊慌。”
知州气道:“哼,本官如何能不惊慌?如若那齐清乐向我要起人来,我又该怎么交代?”
张师爷唇角露出笑纹,细小的眼珠里绽放的全是狡黠的光芒,“这尸体都毁成这模样,没有谁会来细看。大人,您只需派人在乱葬岗随意找一具尸体来,弄成被焚毁的模样便可。再吩咐衙役们不准泄了口风,那齐清乐纵有通天本领,也不会知晓的。”
知州皱眉,想了好一会儿,苦于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点头。
衙役连忙领命下去了,知州正待松一口气,突然有人来禀道:“大人,易公子来了。”
知州心紧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原样,“让他进来吧。”
易汀渊在峄城素有良名,知州平日见他知书达礼,还颇为喜欢,也暗暗感叹过他竟是一残废,如若不然,上京去考取功名定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易汀渊转了轮椅进来,微笑道:“听闻棺木已送到,所以汀渊来看看。一切多谢大人了。”
“这是本官该做的。”知州应和的笑,“我已找人寻了个吉时,明天上午便可以将令尊等人入殓,后日入葬。”
“大人已找到了墓地么?”
“今日恰巧找到一处,就在城南近西处。”
易汀渊想了想,点头道:“风水先生看好了便好,一切全仰仗大人了。”他拱了拱手,突然叹道:“人生匆忙一场,汀渊跟先父福缘虽薄,但他临去时还是想再见一面,不知大人能不能应允?”
知州脸上颇为为难,但想着易汀渊一介残废,定然看不出什么端倪,便点了头。
易汀渊道了谢,推着轮椅慢慢向前转去。
一干尸身整齐的排列在停尸房内,因已过了数天,气味自然愈发难闻,还带着些焦味。有衙役推着易汀渊慢慢前行,易汀渊眼睛看着一具具尸骨,脸色沉痛。
身后的衙役吓的腿有些哆嗦,也忍不住掩住口鼻。易汀渊温声道:“你先出去罢,我自己看看便好。”
衙役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走了出去。
停尸房建成已久,不知哪来的风吹在脸颊上,更添阴寒,气氛也诡异了许多。易汀渊却仿若没有察觉,仍是慢慢的滚动着轮椅,看的格外仔细。
果然少了一具。
易汀渊从小目力惊人,对数目更是敏感,所以几乎是一望便知晓。知道事情如自己所猜测,他便停在原地,眉心微皱。
究竟是谁下的手?
马邑?沈世杰?萧云海?还是甄帆修?
手指拽紧,心内涌起不知是激动还是别的什么情绪,让指关节泛着白色。
不管是谁,只要出现便好。
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接近昏暗。店小二早送了饭菜上来,做的颇为精细。齐清乐只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在屋内转了一圈,依然看什么都不顺眼,索性拉开房门,又踏了出去。
街道上颇为热闹,有别于平日的冷清。行人熙熙攘攘,仍有摊位高声叫卖,都是一些吃食玩物。齐清乐只撇了两眼,并无任何要购买的兴致。他意兴阑珊的走了半条街,突然抬头看到一座锦楼,红色的灯笼成排的挂在两边,照的路面明亮至极,门是大开的,却没见着什么人。
他正奇怪,忽然扫到上面的招牌,嘴角有些抽搐。
因为招牌上大咧咧的毫不隐晦的写着“男风馆”三个字。
齐清乐自认为不好男色,正要离开,突然想到萧云海,踌躇了一下,然后踏步而入。
内里倒也不是全无声息,只是屋内被隔成了许多小间,皆用上好的屏风挡着,各间的人饮酒作乐都没有寻常妓院那么声张,所以显得静一些。
齐清乐正左顾右盼间,突然一个人走到他面前,媚声问道:“大爷,在看什么啊?”
眼前的人头上金簪数支,甚至还带了几朵艳极的花朵,脸上描眉涂粉,笑的时候扬起一阵粉末,看的格外骇人。齐清乐却没有被吓到,只冷冷的道:“我来捉奸的。”
那人一惊,随后笑道:“大爷说笑的吧?”
齐清乐寒目一扫,“谁跟你说笑?”
那人笑容僵硬,“那大爷您说说,那人是谁?”
“萧云海!”
那人靠近一步,低声道:“据小的所知,萧大爷是非美人不上的……”
“你看我像是被人上的吗?”齐清乐虽压低了声音,气势却更加冷凝。那人神色仿佛他才是见了鬼的那个,“……大爷跟小的来吧……”
齐清乐见到萧云海的时候,他正端着酒杯看着面前的小倌跳舞,脸色惬意。他偏头看到齐清乐,神情顿时也凝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旁人知趣的都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萧云海理了理思绪,微笑道:“不知齐阁主找在下有何要事?”
齐清乐找了张凳子落座,“萧少主下午想对我说什么?”
萧云海不明白他的意图,只好呐呐道:“在下是想问问秋水山庄……”
“我来不是想听废话的!”齐清乐直视他的双眼,“所以我劝萧少主最好也别说。”
萧云海干笑两声,总觉得在齐清乐的目光下,压力极大,所有想好的腹稿也消散无形,“在下是想跟齐阁主做一笔交易。”
“你要得到什么?”
“四样东西。”
齐清乐挑眉,“四样?未免也太多了点。”
萧云海镇定心神,微笑道:“这对齐阁主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么?”
“你能给我什么?”
萧云海凑过去,低声道:“齐阁主不是最想知道失忆前的事么?在下能全部告知于你。”
齐清乐眼中暗光一闪,突然伸手攫住他的下颚,沉声道:“说!”
萧云海冷不防被抓了个实打实,虽说是一时没有防备,但自己练武练的便是速度,所以着实惊骇于齐清乐的功力。
“说!”这个字似乎是硬从牙缝间挤出来的。
萧云海被捏的下颚险些脱臼,一张俊脸扭曲至极,失了平日的闲适。他本想伸手朝齐清乐攻去,齐清乐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手上力道加重,萧云海眼泪差点落了下来。
“齐……齐阁主……先放手……”
齐清乐眯眼,仍旧是一个字:“说!”
萧云海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但口中犹自道:“既是……既是交易……自然当有凭证才是……齐阁主怎可……怎可如此蛮横……”
齐清乐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萧云海眼泪鼻涕尽流,下颚又多了一层乌青,显得狼狈至极。齐清乐倒了杯茶,饮了一口,“萧少主要的东西是什么?”
萧云海擦了脸上的泪水鼻涕,勉强露出一笑,“齐阁主,好好商量才是正道嘛。在下要的东西,是一整套玉器,再加一幅画。”
齐清乐听着前面“玉器”两字,心下还不以为然,听到后面的那幅画,心下一凛,顿时想到影卫禀报的北海教那幅,眼神一寒,问道:“北海教的镇教之宝?”
萧云海一怔,随即道:“齐阁主当真无所不知。”
“那东西不是随着秋水山庄一起焚毁了么?萧少主,你倒是让齐某上哪儿找去?”
“秋水山庄的虽毁了,世间却还留有一幅。”他凑过来,声音压的极低,“在易汀渊易公子那。”
听到这三个字,齐清乐心头不知为什么倏地一痛,像是有什么东西生生压抑住。萧云海未发觉他的失常,继续道:“齐阁主,易公子双腿残疾,要拿到那东西可简便的很。”
齐清乐冷笑一声,“好,那你先说说我失忆前的事。”
萧云海笑道:“齐阁主是信不过在下么?东西到手,在下自然会将一切告知齐阁主。”
“齐某就是信不过!”齐清乐嘲讽的勾唇,“萧少主,你现在是要说呢?还是不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