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殿》慕阑

11、欲洗澡偏生总是起波澜

　　忙碌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小丝累的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酸痛不已，像是要散架似的。
　　刘游从澡堂回来，神清气爽的扑到自己床上，直嚷嚷着：“累死我了，本少爷前十七年加起来都没有今天那么累。我说你这小子怎么不去洗澡？浑身酸臭酸臭的。”
　　“要你管？”小丝不满的轻哼着，此时此刻，真想躺在一个注满温水的浴桶之中好好的享受一番，“对了，澡堂子里还有人吗？”
　　“我走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你难不成和大伙洗澡还会害羞嘛？”刘游肥胖的手支撑着圆滚滚的脑袋，侧躺着看向小丝。“不过也是，你瘦胳膊瘦腿的，八成是不好意思让大家看到你那白斩鸡似的的身材吧。”
　　“白斩鸡总比猪肥肠好吧？”小丝噗通从床上跳起，光着脚下床，将两张床中间的屏风给张开。从橱里找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便朝澡堂方向走去。
　　初秋的凉风吹动着衣袂，夜幕下笼罩着祥和而静谧的气氛。小丝匆匆赶到澡堂，在门口侧耳倾听了半晌，果然没有一点水声。
　　看来今天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泡个澡了。
　　掀开门帘，澡堂内只有两盏灯笼，闪烁着淡淡的光晕，而四处弥漫着的水汽，使得整个澡堂陷入朦胧之中。
　　小丝三下五除二的脱去了外衣，露出白色的中衣，正当她准备散开束发的时候，听到一阵轻微的泼水声。
　　“谁？谁在池子里？”她顿时全神戒备起来，试探的叫唤着。
　　无奈水汽太大，到处都是白蒙蒙的，根本无法看清池子里的状况。
　　“池子里有没有人？再不说话，我可要把水都放干了哦。”小丝瞪大眼睛的看着偌大的水池。
　　“废话真多。”一个男人的声音自白雾弥漫的澡堂子里传来。
　　小丝不禁吓了一跳，这声音还真是熟悉，淡漠而清冷的态度。
　　“你是……谢云曦吗？”小丝疑惑的问道。
　　对方选择了沉默，并未回答。
　　态度这般冷淡，整个黎安书院除了他还会有谁？
　　小丝不免失望的撇了撇嘴，看来今天又是空欢喜一场了，还是去后山的湖边洗冷水澡吧。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外衣穿好，并套好了鞋子准备离开澡堂。
　　“呀！”突然谢云曦赤着上身的样子赫然出现面前，小丝一惊，随即赶紧用手捂住眼睛，尴尬的道，“喂，你想吓死人啊？还不快把衣服穿起来？”
　　“都是男人，你还害什么臊？”谢云曦的目光冷峻而深邃，淡淡的望了她一眼，随即转身走到一旁的木椅之上，取出巾帕擦拭身体。
　　小丝听到他脚步离开的声音，偷偷的从指缝中掀出一条缝瞧了瞧。
　　只见他背对着自己，修长挺拔的身材犹如雪松一般，肩膀宽阔而伟岸，上身呈倒三角的形状。水珠顺着发丝一滴滴的流淌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魅力。
　　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冷然而魅惑的姿态。
　　面对小丝直勾勾的目光，他并未多加理会。自顾自的穿戴完毕，便离开了澡堂。
　　如果说王羲之如阳光一般的和煦温暖，散发着柔和而暖人心田的光泽。
　　那谢云曦就如同清冷的月辉，尽管充满寒意与距离，却依旧让人注目。
　　“哎呀，真是罪过啊，罪过啊。”小丝回过心神，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行为，竟然看一个男人换衣服入了迷。
　　看来等会得多念几次经了。
　　此刻已经很晚了，该不会再有人来澡堂了吧？小丝望着热气腾腾的池塘水，咽了咽口水，真想立马就噗通一下跳进去，舒舒服服的泡上一会儿。
　　有些犹豫的看了看门外，终于还是经不起热水的诱惑，快速的褪去自己的外衣和靴子，刚散开束发之际，只听得门被推开的声音。
　　“小丝，是你？”王羲之浅笑吟吟的走上前，“你也尚未洗澡？不如一起吧。”
　　小丝不禁心中哀嚎，我真是招谁惹谁了？连洗个澡都是如此的艰难险阻！
　　“不……不是，我已经洗好了。”赶快将刚脱下的外衣又一次穿起。“书呆子，你干嘛盯着我看啊？”
　　王羲之一怔，随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想不到你把头发散开的样子，竟是这般好看。比那画中的侍女更美。”
　　“喂喂喂，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是堂堂的男子汉。虽然矮了点，瘦了点。但是也不至于雌雄莫辩吧？尽管你是我义父的侄子，跟我也算得上是沾亲带故。但如果你再此般胡言乱语，我的拳头可是不认人的啊。”小丝边说边赶紧将头发束起，故作恶狠狠的模样瞪着他。
　　王羲之不禁脸颊一红，赶忙作揖：“是为兄唐突了，你莫见怪。”
　　“你怎么那么晚才来沐浴？”蹲下身套着靴子。
　　王羲之解开外衣和束发，回答道：“在书房誊写书卷到现在，今天总算补完了两本书。照这样的速度来看，或许两个月内就可以完成所有的遗漏。”
　　“你还真是书呆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只有你愿意去做。不过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决定全力支持你！”小丝十分仗义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意盈盈，“欧阳夫子不是让我和刘游负责为众学子打饭吗？我一定会把最大的肉留给你，保证你每顿饭菜都是盆满钵满的。”
　　“这样岂不是有徇私之嫌？还是不必了吧？”
　　“你……你还真是个呆子。”小丝伤脑筋的揉了揉额头，“好了，你慢慢洗吧，我走了。”

　　离开了澡堂，整个人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的朝着书院后方的湖边走去。
　　“人家洗澡暖洋洋，小丝洗澡凉飕飕，真是凄惨太凄惨。”一边神神叨叨的咕哝着，一边踢着小石子前行。
　　很快便来到了后山的湖泊边，白天来此挑水之时，便觉得此处隐秘而清幽，湖水清澈见底，使得蓝天白云可以清楚的映照在湖面之上。
　　但此刻夜深人静之时，却别有一种风情。
　　倘若说白天的湖面犹如春光灿烂的少女，那夜晚的湖面便是风姿绰约的女子。
　　月光连同着漫天的繁星，润泽的光晕均匀的洒向湖面，就如同撒了一把碎金似的，星星点点，美不胜收。
　　偶一阵清风吹过，泛起了圈圈涟漪，动人极了。
　　或许这就是因祸得福吧，虽然没有温热的洗澡水，但在这天与地之间沐浴，别有一番酣畅淋漓的滋味。
　　小丝很快便褪去全身的衣服，欢快的扑腾在水中。仰面漂浮在水上，望着天上的繁星，竟没来由的有些伤感起来。
　　对于世人来说，天上人间便是无法跨越的天堑，可是对她来说，曾经生活了数百年的那个像家一般的地方，如今只能遥不可及的仰望着。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我-要-回-家！！”小丝双手张开在嘴边，大声的冲着天际喊道，泛起久久的回声。
　　栖息在林中的夜鸟扑簌簌的被突然响起的大叫声给惊飞了。
　　小丝在湖中游了两个来回，洗去一身的疲惫。这才起身上岸，换了干净的衣裳，神清气爽的朝着书院走去。
　　也许正所谓有得便有失。虽然离开了天庭众多朋友，却换来了人间自由自在的逍遥日子。其实这些天她常常在嘀咕着同一个问题。
　　既然她是受到惩罚才来到人间，可为什么她却不觉得这是惩罚，更像是奖赏呢？
　　回到房中，刘游早已鼾声四起。小丝累了一天，一沾到枕头便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便是正式开业授课的日子。早膳过后，所有的学子们便集中到了书院正中央的“遵义堂”，这里一人一案，总共二十张课案。
　　“学子们，今日首堂课便是由上官清夫子为大家授课，今天的课业便是抚琴。琴可陶冶情操，宜人心智。上官先生可是皇上最钟爱赏识的乐师，请大家好好研习，明白了吗？”山长站在首位，苦口婆心的做着讲演。
　　“学生谨记！”众人赶紧颔首，并对着一旁斯文儒雅的上官清行礼，“上官夫子有礼了。”
　　随着山长的离去，第一堂课便正式开始。
　　上官清的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十分轻柔，慢条斯理且和颜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