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七十三 夕颜不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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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茵一时不语，感觉戚睿轩怀疑不是没有道理。可说申屠昀有错也不尽然，粟州如今是陈留侯主理，他的行事风格自不比平留侯，有自己的考量无可厚非。
茯苓不见她发落，说道：“奴婢若说错，您大可处置，只是想公子和姑娘委屈，虽说都是亲故，可到底不是亲生。眼下二老爷愈发跋扈，难保将来有了亲骨肉，还原愿给外人有存身之地。另则，奴婢还有件事觉得可疑。”
申屠茵视意她说，茯苓便道：“奴婢在府里有相好的姐妹，她们和申屠楀相熟，小姐不记得，他辈分低，见您还得尊声姑姑，守着寡母度日，奇怪的是他人在府里某差做事，那会儿正忙，却数月不见影，他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好不可怜。后来我舅舅说，二老爷和二夫人正商量将公子过继给他母亲养，这不奇了？这人失踪，总得活要见人死要有尸，没寻到就说过继，岂不是咒人家不得好死，实在蹊跷。”
联系诸多反常，茯苓的话倒有几分可信，可这些终究于申屠茵有何关系？
茯苓又道：“奴婢是多余操心，只可怜二姑娘和公子，如今大姑娘长成了，心思拽不回来，不知将来怎么评判生母。可大老爷待您不薄，老夫人临终也放不下您，自成婚，始终也没孕信，虽说现在有二老爷，可往后怎么办？奴婢是真的担心您！”
申屠茵叹道：“这都是命里注定，我怎能强求？”
茯苓道：“奴婢知道，可您心里有苦，奴婢不能看着不管。您不妨去求二老爷，与其把公子记名在无依无靠的人身边，倒不如养在您膝下，如此保全了二位老爷，老夫人泉下有知，也欣慰您终身有靠了。”
申屠茵拒绝道：“不行，之前我私接二姑娘回来，已经惹了祸了。”
茯苓又劝道：“这倒不值什么，那是二姑娘，她母亲作孽才生得那般劳人心扉。可公子不同，若还不放心，大可把奶母一杆近人也都接来，衣食照旧，才一岁多的孩子知道什么，很快就能熟悉的。”
她的话让申屠茵心动，但还是有所顾虑，茯苓也不再说，犹豫再三，这才进府详谈。
申屠茵将厚礼送上道：“我知此事二嫂做不了主，可还是厚颜来开这个口。二嫂知道，我为人媳已经不短，却始终没能诞育一子半女，夫家不说，可心里必然计较.....也所以才想接旸儿过去住几日，权当扫扫冷清。”
张姮道：“你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不允就显得刻薄。只这礼还是算了，否则你兄长以为我是卖了旸儿。”
申屠茵没想到她这么爽快答应，茯苓也异常欢喜，可忽然听她软语安慰：“你有苦，我怎么会不知？府宅大院都躲不过这些。想你成亲不过半年，就害了两回伤寒，今年虽说只偶尔些夜不照眠，却也磨得躺养了一月，不是我妇道人家嘴碎，戚府实在不适养人，西高东低，风口宽过道窄，你这身骄肉贵的不病才不新奇。”
申屠茵羞愧道：“难为二嫂惦记，我以为......”
“以为我们真当你是泼出去的水？”张姮笑着打断：“我这么说其实不为别的，旸儿虽然看着健康，可毕竟还是婴孩，我是真嫌戚府把孩子惯出病来。不如这样，别院还一直空着，那采光好，也不潮，环境清净，孩子总归能睡个安稳觉，你不妨带旸儿去那住几日。”
茯苓面色一僵。
张姮又道：“说来戚夫人也有日不见了，推脱养病，可连你都受不住，想必她更难过，索性一并送去，你得照顾，龚夫人她们也方便探望。你觉得如何？”
她话讲得滴水不漏，更把对方的后路堵死，茯苓心焦不已，无奈申屠茵已经应允，正起身去一道接申屠旸，张姮反留下她说有事交代，申屠茵也就先行离去。
茯苓心慌不安，张姮倒不急于问话，吃了杯茶才道：“慌什么？你主子一时半刻用不到你，正好说话......你叫茯苓？名不错，是你主子取得还是，戚睿轩改的？”
茯苓忙跪下求饶：“夫人放过奴婢吧！奴婢，奴婢也是......”
“迫不得已。”张姮替她道：“就是个奴婢，老娘家绑着，戚府搬不动侯府，还不能用你们撒气？不过怕你也顾不到他们，毕竟旁人的性命，哪比得上戚府姨娘这份富贵前程。”
茯苓有口难申，张姮无奈道：“不怕死的东西，利欲熏心，脚指头想也知道那话真伪。可蠢又怎样？只要事成，主就是仆，仆也将变成主，为挣命另投名主又何妨？只你真信戚睿轩的鬼话？”
茯苓痛哭流涕。
张姮道：“你是谁的仆，自己得清楚，别院那你也不必去了，免得让二少爷不知该和谁亲近，顺道回家探望探望，你娘舅也快头七了，总得尽尽孝。”
茯苓连滚带爬跑回家，翌日，她父母到申屠茵跟前回话，说她昨夜害了伤寒，如今哑了，往后不便近前伺候。申屠茵微愣，但没有深究，给些体恤也就不敢再问。
时夏问道：“主不怕茵姑娘起疑？或者就此疏远？”
对方反问：“我这么顺着戚睿轩的意思，你说他该不该感激我？”
时冬问道：“您想欲擒故纵？但怕对方不敢接您的好意。”
张姮道：“他敢不接，否则后果，可比输更为惨痛。”
月末，戚夫人偶感不适，申屠茵请戚临来接，时直夜半，戚临顾及侯府，再不情愿也只能驾车赶来，夫妻二人折返途中，忽然马车被绊，停滞不前。
戚临问话却见无人答话，只得下车，见府内人丁全部不知所踪，独留马车在空旷街市。
戚夫人惶惶不安，夜深人静，昏暗的街角此时有人提灯过来，戚临并不认得，倒听对方先出声问候：“文既兄，许久不见了。”
戚临的表字文既，他听来人话音，骇道：“裴垣？！不可能，你明明已经......”
裴垣哈哈笑道：“原来文既兄真以为我死了。”
戚临面色发青，在灯火中如叛逃地府的幽灵。他与裴垣是同窗，家道中落，实指望通过州试高中，求取一官半职，不想被当时的主考监察，也就是戚父掉包试卷，推戚临往长阳光门耀祖，无奈他学识不足，院考初试就被刷下，戚父虽然恼恨，可毕竟作假在先，也不敢声张。
谁知两月后，裴垣登门来讨要说法。原来落榜后，他叔父几经周转，与太安府管理试卷库房的奉司熟络，问起内容，对方所说二三题，完全和裴垣所写不符，认定功名遭人顶替，扬言戚父若不投案，他就去府丞府击鼓鸣冤。
他那时年轻气盛，戚父也正郁闷不得舒，唯恐他抖出实情，便一不做二不休，命人在其夜归路上加害，扔至深井，裴家寻不到人，其父其母心忧成疾，相继病故，他妻也随后改嫁，落得家毁人亡的凄凉结局，这旧日同窗岂不恨他？！
“文既兄虽然不能做得殿官，可于粟州依旧混得风生水起，令尊若泉下有知，是否后悔逼死我这落魄弟子？让阴司凭白添条刑罪？！”
戚临面对他的咄咄逼人，可时过境迁，后悔又能如何？索性道：“过往之事的确对不起你，但我父已死，令尊令堂也入土多年，冤仇何苦再继续？若有难处，大可讲来，我自当弥补，犯不着装神弄鬼。”
裴垣也不在多言，既然仇人就在眼前，只唤来众黑衣人，将人包围。
戚夫人在车上哭嚎，想引人来救，戚临也大吼大叫：“姓裴的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如今还有职在身，你一介草寇敢暗杀朝廷命官？！”
然裴垣已经走远，完全不理身后的叫嚣与悲鸣。等黑衣人回禀，方站定街口，对另辆马车拱手道：“侯爷，事情已了。”
车里人正是申屠昀，他费尽心思找到戚临的旧敌，用途可不光如此，恩了声道：“戚临虽死，可他的职权还需要时间，方交到先生手里。”
裴垣跪下道：“草莽之躯不敢再担‘先生’二字，今裴家陈冤昭雪，日后定当效犬马之劳。”
秘事便此终了，然戚临夜半出府至今未归，戚府岂还能稳如泰山？
戚睿轩自是先问申屠茵，但她只说公婆见面就往家去了，后来觉得两人是临时往外祖家去，也说不知所踪，忧心如捣地命人全城搜找，不说地沟阴渠，就是荒巷枯井也恨不得翻过来，可就是不知生死，最后无奈只能往府丞府报案。
消息传出，戚府沾亲带故的都赶来商量，偏申屠茵在别院不通消息，还与申屠旸玩闹热乎，这惹得夫家急赤白脸，可这恰是戚睿轩所期，所以每每问及申屠茵，他都尽力维护，旁人不谈，此举愈发惹大公子戚睿通不满。
他为长子，可戚临却偏疼继室生养的戚睿轩，如今他音讯全无，恐怕戚睿轩将趁机夺去家主之位，苦于自己没有扶持，整日在酒楼饮酒，抒发烦闷。也是巧合，这日姜育熙休沐，同好友来此消遣，见他独在雅间，便请来一起。刚刚落座，便问起戚临一事。
姜育熙劝道：“大公子不必忧虑，薛府丞已经开始调查。又何况不见的不止令尊令堂，还有家仆，总会有线索。”
“指望如此吧。”戚睿通哀声叹气，有人看他情绪还是低落，于是叫请卖唱的来助助兴，几段下来，的确缓和不少，心思也起了变化；姜育熙与自己年龄相仿，可已是四品要员，单论品貌资质，学识武艺，他戚睿通样样不输戚睿轩，只败在偏心上，若那二弟真坐稳家主，可叹他这辈子也就是个大公子了。
于是宴散后，他单请姜育熙到茶楼醒酒，对方惭愧道：“戚府如今有事，还让大公子破费。”
戚睿通道：“姜兄客气，你公务繁忙，今日难得见到，我这算厚颜打扰。”
两人吃过茶，酒意稍缓又谈起戚临。戚睿通不住叹道：“可说是家门不幸，但不管生死总得有缘有故，难不成是半途遇到鬼魅给勾去了不成？！”
姜育熙道：“戚兄莫急，别失了方寸了。但要说也是，戚府和别院才相差多远？即使夜深，至少还有更夫，可非但没瞧见，连动静也说不知，实在蹊跷。”
戚睿通道：“不瞒你说，世间琢磨不透的不少，但像这灰飞烟灭似的，简直闻所未闻，若不是我弟夫妇与陈留侯沾亲，我都要以为是......罢了罢了，喝茶。”
姜育熙沉吟不语，戚睿通问道：“姜兄有话不妨明说，这儿也没谁。”
对方便道：“我倒不担忧这事，只令弟心思深，我说怕是挑拨，戚兄当我酒后乱言；凡事总得有利有弊，令尊失踪，对谁利多，也就不难推敲这里的门道。”
他的话正中戚睿通的心思；戚睿轩看似焦急，但行为举止透着明显反常，只族里长辈视而不见，苦闷地端起茶杯灌下。
姜育熙叹道：“俗语讲防人之心不可无，戚兄还是提防令弟些吧。”
戚睿通道：“姜兄话里有话。”
姜育熙面色犯难，犹豫良久才开口告知：“我父常年用药，用不喜汤汁，这才配成药丸。某日他掰开蜡丸，感觉有异，竟从药中捏出根极小绞丝，不禁恶寒，若当时照旧囫囵吞下，怕是难逃厄运。”
戚睿通惊骇不已，哪知姜育熙又道：“戚兄知道，我姜氏寒族人多，此事不便张扬，暗中追查也不是没有线索。想府内专管配药的只有一间，那蜡丸即是完好，必然是配药时放入的，按工序时间查问相关人员，发现有小厮与他收取药渣的亲戚在药房逗留过，我顺藤摸瓜，查出那人正出自我堂兄那院，而那段时间，他与令弟走得很近......”
话已至此，戚睿通还有何不解？他自是管不着姜府如何处理内祸，但戚临失踪必和戚睿轩有关。
作者有话说
第257章 七十三 夕颜不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