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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沉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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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姚窈头靠着头,我指着日记本说得唇干舌燥。日记本记载了好多日光、寒夜、跑道的红砂、数不清的眼神错落。是第二节晚自习下,吴昺亨又故意来晃了,站在一班的后门,我们班的前门,不知道在干什么,连我都感觉得到,那种我最擅长的假装看不见余光千万遍的戏码。杨芊桦站在讲台上一喊我的名字他就跑了,落荒而逃得一如那时的我。
“吴昺亨!”我把所有的信和日记本丢在了桌上夺门而出,走廊上空空荡荡早就没了他的身影。他写了常联系,说如果以后吃不起饭了可能还会蹭饭,可是他现在甚至都不愿意当面和我说清楚。
“我不理解。”我又低落地坐回了位置,窝在姚窈怀里,一滴泪也掉不出来,什么复习题也没心情写,看着那本标注了心事的《基础2000题》就烦,狠狠落笔在甘露的日记本上,在前几天那行字下面写了脏话。
“骄傲狗狗和听话猫猫不是很配吗?”
“配个屁。”
“不行。”我猛地抓紧了姚窈的手,“我晚自习下了要去找他。所有的信都可以还我,只有第一封不可以。”
我晚自习一下跑得飞快,跑进食堂的时候都还没几个人,我一眼就看见了超市门口的他站在那里,等着他七班的兄弟把东西放他的书包里。我只有片刻失神,为他的骄傲,为他的不羁,为他一如初见的帅气。是他的兄弟先看见我,于是提醒了他。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的身前一把将他扯着转身面对我,将运动会上的那封信塞给了他。
“对不起,之前骂你是我一时冲动,信都可以还我,只有这一封不可以。”因为这是第一封,是最起初的一封,是纯粹的,没夹杂着我半点爱意。
或许也是有的,纯粹的,含着满腔热血的爱,甚至从没想过要和他在一起。
“我对你根本没抱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没人比我更了解他,更爱他,所以我只是希望他能永远骄傲,永远自由。
我想直接塞进他的口袋,可是他的冲锋衣口袋拉了拉链,我紧张半天没拉下来,无措地拽着拉索几乎要哭出来。
“哦,知道了。”吴昺亨漠然地接过,大约是有点不耐烦,直截了当地转过了身去,干脆又利落,不留半点情面,半点看不出他说让我别哭的疼惜之感,甚至联想不到从前他是如何温柔地笑着望着我。
我不愿意他将我甩开丢在身后,所以是我狼狈地拉着杨芊桦挤出了食堂,像是排除万难一般,从前我都是这样去往他的身边,只是为了仰着脑袋轻笑着和吴昺亨说上一句话。
“什么态度啊!”我一路上闷闷不乐,走出了好大一截路才恨恨地踢了一脚路上的小石子,“贱死了,什么意思啊!”
杨芊桦也附和我,一路骂着回去,走到寝室见到了田彬欣才戛然而止。“怎么了那么生气。”田彬欣正站在走廊上充台灯。
“没什么。”我软了语气刚一答完就再也装不下去了,用力地摔了门进宿舍还不忘踹翻尽管一会儿还需要自己扶起来的自己的椅子。
其实我的话没说完,也没说清楚,我让杨晓桐第二天给他说了那些我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他却只说以后和我普通同学就行了。
谁他妈的要和你真心实意三年只换了个普通同学做啊。
明明说好了选择权在我的,我说要做朋友,你他妈的来一句普通同学。
我气得下午的考试都是心里闷着无名火的。考场分布一直是按成绩的,所以第一考场基本都是我们班和二十班的,再巧就是我附近坐着的是田彬欣和白蝶还有黄雪,她们三个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说着十四班的八卦,说十四班有一对好朋友感情变质。
姚窈也坐我旁边,我根本不加掩饰,直接笑着说:“感情变质啊,上一个感情变质的人已经变成普通同学了。”
“谁感情变质了?”田彬欣是第一个转过头来问的人。
我笑着挑了挑眉和姚窈对视了一眼没说话,田彬欣也没追问,她只是突然提起昨天,问我昨天和谁吵架了那么生气。
“没谁啊,不熟。”我自顾自拿起了笔在桌面上胡乱地画。
我以为木已成舟,或是已然沉舟,我都想好了,我才不会刻舟求剑。什么普通同学,谁要和你用三年换个普通同学啊,干脆就陌生人啊,吴昺亨算什么,看我一秒就忘了你。提着行李箱坐在公交车上回家的路上,我是真的这么想得决绝。
可是那个晚上,放假的第一天晚上我就梦到他了,梦到他也坐在食堂,和我斜斜隔了几桌,一直看着我却一言不发。醒来的时候是半夜,睡眼惺忪打开手机有一条好友申请,叫遇安。
“你好,哪位。”我黑暗里把话发了过去,迷迷糊糊看着遇安那两个字感觉有些熟悉。吴昺亨第二个号的ID好像也叫遇安,我知道那个号早就被盗了,可是依然安安静静地被我留在列表。我甚至在喜欢上他以后不止一次地对着那个主页发呆,想着之前充满戾气又中二的ID 变成了现在这个ID ,也想着我走在他身边几乎是挽着他的臂弯我说你变温柔了好多好多。我不止一次想过是谁改变了他,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可不可以是我。
晦气死了,和他一个网名。半梦半醒之间这是我最后一个念头。
第二天那个遇安也依旧是沉默着的,我的消息像是石沉大海,我看着没备注的页面有些不爽,于是又问了一遍,我说“不回就删了哦”。
这次对方回得很快,“吴昺亨”三个字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你干嘛。”我压下了狂跳的心。我说难怪啊,难怪都是遇安,原来不是巧合。可是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地惊慌,被我不准确地形容为杯弓蛇影。我不敢多说,只能用这一句我最常在他身边说起的问句形式。
“同学之间加个□□ 很正常。”又过了许久,“你不想做同学了随时可以删。”
我所有掩盖好的情绪在一瞬间被他轻而易举地全部一股脑扯出,我就像一个羞愤的俘虏,拼命维护自己的自尊,我说不管你怎么想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开心就好。”
“很开心。”
就再没有然后。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心里烦闷得厉害,一秒钟也憋不住了,而田彬欣又恰巧和我聊起了天,我说我好烦。
她问怎么了,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
这是她问的第三遍了。我纠结了好久,发消息追打着问冉依妃和白蝶,田彬欣到底喜不喜欢吴昺亨。怕麻烦干脆把记录转给了冉依妃和白蝶,也把我和他的事大致说了一遍。我说如果她喜欢,我就不讲了。
“卧槽,你们两个真的有事啊。”这是冉依妃白蝶的第一反应,“你放心吧,我们都以为他喜欢你,甚至都磕起了你们两个。田彬欣还说你们两个都姓吴,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balabala 的。”
“算了吧,你们磕的小情侣be 了。别说什么从小一起长大了,笑死了,最好的朋友都变普通同学了,贱不贱啊,三年换这么个结果。”
“可是他还来加你啊。”冉依妃说。
“谁他妈的知道他怎么回事,你看他说的那些b 话,气死我了,我和杨芊桦骂了一万遍晦气。”
是这么说的,可是和田彬欣出来玩的时候真的讲起这些事的时候都还是用的无比温柔的语气。他是烂人,我知道,可能像杨芊桦说的,我始终下不了狠心真的恨他,可是又是真的生气,所以都是由着身边的朋友骂他。
“烂人,不注意分寸。明明知道我喜欢上他了他也还是这样。”这是我最严重的怪罪,其他的我再也说不出口。
我没办法说谎,好多个时刻,大年夜放孔明灯许愿说要考上浙江传媒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起过他吗?挤在人群里放烟花大声倒数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起过他吗?我无数次幻想能够在街上遇见他所以每次出门从头到脚,连同每一根发丝都精致漂亮,甚至就连在他家附近的电影院看电影都会忍不住幻想,电影落幕灯光亮起时他会坐在后排,拉着我的手腕带我离开。
牵着手一起狂奔街头巷尾还有漫天盛大热烈的烟火,和他,是我世纪终末最疯狂的幻想。哪怕删除掉前面的一连串前缀都已经足够疯狂,龌龊来说,转角阴影里烟雾缭绕的吻我都渴求。
真讨厌,人家对我又没意思。
“我挺佩服你的,过了那么久才对他感情变质。”田彬欣说。
“我也挺佩服我自己的。”我和她在大街上摇摇晃晃地逛。那天的记录我也转给了杨晓桐,她过了好久才说:“还是别说太多了吧,不然显得你很舔。”其实说到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的时候我就已经失控了,就应该冷静点,别让多余的感情泄漏。
“我最好的朋友没有咯。”我喜欢把这种话说得嘻嘻哈哈阴阳怪气,快乐得歇斯底里,和上学的时候在去食堂的路上和杨芊桦疯没什么两样。
“好咯,别想啦,等我回去给你在表白墙上发征婚,说你是17岁纯情女高中生,受过情伤渴望被爱。”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