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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聚点和孤立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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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斩野,是一名冒险客。”
“可你明明是学生的样子。”行舟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的确,别人对我说,这个年纪读书确实更重要。但我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探险。我觉得学校不适合我。“
“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被你看透了?”他突然回过头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谁不是呢,不然我们也不会去那个地方。”太阳在下班后留下了一丝余晖,在视野所见处慢慢地蒸发消散,稀稀疏疏的灯光透过漆黑的灌木从远处透出来,三个人沿着这个灯光,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
这是村庄的边缘地带,但热闹程度丝毫不减。石板路的尽头是一片巨大的水泥地,上面有许许多多的烤炉和烤架,四周有村民在上面烧烤,无非是一些烤马铃薯,烤红薯的晚饭。一位身穿草衣的村民前来询问:“三位客官要来吃烧烤吗?”
“你们店里有什么好吃的?”布罗尔很着急,直截了当地问他。“这里只有一些素菜,我们村庄是素食为主的村庄,一般只允许烤韭菜,土豆,红薯,玉米等作物。”
“那我们来一张桌吧,三位,辛苦了。”斩野抢先了一步,把着急的布罗尔挡在了身后。
“特殊时期,还是简单点好。”
“我还以为有三大块牛肉呢。”布罗尔不耐烦地轻哼了一句。
“早晚有一天,追杀的人会查到这里来,对话越简洁,留下的信息就越少。”
“没错。”斩野点点头,用铁剪刀翻动着炉子里的煤块。渐渐地火熄了下去。行舟赶紧示意店主加煤。“你们两位,为什么要去东方呢?”
“打工。”布罗尔哼了一句,他还在闷闷不乐。“你呢?”
“我只是想出来闯荡一番,可能过去的环境不太适合我。”行舟有点紧张,含含糊糊的。
“我突然想到一个比较有意思的问题。”“你说。”“数学上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定义,叫聚点和孤立点,聚点是一群点,是除去一点本身周围的所有点的集合,而孤立点恰恰相反,只有一点,它周围区域没有任何点。”
“我没太听懂。”行舟坦白说,他的数学很差。“这两个概念,是完全相反的,证明上这两种也是应当分类讨论的情况。你觉得,你现在是处于哪一种阶段呢?”行舟默然不语。他其实很清楚这其中比喻的含义,这不是他第一次接触孤独,自我这些具有鲜明的独立意识的概念了,从在被水利部拒录之后,这个问题便油然而生,随之在北角占卦学院里,这个问题仍然时不时地折磨着他,询问着:这到底是什么答案?
火炉噼啪响着,红薯的香味也一点点地从绵软的皮下透露出来。“我自己,就是孤立点的情况。“
行舟抬起头,眼神中有些疑惑。
“12岁那年,因为叛逆,我就拿着吉他,几本最爱的书籍,一些金钱离开了家,离开了学校,离开了那个和我朝夕相处的大环境。”“仅仅是因为叛逆,我可做不到这一点。““但我做到了,正如《海边的卡夫卡》一样,选择离开东京,离开父亲,来到大阪生活。”
“与他不一样的是,我没有足够的钱支撑我在同一个地方一直呆下去,所以我开启了我周游世界的四年。”
“四年?你是怎么过下去的啊。”
“一开始还是挺快活的,不过背负上了生活的担子,感觉身体就没有那么轻盈了,还好我随处打工,不用和固定的一些人长期来往,所以总体还是很轻松的。”
“未来有规划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这四年说是要学一门能够立足这个社会的技能,但时间都大多数荒废了。但是我看了很多不同的书籍,逐渐觉得我是最适合这个生活方式的,也就没有在意什么了,这就是我四年最大的收获吧。”
行舟不语。他沉思自己的过去,发觉自己也好像是他口中的孤立点一样,大多数都是随时间流逝慢慢铺展开来,成一条不断前、孤寂、单调的线段,朝夕相处的环境与氛围,其实没有什么所谓的归属感,大多数人只是过客,犹如相向而行的线段,纵使有些线段有相交的趋势,也是那仅仅的一瞬,就背离而去。
“大多数人,大概是无法理解这种生活的,太孤独了。”
“是这样的,我之前本来在两年前偶然遇到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不过因为生活所迫等种种原因,我们并没有一起走下去,不过,感觉其他人的日常也是如此。”
已经是十月中旬,天气转凉,晚上的风有了瑟瑟寒意。吃完所剩无几的红薯后,他们随着火把的指引向着村庄中心走去。
“今晚准备在这凑合一晚?明天就出发?”
“嗯。“三人草草洗漱然后去各自的房间。行舟刚准备闭上眼,心中的不安就像地壳运动一般,让他无法入眠。熬到了夜半钟声,他终于忍受不住,起身下床,随着月光的指引走到了庭院里面,发现布罗尔竟然也没有睡,在庭院里面散步。
“怎么,还不睡,明天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呢。”布罗尔仰着头,望向远处的月亮。
“真的有人预谋追杀我们吗?”
“可能是民间组织,也可能是政府组织。”布罗尔低头沉思了一下,随后继续说:“你应该是刚出来见识世事,这个对我们这种普通游击打工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不会有正义的人来掌管这些事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正义,只不过是角色扮演而已了。部分地区的安平,正义,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现在,秩序和无序,正义和不义正在流转,一切都是在变化的过程。” “这么说,应该你没有那么多困惑吧。”
“怎么可能哈哈哈哈,是个人都会有的,只不过我可能已经钝化了,总是有一个说服自己的过程,这样才能更好地生活下去。”布罗尔继续看着天空,转身向竹林走过去,布罗尔走后,行舟呆呆地看着远处越拉越长的影子,又看到另一个影子过来了,那个人就是斩野。
“你说,他们会不会追过来?”
“很大可能。”斩野冷静地点了点头。“不过我运气一直很好,这不是第一次他们追不到我了。”
“那你怎么也不睡觉?按道理,你和布罗尔应该比我更熟悉这个环境了,我虽是初生牛犊,但是遇到这种情况我根本没法入眠。
“有点意思。我想我第一次被追的时候也是整宿整宿睡不着呢。我想我就是一个穷读书的,有什么好追的?我何德何能?“
“看来你也能很好地解释这个点了。“
“不不不,别以为这样就一劳永逸了,还会有新的点出现呢。”
“比如?”
“未来的很多事吧,想着自己被追或者老是周游世界,会不会有一天厌倦了?希望自己度过一个相对平稳的人生?”
“可是你之前说你现在很享受。”
“是这样的,不过人总是在变化嘛。”
“看来做一个点也无法避免自己的轨迹对自己的困扰。“
“对的。”行舟没再说什么,一阵困意终于将他所剩无几的精力夺走,径直走向了床铺。这一夜,他反而睡的很香甜,过去的焦虑和疲乏短暂的下线了,在天还没亮的时刻,他突然在睡梦中被惊醒,一看,四周都已是亮起了灯火。
“怎么回事?”
“我想我们得赶快出发了。”
“他们会追过来的。”
行舟迷迷糊糊地跟着布罗尔和斩野上了一辆马车。他赶紧问布罗尔:“他们究竟是谁,你们清楚吗?”
“可以说清楚,也可以说不清楚。”
“两年前,在木灵城周围的区域突然有组织地出现了很多神秘机构,他们的成员庞大,专门在地下与政府对峙,由于他们的武装势力和政木灵城城府不相上下,双方无法互相吞并。但当时社会上并没有出现局部的热战,这些机构打着各种新上帝的教派进行所谓”和平演变“,招募一些有权有势的人加入他们,他们的宗旨一向是不声张的,木灵城府的内部为了自己统治的稳定,继续明处推崇木灵神的过程中,在暗地里与这些组织进行合作。这一次的坠车事件,以我多年在这一块地区的经验,很可能是一次有预谋的抢劫事件。”
“这。。。。这怎么可能。。。。。。”
“我和布先生的看法差不多。”斩野点点头,语气突然严肃起来。“看似的和平背后实际上埋伏着很多暗流涌动。这些组织往往会派出精锐的跟踪部队和刺客混迹与各处,一旦他们接收到了情报,就会追踪。他们的效率很快,伪装也十分隐蔽,几乎不留痕迹。”
“那,我们是不是分开比较好?”行舟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用怀疑我们。”斩野死死地盯着行舟的眼睛。我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三个人相对而言更安全一点。
行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仿佛寒光已经贴到了脸上。马车赶路十分地急,跨过一段十分荒凉的丘陵,四处尘土飞扬,阵阵秋风吹拂地面松散的黄沙,更显荒凉的感觉。马车一摇一晃地继续前行着,嘎吱的声音就像是死亡乐队发出的令人骇然的鼓点行舟一直想方没法寻找一个下车的机会,好舒展一下自己的双脚双腿,鼓囊的膀胱似乎也失去了自己的知觉,从最初的倾泄而出转变为麻木。终于,他得以如愿以偿。经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一个不大不小的类似驿站的地方映入眼帘。马车夫一刻也没有停歇,放好马松下疆绳就解开速食袋子冲温水食用。这个驿站虽然不大,但它的厕所却出人意料地整洁与舒适。虽然旅行者造访频繁,但这里面几乎闻不到尿味。
行舟早就己经忍不住了,不过他的腿可没有之前那么好使唤,本想三步并做两步下车飞奔至厕所,但双腿就像是折叠椅一般难以伸展,一瘸一拐地下了马车,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又不小心踢上几块碎石,一路上跌跌撞撞,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斩野。
斩野盯着他,眼神顿时充满了笑意:“你一看就是不常坐马车的人啊。”
行舟一脸尴尬。“当然,我不像你一样天天环游世界。”
“我差不多两年半后才逐渐习惯了这种马车,之前也有过这种症状,要不帮助你治一治?”
“万分感谢。”行舟回应道。“怎么治?”“需要很简单的一根工具,用来支撑用的。我看厕所的边上有一根破竹竿,应该帮得上忙。”行舟缓缓朝厕所边走去。这里有一段滴水的走廊,潮气将这里面完全笼罩。走进去仿佛有溺水的感觉。行舟迟疑了一下子,发现竹竿就在拐角处不偏不椅地放着,他也没多想。踏着潮湿的地面,行舟不得不放慢了脚步。一拾头,一粒豆大的水珠从天花板上颤颤掉落,溅起了一阵涟骑。当他拿到竹竿时,转过身来,发现有一缕刺眼的光线映入眼帘。那是五把十分锋利的刀片。横着插在了来时的路上。紧接着,一阵风突然从拐弯处疾驰而来,一个尖锐的刀片直愣愣地朝行舟的方向飞来,行舟本能蹲下来,好在那只刀速度并不算特别快,行舟躲闪了过 去,但刀柄击中后面墙壁的那一瞬间,墙壁上崩出一丝丝火光。”
“请原谅我,朋友。我也是要吃饭的人。”走廊拐角走过来的,正是斩野。乌黑色眼角处透露处一丝漫不经心的杀气,好像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是,我们不是站在一边的啊,我可不是什么坏人啊喂!”
“哈哈哈哈哈哈”他发出一阵快活的笑声,显然是被行舟逗笑了。
“那我就今天算是给你上一课吧。”“坏?你怎么定义坏呢?”行舟又一次地语塞了。这好像已经不是一个选边站的问题了。
“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也有别的你所说的坏人想要的。”
突然行舟眼前闪现一行字幕:人为财死。斩野好像察觉到了他的一举一动,说:“不够准确,应该是利益,生存。不过今天好像没有那么多功夫。我只需要你给我一半钱,我就放了你,还会保护你。就算是做个交易吧,怎么样?”
行舟好不容易地缓过神来,使劲调用仅存的一点理智思衬了一下当前的局势。如果是为了财物,斩野完全有能力让他在这个走廊里毫无痕迹地毙命。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说明他还是有利用的价值。无论如何,此时的他已不具备讨价还价的能力。
“当然当然。行舟止不住地抖动着嘴唇,然后从包中的一个隔层里仔细拿出来清点,不敢遗露一枚硬币,最终他数出了共计四万八千零五十元的棂币展示给斩野看。斩野也很守信用,伸手递住了其中的两万五,
“剩下的八十我不分,你自个留着。“他那不容置辩的语气,让行舟止不住地点头。就像是肌肉记忆一样,斩野立即从侧身掏出把磨行管亮的军刀。在手上割开一道吇,一把又拽过行舟的手在上面也划了一刀)并命令他别出声。血腥味顿时充斥着厕所,一滴,两滴,三滴,流满后他迅速地用绷带缝好伤口,也帮行舟包扎好了,说:"我的暂时结盟了。”
行舟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这还是他第一次离死亡这么地近。他隐隐感到:这个世界与他的认知相去甚远了。他就像被吾弃的井底之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活在世界与自己的一个虚空的介质中。原先,他会感到因未知而来的害怕,但他突然暴露在其中的一处悬崖峭壁上时,他的害怕反而就像一阵平淡的微风消逝了。
他按住伤口,紧跟着斩野出去。他现在希望的是,就乖乖做他的傀儡就好,保命要紧。混沌之中,似乎每一条路都给人一种如屡薄冰的感觉,得战战兢兢的。没关系,就选一条路就好了。虽然一个人不同的选择可以诞生无数个不同结果的平行时空,但毕竟没有后悔药的。将命运骰子掷出后,是几点就是几点。向前走,但无法回头看。
又回到了马车上,布罗尔和斩野和行舟坐在一排,和刚才的情况一模一样。布罗尔警觉地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疑问道:“怎么有血腥味?”斩野投来冷峻的眼光,行舟赶紧示意出缠满绷带的手:“是我的手。刚刚不小心划伤了。”布罗尔也没有过多询问,就躺在左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