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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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临近十二点，距离规定的投票结束时间已经只剩下两分钟，没到最后一秒，谁都无法预料结果如何。
全球的人都紧紧盯着电子屏，终于倒计时结束，投票结果出炉：反对票以369票领先赞成票，诺亚方舟计划宣布夭折。
姜雨瘫坐在椅子上，全身使不上力，嘴里只知道呆滞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科学院的所有人都显得有些沮丧。刘主任过来拍着姜雨，安慰她她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交给天意吧。
全世界只有中国的工程还在有条不紊的推进，渐渐地随着时间推移，人们的生活重新回归平静，世界像是也淡忘了这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
一年多的时间就这么悄然溜走，随着离2052年3月31日越来越近，关于世界末日这个话题的讨论又重新浮上尘嚣。社交媒体上的声音在距离31日零点只剩下五分钟，达到了巅峰，然而天空依旧是那么平静，就连科学院里，也开始出现了质疑的声音。
“姜雨果然不行啊，如果明天真的是世界末日，现在月亮都快掉下来了吧。”
“嘘，你别说了，你真希望明天是世界末日啊。”
姜雨独自坐在科学院的天台上，看着星空。此刻别说是其他人，就是她自己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精神错乱了，才会如此相信一个世界末日的预测。
人们开始倒数：“10，9，8，7......4，3，2，1！”
大家举杯，热闹堪比新年，庆祝人类又一次的“劫后余生。”
全球的社交平台也炸开了锅，舆论一边倒地庆幸当初投的是反对票。
“要感谢当年投了反对票的自己，否则现在就等着要饭去吧。”
“姜雨果然是在作秀吧，学术绿茶的身份做实了。”
“被老天爷打脸了吧？人在做，天在看！”
“接下来就等学术法庭的宣判了吧，学术婊能不能下线？”
......
互联网上的狂欢，对姜雨的批判持续了整整一天。姜雨的心情反而很平静，只觉得，没有出事就好，或许这个时空，真的很多事不一样了。
·
傍晚，姜雨在实验室里研究恒星坍缩数据，忽然刘长明的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喂？”
“喂！姜博啊，出事了！”
姜雨扔下手里的文件，就往总指挥室感。
“是，朱雀号，朱雀号出事了！！！”刘长明早已是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此刻也哭得像个小孩。
姜雨绕过一排一排的工作台，跑向总指挥室的大屏前。
“真的有彗星，”张栋在旁边抹着眼泪说，“朱雀号拦住了。”
屏幕上播放着朱雀号最后传回来的画面。
她看见了穿着宇航服的陆辰，和其他国家的宇航员，在仿重力室里一字排开。
“长官！朱雀号蜉蝣根据收集的数据报告计算结果，I49350号彗星将在将在两个月后冲撞地球！”陆辰说，以一种强硬而笃定的语气。
“陆辰少校！立刻向地球回传消息！”
“报告长官！时间来不及了！以我们飞出的距离测算，消息将和彗星撞击同时抵达地球！”
身穿宇航服的长官沉默了，姜雨认出来，他就是那天陆辰篮球赛，坐在她身边身穿西装的男人。
“继续飞行！”
“长官！”陆辰眼睛泛着红，带着压抑不住的情绪，“地球有几十亿人啊！”他几乎是用吼的。
“陆辰少校！我问你，军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报告长官！是服从命令！”陆辰回答。
“你知道还不去执行？！”
“报告长官！请求拦截彗星！”陆辰站定不动，回答得斩钉截铁。
“报告长官！请求拦截彗星！”广播里传来了声音，蜉蝣将机械臂屏幕点亮，屏幕上出现的脸很熟悉，姜雨用了几秒才想起，那是五中篮球队长张绍臣，陆辰那场比赛的对手。
“你们零重力仓不要瞎参合！我说了继续飞行！”长官说。
“报告长官，请求拦截彗星！”
“报告长官，请求拦截彗星！”
......
世界各地的宇航员，用同声翻译器，重复着同样一句话。
“长官，我们有量子弹头，不能刚好试一试吗？”陆辰问。
“量子弹头是我们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才用的，现在才飞出了多少光年？0.2光年？现在用了以后呢？”
“长官，现在还不是万不得已吗？家都没了，飞出再远有什么用呢？”陆辰问。
“长官！来不及了，我们折返也需要时间，再晚就拦截不了了。请长官下令！”零重力仓的张绍臣说。
“请长官下令！”
“请长官下令！”
宇航员们全都抱着头盔，个个身姿挺拔，一句又一句地重复。
“陆辰，”长官拿着头盔，微笑着看着他，“知道当初为什么选你吗？”
“报告长官，不知道！”
“军人最重要的是服从没错，但我们飞向太空的旅程漫长而遥远。”长官沉沉说道：“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够向地球请示命令，危及情况下，能够做出自己的判断很关键。你们今天都做得很好，”长官转向其余宇航员，“记住你们今天的选择，记住你们今天的样子，永远为人类的生存和荣誉而战！”
“收到！长官！”大家异口同声。
朱雀号调转方向，彗星就在眼前，它比想象中大得多，几乎就像一颗完整的行星。朱雀号在它的旁边，显得微不足道，甚至要小心翼翼，才不会被它的引力所捕获。
“量子炮1号、2号、3号，发射！”三枚量子导弹率先飞出。
宇宙的真空没有巨响，只有耀眼的白光，姜雨见证她的量子导弹击中彗星，绽放从未见过的光。
“量子炮4号、5号、6号，发射！”三枚量子导弹继续飞出。
彗星被炸开了三分之一，但依然在按原有的轨道飞行。
“这颗彗星质量很大，是否继续发射？”蜉蝣问。
“零重力仓，你们还有多少枚炮弹？”陆辰接通了张绍臣。
“不多，六枚。”
“这样行不通，这颗彗星的质量比我们想象的要大！”陆辰把一直搁在一旁的宇航头盔戴起来，刀刻般的眉眼被反光的宇航头盔罩住，看不见表情，“谁跟我走？”
大家还没做出反应，屏幕那头传来张绍臣不同步的声画：“我跟你走。”
“你反应倒是挺积极的啊？”陆辰开玩笑道。
“它不能接近地球，想都别想，我最重要的人，他妈的全在地球上！”
直到一排排的海鸥战机的门帘升起，大家才知道他们的意思，海鸥战机是能搭载量子导弹最灵活的机型。他们准备带着导弹，飞到离彗星最近的地方去打。
“为了人类！”
第一架海鸥战机出发。
“为了地球！”
第二架海鸥战机出发。
“为了家人！”
张绍臣驾驶第三架海鸥战机出发。
“为了爱人！”
量子导弹装载完毕，陆辰驾驶第四架海鸥战机出发。
姜雨他们看不到朱雀号外面的画面了，只看见屏幕前传来一阵白盲，沉寂了很久很久。姜雨拳头攥得紧紧的，心一直悬着，直到陆辰戴着头盔再次出现在了画面里，姜雨松了一口气。
“彗星太大了，还是不够，他妈的导弹带少了。”陆辰把宇航头盔拿下来，抓着额发反复踱步。
“量子炮还剩2枚，是否发射？”蜉蝣问。
“蜉蝣，你根据刚才陆辰他们拿到的数据计算一下，炸毁这个体积这个质量的彗星还需要多少颗量子导弹？”一直沉默在一旁的长官问到。
“还差7枚。”蜉蝣回答。
大家听到这个数字，脸上的表情几乎都是绝望的。如果只差个1-2枚，勉强核弹头还能凑一凑，但7枚的差距，就不是轻易就能补的了。
“还有一个方法......”陆辰在仿重力舱的控制台前坐下。
长官冲过去抓住他的领子咬牙切齿说：“陆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给我闭嘴。”
“我赞成。”屏幕里张绍臣的声音传来，此刻的他和陆辰达成了前所未有地默契。
“蜉蝣你说吧。”陆辰说。
“朱雀号是量子能驱动的，刚好可以摧毁彗星。”蜉蝣回答。
控制室里沉默了，长官渐渐松开陆辰的领子。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一名宇航员问。
“蜉蝣计算，没有其他选择。是否选择摧毁彗星？”蜉蝣回答，依旧是冰冷的男音带着机械感。
长官的眼睛红了，沉郁的嗓音冷静地说：“战士们，从我们飞向太空的那天，应该就做好了思想准备，要永远跟家人、爱人告别。现在他们需要我们，是否做这件事，我们投票决定吧。给你们思考五分钟，五分钟后计票。”
投票结果，所有人都选择继续炸毁彗星，即使这就是朱雀号飞行的终点。
“有什么话留给重要的人，你们各自发信息吧。”长官最后说。
这句话也是指挥室现场所有人能够听见的，来自朱雀号的最后一句话。所有人都泣不成声，原本，朱雀号是带着所有人类的祝福与希望，飞向银河系的。
滋啦的电流声响起，姜雨的耳机里传来陆辰的声音。低哑，带着冷淡的磁性，有点闷闷的，就像姜雨在落伽山，趴在他背上时听见的一样：
小雨，希望你不介意我还是这样叫你。
朱雀号飞向太空的时候，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失重，脚离开了坚实的大地，身体轻得就像要飞起来。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下一次见到你不知道会是在什么时候。
宇宙总有很多未知发生，朱雀号曾经失联过一次，当我身处在无边的黑暗中，我就在想，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时间可以倒转。我想带你去看我的球赛，替你教训那些欺负你的人，或者牵你的手在星空下慢慢走。我希望能勇敢一点，对那年的姜雨说我喜欢她。
或许是上天听见了我的祷告，让我真的回到了你的十八岁。
本来不应该打扰你的，你是那么专注，那么笃定地知道自己的目标。
如果不是落伽山的大雨，我应该能忍住，不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但结果是我还是说了，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如果可以回到地球，我想好好抱着你，认真向你道歉，再对你说一声我爱你，十八岁的陆辰曾经伤害过你的每个字都不要听，你是最好的小雨。
不知道为什么，你会那么确定朱雀号的危险，就像早就知道结果一样。
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就像你说的，地球那么脆弱，甚至经不起任何一点摧残。
那天晚上，你对我说，我没有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我来了本身就是奇迹，如果找不到生命的意义，那就慢慢找，最重要的是，享受属于我的奇迹。我想，我能再次遇见你本身就是奇迹，守护你本身就是意义。
你说过，地球经历了五次物种大灭绝，人类并不特殊，只不过是暂时的幸运而已。
但我想，人类应该是特殊的。朱雀号上的每一位战士，都为了爱和家人在战斗。
姜雨捂着耳机，还是陆辰十年前送的那一款，音质早已不是那么好。她奔跑着冲向天台，脚步沉缓趔趄，她打开门的那一霎那，泠冽的风吹散了长发，衣摆猎猎作响，天边一颗星星发出耀眼的光，紧接着万千流星坠落。
现在的我，离你0.2光年。
光要走73天才能到达。
如果你看见了星光，不要难过，就当是我向你道歉送你的礼物吧。
人生很长，你才28岁，不要为谁停留，就像我当初见到你时那样，勇敢坚定地往前走。
你这么可爱，未来一定会有很多人爱你，我也会是其中之一。
时间不多了，就说到这吧，要按时吃饭，多喝水，注意休息。
要幸福啊，姜雨。
流星擦过地球的大气，如一场发光的暴雨，闪烁的星光映在姜雨的瞳孔里，就像落进了她的眼眸中。记忆的灰尘被狂风卷起，一扇生锈的门，背后关着可悲的怪兽。阀门早已被她压死，生锈，此刻正在轻轻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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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31号那天以后，舆论的风向早就变了。
二十位宇航员的家人，都收到了来自朱雀号的讯息。全球都陷入一种巨大的阴影和哀伤当中，人类开始重新审视生存，这一天必将是载入历史的一天。
姜雨被所有人奉上了神坛，只有她自己毫无所感，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那一晚的流星，燃烧尽了她眼睛里所有的光。
“姜雨，我们42级高中同学聚会一起去吧。”裴晴这段时间搬到了姜雨家里住，时时刻刻看着她，怕她出什么意外。
“同学聚会......”姜雨目光有些呆滞，里面写着不知名的情绪。
“对呀，林景轩会来啊，对了还有田薇薇啊，你的死对头，你现在可以把她的脸往地上踩了姜雨，解不解气？”
“好啊。”
裴晴也没想过姜雨会答应去参加同学会，兴高采烈地像打扮洋娃娃似的给她穿戴了一番，牵着她的手坐上去星空酒吧的电车。
悠扬的爵士乐响起，优雅的男女在台上跳着交谊舞。
田薇薇点起一根烟坐着，样子很不好惹。
“薇薇，”这是姜雨两个星期以来主动说的第一句话，裴晴都惊呆了，“你怎么这么确定，那些照片里的人不是我？”
田薇薇静了半晌，狠狠抽了一口烟，烟头发着亮光，声音也有一丝哽咽，“姜雨，你的照片一直在我弟弟的相机里，“照片早就被陆辰给删干净了，相机都被他砸了，还用车给轧了几下。我弟弟说的，她从来不骗我。”
姜雨愣愣地回过头，看着桌台上的红酒装在透明的杯子里，在星空下映着灯光透着独特的亮。几颗晶莹的眼泪滴到了手臂上，温凉而湿润。下一秒生锈的阀门被彻底冲开，姜雨终于哭了出来，撕裂般地，田薇薇一边抽着烟一边掉眼泪，最终把烟在烟灰缸里狠狠掐灭，抱着姜雨也哭了起来。
天边星星很亮，地球依旧静静运行在轨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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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星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