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6、七十二 陈侯珠 ...

  •   去年初时,突贺忽然整兵,从东北方突袭,势如破竹般连吞两道关卡,可朝廷接连派发的粮饷,不是被匪盗夺就是毁于鬼头蜂
      盗匪易灭,可那些蜂子不但踪迹难觅,更不惧水火,仅二十只就啃噬得人重伤不治,何况家禽家畜,稻谷麦田,山林草药,搞得疫病丛生,城镇尚不能抵挡,村落就更难存活。
      齐人无不忧心,即使没有天灾,单是人祸也感觉要闹得国破将亡,无不对齐帝抱怨,国师的声望倒重新高涨。
      “没了林蝶,厉青兰孤木难支,何况齐国的朝廷早对他不满,就算暂时笼到民心,遏不住蜂灾人祸,自毁是迟早。”张姮有信心,可申屠昀却担忧:“怕只怕同生蛊,让你放出来的鬼头蜂有所预感,真听命他,那齐人不臣服也难。”
      这的确值得考虑,但鬼头蜂早已遍布齐国,如果厉青兰所到之处风平浪静,那夏侯氏又不蠢,自会引人心作祟,做实他妖人之说。
      两人正谈话,朱慵方引曹瑞兰过来,他撤去旧职,现被提为匣廷关校廷辅佐,赶来辞行,此职位转盯粮矿运行,说了些交代注意,也就无可言明。只申屠薇有些不舍,曹瑞兰劝慰几句,也是明事懂理,就没过多为难。
      陈留侯下午起行回府,早有人吩咐厨下准备,这会儿正忙,申屠旸的奶母唤人来说要碗炖豆腐,还特别强调得鸡汁浇好葱末不要,厨娘们随便应声,偏偏申屠蕙又肠胃不适,伺候的媳妇赶紧熬红枣小米喝,闹哄哄,结果粥里尽是葱味,豆腐软碎的跟汤里熬了多把时辰,苦了两孩子不到晚间就哭得没完。
      事情报道张姮面前,本是琐碎,可问题是二府厨房虽然不多,却也能供着百十来号人用,今天这事分明是故意闹出来的,后来查过才明白那些人的心思。
      头年时,申屠楀的失踪终于有了眉目,尸骨凄惨,可殷氏至今不知,也是怕她受不住,只先秘密收敛。后来张姮和申屠昀商量,将申屠旸过继到申屠楀名下,暂时就以照顾的名义,让殷氏有所寄托在谈以后。
      可本该主家作主的事,落在下面耳里,就过滤出不同的想法。
      申屠蕙不论,申屠旸是平留侯的长子,就算被剥爵位,可也是陈留侯的亲侄,是高府贵胄,若过继在无权无势的宗亲名下,将来就等于和富贵无缘,至于那些奶母,盥洗缝补,伺候的也就难保饭碗,何况说沾亲带故来享利的,自是怨气丛生,单就厨房闹了一不止回,是瞒不住才让主母知道。
      张姮翻看账本,佩服这些势利眼的贪得无厌,就连时机选得也好,多半年的花销竟都被年末的乱七八糟所掩盖,可并没有当众指出苛责,反闹得几名管事和媳妇心里没底,待出来堂屋,才有那仗着资历深的壮胆安慰:“如今府里事多,咱们都是留府的老人,她不看僧面看佛面,一时半刻离不得咱们的。”
      夜深,几个管事聚在屋里喝酒。他说完,立时有人附和:“正是这理儿!她虽主事,可到底年轻,位份在那摆着,里外的桩桩件件哪里晓得难处,还不是靠得咱们。”
      “就是就是,侯府人丁少说三四百,咱们就算四条胳膊全用上,也管不来谁拿谁偷的,依我说,过了这阵风,也就像原来那位似的,还不是依着咱们。”
      “这倒不打紧,要紧的是将来公子过继人,咱们掂量点削减的,别把自己栽了。”
      “怕什么?你没看那些奶妈子的脸,就差把‘敢过继人就让主家好看’写在脸上了,真要她事成了,就凭那些碎嘴子,城里能消停?谁不戳陈留侯的脊梁骨,这兄弟遭难,他就迫不及待让人绝了根断了火!”
      几人酒至尽兴,见屋门紧闭,说话也就放得开,何时醉过去也不知,等鸡啼醒来,屋里只剩赵管事,几个空酒壶和些小菜碟子,骂咧咧的埋怨;吃醉了也不喊他。
      “赵管家!赵管家!夫人那叫呢,您起来可赶紧过去!”屋外急喊,然后便听好几拨人跑过,顿时酒醒大半,跟着跑去主院,见里里外外占满人,以为误了报事的时辰,忙挤到前面来停训。
      张姮今日难得坐在院里训话:“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有些事,也就可以说了。赵管事。”
      赵管事擦着额头的汗,眼神左右寻摸,发现基本是生人,跪在眼前狐疑她说人齐了是什么意思?
      张姮只道:“陈留侯府的确家业庞大,人丁也旺,原以为侯府不比旁的富贵人家,总是上行下效有的规矩,可近来发现你们呈上的账目越来越糊涂,本夫人倒理解,毕竟年岁大了,难免耳聋眼黑,头昏嘴不利索。”
      赵管事忙道:“夫人!夫人开恩!年末事多,的确有些理不清,可求您看在老奴在侯府尽心多年的份上,饶了这回吧!往后定当多番谨慎!”
      “你这罪认得快,我本以为是旁人连累。”张姮的笑,让赵管事抖如筛糠,可紧接着又听道:“也或许是觉得没了左膀右臂,心虚了。不过都是旧事,今你才来,那我索性再说便。昨夜里黑,葛管事吃醉了酒,跌进水渠里,捞上来虽说还有气,可这一府管事是不能在当了。而冯管事,也是贪酒惹祸,好端端与人口角争执,对方一时出手重,结果还不等天明,他家就送来讣告。至于秦管事,唉,也是家门不幸,你说他就在府后面住着,可还没到家门口就莫名犯了心悸,都是多年的老友,怎么就没发现,没劝着点别喝酒呢。”
      赵管事面色煞白,秦家披麻戴孝的跑进来哭天抹泪,好像认定了秦管事的死就是他赵管事给灌酒灌的。
      张姮安抚道:“好了,你们也别为难赵管事了,多年同僚,他也难受。这样吧,你回去和你婆婆说,往后府里漆料买办,就有你家大郎负责,庄外也还缺修缮的木石料,让二郎去负责吧。秦管事为府里兢兢业业,不能亏待他的后人。”
      秦家的这才罢休,赵管事披头散发得好不可怜。可张姮再不理会,单点了申屠旸的奶母小韩氏出来,对方以为张姮要借着错失和年纪发落她,早就编排好说辞,但等人开口,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府里熬得汤,你可每日照喝?”
      “......是,按夫人的吩咐,不敢断。”
      小韩氏不明所以,人群外押着两人进来,男的唤蒋通,女的则是小韩氏的外甥女韩莲。
      张姮道:“府里真是愈发混账,谁能想到你这好外甥仗着你的势,将熬制的当归通养汤里的上等当归换成了丝瓜,就说是效用一样,但谋中获利,其心实在可诛。”
      她把问题推给韩莲,可小韩氏才是指示,忙道:“夫人开恩!她年幼不懂,只识得银两是好东西,便私自做出这等事,的确该打,可好在没桶出大祸!还请夫人网开一面!”
      “没桶出大祸?!”张姮正色道:“你身为乳母,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本夫人不清楚你有没有参与,但你这好外甥可不光是换了当归,里面还有不少料,你自己去问吧!”
      小韩氏察觉不对,可韩莲哭哭啼啼根本问不出,只能把矛头对准蒋通。
      他是城里回金堂的学徒,韩莲时常去他那卖药,久了便勾搭在一处,见只能从奶母补药中获利,便除去当归,也把王不留行和党来回倒手多次,再加之每次奶母们的诊方都经他手,自然最后把小韩氏也遮瞒过去。
      张姮厉声道:“行医不端,这也是你韩氏作孽!把他二人送官办理。至于韩氏,你身受滥药所累,侯府不追究你的过失,但也不能再与你照顾。来人给她身契,送她出府吧。”
      小韩氏瘫傻在地,想哭,却被众丫鬟连轰带赶,连行李也没收拾。
      张姮又对赵管事道:“买卖的确要人头熟络,行事才可方便,可侯府毕竟是侯府,于对方利润,有微词那就是忤逆!赵管事觉得地蛇不好惹,那你这府门管事做的也惯会低三下四,亦或者,如此方便其实是为你们自己的口袋?”
      “夫人饶命!!”赵管事忙磕头道:“小人再不敢了!再不敢了!求夫人开恩!”
      张姮道:“好,看在赵管事识时务的份上我开恩一次,不过也只这一次,如果你贪心不足还想着侥幸,那本夫人不介意侯府,乃至成康城往后没有赵姓人,你仔细掂量掂量吧。”
      她又对其余众人丁道:“主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掣肘,安省度日才是你们该求的。我希望从今以后所有人各安其职,如果不,那走得了旧人,新人我是不缺,更明白杂草要连根拔除才是干净。”
      赵管事等几欲昏厥,谁也不敢再造次。以至于申屠茵再来拜访,竟没敢有唠闲话的,只闷头着手头工作。戚睿轩得不到消息,却不见焦躁,反而温声问道:“听说旸公子的奶母前日被赶,你去也不知怎么回事?”
      申屠茵道:“是奶母家做得不对,补汤偷工减料,二嫂担心乳汁有差才赶了人,已经重新选了照应。”
      戚睿轩哦了声道:“倒是陈留侯信任,妇人之事,说破天不过是妒忌。”
      申屠茵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戚睿轩却道:“说了怕也是疑心,有没得证据,你去安歇吧。”
      申屠茵反倒更是疑惑,追问他才道:“二夫人大刀阔斧,我总觉得是在刻意隐瞒,不为旁的,你还记得为老太太送殡时,那眷氏还在,但你去多回偏不见,终究养过二姑娘,这实在蹊跷。”
      申屠茵对眷氏也无好感,说道:“她原也不是要紧的人,走了死了,不过是眼不见干净。”
      戚睿轩道:“是,你说的是,侯门贵地,岂是你我这些外人可窥的。夜深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申屠茵听出他有闷气,但并没劝,匆匆回了卧房,晚间来人说戚睿轩宿在书楼,陪嫁来的丫头茯苓便劝道:“小姐不如熬些参汤给姑爷送去,省得真为几句不值当的怄气。”
      申屠茵则道:“我知道,可那眷氏也不良善,是走是死于我有何相干?他那话分明是怀疑陈留侯我二兄长对一介妇孺做了什么?”
      茯苓道:“姑爷也只是怀疑,说出去能怎么样?他视小姐是贴心人才讲的,若您不劝也不理,他更烦闷,两人不更离心了?”
      申屠茵叹道:“容几日再说吧,他仕途不顺,心思也深,我看不透他。”
      茯苓又道:“那就依小姐,只莫说是姑爷,奴婢其实也不明白,那眷氏早掀不起风浪,守着二姑娘正好,二老爷至于这么防她?”
      防?申屠茵被牵动思绪,连日来陈留侯府的动态确与先前不同,问道:“你觉得他们在防?防什么?”
      茯苓忙道:“奴婢不敢胡说,但奴婢家还有人在那府里办事,说谁都谨慎小心,就是走路都细心数着,深怕惹出事。那会儿我舅舅送东西来,他跟我说,小公子已送到后院照看,里里外外都是二夫人可心的人,要是面孔生,连门槛都靠不近,奴婢当时还想这不是防贼是什么?”
      眷氏......申屠茵升起更多的怀疑,茯苓又道:“我舅舅那会也寻思,只怕真如外面传的,陈留侯怕往后难有传嗣,所以早早除了眷氏,毕竟她是大府的,将来等两位姑娘和公子长大,言行举止肯定会影响他们,倒不如一了百了,养在身边也更好听话。”
      “放肆!”申屠茵呵斥,茯苓忙跪下道:“奴婢多嘴!小姐饶命!”
      “这都是什么混账话?!你竟也听得!”
      “奴婢,奴婢是为小姐不值,也是您问才说。那会儿咱姑爷收着的折本,好多是为大姑娘议亲,可都被驳了回来,就寻思不过是商量,二老爷这么挡着有何必要?”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