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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真心谎话 ...

  •   :先说爱者死有余辜
      /要求别太高本质就是一篇无脑恋爱文
      01.
      “警告,警告,犯人有危险倾向。警告——”
      “掐掉。”江知远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偏过头去扫了眼右上角隐秘处的摄像头,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掐掉。”
      许知灼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神中有几分玩味的笑意,看见那个方向的房顶角落闪了一下红光,在出现了一声短暂但是尖锐的声音后冰冷的机械音终于消失了。
      “江长官好大的特权,”隔着一面玻璃,许知灼坐在沙发上,连手铐和脚铐都没有,就连舒适的坐姿都看着实在是不怎么像在监狱里面,“就这么放心我吗?”
      “反正对你来说没什么实际意义,而这一切也都已经得到了联盟授权。”隔着一层玻璃,江知远叹了口气,声音却平白放下了方才的强硬,“没必要在审讯的时候看着联盟的笑话吧,白白让人找出点什么矛头来。”
      “没想看笑话,”许知灼说,“我总得找点乐子。”
      她说话的时候下半边脸是藏在抱枕里面的,这一点也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囚犯身上,但露出的明亮的眼睛却毫不在意地弯成一个很浅的弧度,仿佛没有意识到这一切的“特权”都被眼前这个人夺走。
      江知远一顿,没再多纠缠刚才的话题,又说,“你有什么诉求吗?”
      “江指,”她换了个称呼,弯了弯眼,声音平直咬字清晰,“如果我说我要你爱我?”
      “这就是我全部诉求。”声音不高不低,话音里的语气不卑不亢,清澈干净,带出几分清晰的笑意,有些恶劣似的。
      许知灼,零号传奇指挥官,不久前叛变,现关押在第七监狱。
      联盟中无人不识她的声音,无论是被她切实指挥过,还是看过无数次她的战场影音。
      江知远没有挪开眼,定定看着她。
      这道声音和自己无数次的梦回重叠在一起。
      她说,江指。
      许知灼坐直了一些,眼睛亮得惊人。
      好漂亮的粉色。江知远想。
      02.
      我知道她并非多认真。可当她说出,“爱”的时候,我从前听她说起过无数次这个字眼,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与我挂上干系。
      她的眼睛漂亮得和从前没什么变化。
      我还是忍不住自作多情。
      联盟里面议论她的人很多。遑论前尘往事,她似乎一直活在人群中间,这一切就像一座囚笼,她走不出去,别人都在外围自发将她围困。
      她过得不算好,在我看来。不过在多数人乃至她自己眼里,也许已经是足够好的了。同时我确信她是满足的,哪怕后来她背叛联盟,我也这么相信。我一直在看着她,以至降临在她身上的绝大多数我都知道。她安于现状,我却替她不平。
      不平什么呢?
      无论我看过去与否,她都在哪里。她乐于过得无所谓,我却不行。
      她记得我的名字,这大概得归功于天生得来一副不要钱的好看皮囊。就连Charles,也说许指挥官喜欢好看的,让我表白试一试。我没敢。Charles笑,说江知远你明明过得挺顺遂的,怎么在许指面前这么小心翼翼?笑完他又思忖一阵,又说他其实见了许指也得犹豫。
      我说你犹豫什么?
      她好像谁都爱,Charles摊手,但都只爱一丁点,还讨厌别人越界。让人看了就忍不住退到安全线里面。他补充道。
      他说到点上了。
      我总是看她,不难比Charles得出更详细的结论。
      她只爱对她展现好感和善意的人,那种爱并不是说只有一丁点,只是她习惯了,别人也习惯了,就觉得只有一点点儿。
      实际上是很多的,嗯,蛮多的。
      监狱的顶楼,在我下了封控令之后除我之外就没人来了。
      夜色下沉再降落。
      Charles毫不见外地推开了顶楼唯一的一扇门,还抱怨说这门太软弱,一点用都没有。懒得辩论只有我俩会上来。
      “今天和许指的交流进展怎么样?”说着,Charles抛了一罐啤酒过来,反身靠在围栏,我猜他对审讯内容其实了如指掌——果不其然,他冲我挤眉弄眼,“听说许指对你表白了。”
      “谁说的?”
      Charles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嗯……Who cares?”
      我哑然失笑,“太荒谬了,你们。”
      “不荒谬吗,你。”Charles依葫芦画瓢送还回我。
      扯开罐装啤酒的铁拉环,熟悉的气泡声一股脑涌上来,我低头看着拉环上我自己的样子,嘴上问道,“我怎么荒谬?”
      Charles笑了一声,灌了一口啤酒,一时半会没开口,我也沉默。
      “不知道啊,”过了好一会他才又开口,我没插话,听他说下去,“一开始你说喜欢许指,我觉得惊讶,但不荒谬;后来你待在许指身边没多久又离开了,我想问你是不是放弃了,但好像不是;再后来,嗯……再后来许指叛变,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没说话,但我知道你爱她。
      “我一向不信任爱情,但你爱得荒谬,我觉得你不会放弃。”
      我笑笑,和他碰了铁罐,“cheers。”
      “cheers。”
      日落西山。
      明天还要去见她。
      Charles问我是不是好梦不醒,我说她不自由的话一切都糟糕透了。
      啤酒罐撞在一起,我说我会带她出去。
      这话大逆不道极了,Charles祝我好运。
      03.
      “江长官,”许知灼歪歪头,“今天又见面了。”
      话说得轻巧,好像只是在大街上或者随便哪个地点的偶遇,让她觉得恰到好处的惊讶而已。江知远想自己一定是笑了,因为抬眼的时候发觉许知灼也笑了。
      “今天又见面了,许指。”同许知灼隔着一面玻璃,江知远也能感受到对方在听见这个称呼之后明显的愣怔。
      许知灼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走神,反倒顺势笑了笑,把下巴藏在玩偶抱枕里面蹭了蹭,才又说话,“好奇怪啊,被这么称呼,尤其是被你这么称呼。”
      “为什么奇怪?”江知远垂下眼,整理着今天需要问话的资料却不去提问,反倒是显得有些认真地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哎……”许知灼一副有些苦恼的样子,“江指怎么看?”表情认真,话里的诚恳满溢而出,把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江知远莞尔,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接些什么,便坦率道歉。
      许知灼嗤笑出声,“没关系,江长官可以开始问例行问题了,我会乖乖配合,尽量不给你添麻烦的。”
      江知远看着她,钢笔尖略略蹭过纸页,犹豫了下,垂眼看下第一个问题——
      “两年前的弗雷姆之战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许知灼弯了弯眼,“我还以为这个故事人尽皆知。”
      “……弗雷姆之战,述列联盟的首席指挥官许知灼叛变,差点导致了暹罗帝国的卷土重来。好在联盟防备工作完备,最终盟国成功压制暹罗帝国,而在弗雷姆之战中叛变的指挥官许知灼也因此被关入七号监狱。”
      确实是,人尽皆知。
      许知灼歪了歪头,隔着一面玻璃也敏感地察觉到,面前这个人的情绪有些低落——因为失望了吗?她知道自己在联盟和许多中立国内的传闻,知道有人崇拜着自己、穷极一生地追随着。她仔细去辨认,辨认江知远藏在眼镜下面的眼睛。是这样吗?这个人也是,自己的追随者吗?
      只是这个人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垂眼思忖片刻,许知灼才又抬眼,冲江知远笑笑,“要说什么样的角色呢?叛徒?间谍?江长官觉得呢?”
      她的眼睛干净又漂亮,双手很随意地搭在膝盖前,有点像在装乖,上身微微前倾,眼神很坦率。
      “江长官,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像我们的期待这样,人也是。我此刻坐在这里,就是所有发生的事情活生生的人证。”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江知远不自觉地看着许知灼的眼睛,那双眼睛像一扇窗子,总是很安静的拢着,从里面四散出来丝丝缕缕的痕迹又缥缈进空气中而不见踪迹。
      她想说什么?
      在想什么人呢?
      “可是,”江知远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这很奇怪,往往意味着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将说什么,“可是我想,不期而遇,有时而言不也是好事吗?”
      许知灼于是就又笑了,说,对。
      “遇见我,对于江长官来说也是不期而遇的好事吗?”她故意这么问,连自己也觉得奇怪。
      江知远愣了一下,眼睑颤抖几下,“不是。”
      许知灼一怔。
      江知远弯了弯眼。
      “无论怎样,我都会来见你。那又怎么算得上……不期而遇。”好像在说梦话,他想。
      江知远言辞平常却不容置喙,甚至轻松地笑了声,“你的诉求,许指。”
      诉求?
      许知灼回想了片刻,才想起来——“如果我说我要你爱我?”“这就是我全部诉求。”她愣住。
      “很久以前,这本该是我的诉求。”江知远声音温和,像是跋涉过很远的地方才传来的,“或者说——本该是我的,全部诉求。”他说得很慢,却很坚定,仿佛这是必然而理所当然的,令人感到信服。
      “许指。”
      04.
      我和江知远有过一段渊源。
      也许是在哪次指挥过的战争?还是某次任务?我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但这是可以确认的,他的眼神太明显,只差没写在脸上。
      我知道他,我的意思是我身边一直很空旷,突然间出现了这样的、优秀而亮眼的人的时候,我很难不记住他——江知远,继我之后述列联盟的首席指挥官。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是很厉害的人啊,我想。和我这种人完全不一样吧。是一个很有天赋也很努力的人,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啊。
      而我呢?
      躺在监狱单间的床上,其实这些条件都不差。我望着天花板出神。
      我呢?作为许知灼、作为曾经的首席指挥官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有些出神,把过去的经历粗略盘了个遍,发觉自己大概算得上是依傍着自己的天赋肆意妄为的疯子吧。
      疯子。这样想着,我笑了。
      反倒是在这种,人身权利被剥夺未来无望的情况下,我格外放松——大概是因为未来明朗了吧,即使是没有未来的未来,也不失为一种清晰明确的路啊。至少当我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会发现我其实未来能走的地方已经非常有限了,是一眼可以望尽的、不需要思考的。
      嗯……如果要说的话,我也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疯子。只是太胆小、太拘泥,同时又太不成器,所以做不成什么大事,也当不了故事主角。
      领着自己的剧本,顺从地演好被安排的角色。
      而我的故事没那么精彩,没那么多罗曼蒂克式的相爱别离。
      我只是恰巧扮演了一个比较厉害的角色,但这个角色只不过是配角,她——或者说我,可能会受到读者喜爱,也可能被忽视,作为衬托,作为背景板,等待主角降临。
      如果可以,我希望在主角降临的时候。
      给我以终结,给我以毁灭。
      而我的剧本从此尘埃落定。
      ……扯远了。
      江知远,他会是主角吗?
      如果是的话,他还能够爱我吗?
      第一眼见到他,他的眼神就在表示着一种像喜欢的东西,可如果早知道这是“爱”的话,我一定,一定不会说出那样的诉求。我一定不会率先提出「爱」这个字眼。
      如果是的话,他爱我也会是一种负担吧?
      不是对我,是对江知远而言。
      作为配角,我从不在乎自己走到哪一步,不在乎有什么未来前景,不在乎这个世界最终的结局。作为主角,江知远应该在乎吧?
      我其实并不多么了解江知远这个人,要他爱我,大抵是见色起意,见过他几回,便心生恶念,基因里那点劣等的秉性作祟,几近是如同果实腐烂般道德败坏地提出了要求。
      实在是自我。
      所以,如果我这种人拥有爱情,会不会很不公平?
      监狱的灯本应该彻夜通明,可我有的特权多了,不差熄灯睡觉这一个。此刻世界空洞寂静,月光轰然坍塌,无数银色透明的光辉涌入。我伸出手,看见五指在粘稠的夜色中张合,听见自己的呼吸颤抖后平息。
      明天,还有黎明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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