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钱打账上！[穿书]》废废废名

41、我嫉妒你

　　蒋温州刚下庭，看到助理拿来的一个案子。

　　他第一眼觉得平常，细看一眼，觉得蹊跷。

　　不久，手机铃响了，领导邀请他去吃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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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离微顿，看向出口惊人的蒋温州，大脑一瞬间空白。

　　蒋温州脚边是青嫩的小草，微微摇晃着，尖端泛着淡淡的透明晶莹，但有力直挺。

　　蒋温州的身影在草边，身上那股涌动的坚毅似乎要与波浪的草坪融为一体。

　　许离看到像草一样的蒋温州，清新，缓慢扎根，生长，在浅浅滋润下迅速占据低地。

　　他凝视半晌草地，终于动了起来，转头看向许离的脸，她脸上有一丝惊愕，半分不解。蒋温州笑笑：“我们回去吧。”

　　他并不想倾诉，也没必要倾诉，有些事自己心里清楚。

　　许离愣愣，“那唐少枫……？”

　　“纸片而已。”蒋温州笑，“我会让家里处理一下。”

　　处理一下，面对蒋温州的轻描淡写，许离明显察觉到他内心掩饰的想法，但她没多言。

　　蒋温州以往从不持着这种态度，这是许离多日前的想法，现在许离把世界看成活的了，而同行的蒋律师却从小心翼翼中抽身出来，变成一种诡异的释然。

　　他们回到病房，相安无事，不久，许离就帮蒋温州办理出院手续。

　　出院那日，蒋温州收拾自己的几件行李，其实根本没几件。许离怕他伤还没好，帮他拿着。这次是许离开车，没有其他人。

　　许离让蒋温州坐后排。

　　“你买车了？”蒋温州戴上眼镜。

　　“借的。”许离答。

　　她好多日没碰过车，但底子还在，当年工作时驾照帮了个大忙，每日接送领导上下班。她抬眼看看后视镜，看到后排的蒋温州看着窗外，而窗外只有路灯和树。

　　“你和家里人通电话了？”许离问问，她不敢忘这回事。

　　“通了。”

　　作为一个接受过系统教育的律师，踏入法学范围的第一幕，就强调神圣、庄严和尊重，那高高在上的法律，是架着圣光的，端在威严的罗马柱上。蒋温州饱腹诗书气自华，从小浸润在法学的海洋里，不过一句话的事。

　　许离不解，她一直认为，像蒋温州这般优秀严谨的律师，应当也是庄严、神圣的。她几乎要看懂，蒋温州青草般低调的思想悄然滋生，时候一到，就迅速漫天铺开，比融冰的河流还要汹涌。

　　许离一边想一边握着驾驶盘，面前横闯来一辆电动车，她猛然一刹，蒋温州身躯摇晃，胸前安全带一勒，咳嗽起来。

　　“你要止痛药吗？”许离闻见声音立马问，把车头的药往后递过去。

　　蒋温州伸手接过，两人的皮肤相触半秒钟，她感受到对方手的冰凉。

　　“多谢。”蒋温州回应。

　　他倒出两颗小药片，放进嘴里直接嚼，许离听到细微的咀嚼声。

　　“去你家。”许离补充，想起自己还没交代目的地，尽管这一点两人彼此谙熟于心。

　　“好。”蒋温州答，疼痛在他嚼完止痛药的那一刹那就消失殆尽，他神色平静，像个无事人。

　　到达蒋温州家，尽管多日没来过，但许离将路线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钥匙孔要转多少下竟都有印象。她沉默一阵，听到门声咔哒，地上竟然铺一层薄薄的灰尘。

　　她将蒋温州行李放下，进到厨房洗手，蒋温州拉开窗帘，许离明显感到屋子光亮起来。

　　“留在这吃饭吧。”蒋温州客套。

　　“你做吗？”许离反问。

　　“嗯。”蒋温州轻轻应答。

　　冰箱里只有不太新鲜的蔬菜，数量不多，许离不抱希望，但一阵儿过后，她承认蒋温州厨艺不错。

　　多彩的杂菜汤，失去水分的红萝卜被切成丁，他熬出的香味不咸不淡，是一种温和暖意，飘散在厨房里。

　　“对不起，连累你了。如果不是我，你也不至于出车祸。”许离不知该说什么，直白生硬地找到话头，挨在厨房门边上，“我是不是该和唐少枫说清楚，或者我离你远一点。”

　　提起这一点，是很不合适的，蒋温州脸上看不出是否在意，端出杂菜汤，淡淡笑道：“没关系。”

　　窥见不出他的心情，许离低低眼，思索半秒，接过杂菜汤。

　　许离突然有一种感觉，她和蒋温州比较起来，她快要陷进去了，她要陷到这个世界里去了。而蒋温州表现出来的从容不迫，则像智者站在高处俯视一切，宛若是更高维度的生物，他仍旧清晰认识到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将所有事件分开，保持清醒。

　　在这个房间和两种情绪里，她显得弱势无比。

　　晚饭很简单，餐桌朴素，杂菜汤混着米饭，散发出的沉重通过碗底传入掌心。许离的掌心很热，她啜一口汤，耳边清楚听到风和窗户摩擦的声音。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她听到自己问。

　　蒋温州也许思考了，但他很快就答上：“法官。”

　　他律师入行，后来进了法院，寥寥几年，就成了法官。

　　“做了多久？”许离继续问。

　　“一年，多一点。”蒋温州答。

　　“你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来到这的？”

　　蒋温州停顿、沉默。

　　他最终还是没回答，保持缄默。许离凝视着他镜片下的眼睛，记得蒋温州自述自己是被捅死的，她对此毫不怀疑。

　　“我其实很好奇。”许离的声音淡淡且平静，与之前的吃惊大相径庭，“你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

　　“法律并不神圣。”

　　蒋温州听这声音，感到初识的许离回来了，如同刚接触时的棱角分明。从某刻时刻，他就意识到她遇强则强，性格和非牛顿液体一样。

　　“我从事法律行业，加起来也有快十年了。”蒋温州喉咙滚动，动作轻微，声音小却沉稳，“如果一个人，一个家庭，一夜之间通晓法律，那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大部分法学生接触这个专业时，都心怀着维护正义的理想，无论未来是想成为检察官，法官，还是律师，他们怀揣着“法律是神圣的”滤镜学习四年，六年，七年，出了社会，接触各种案件后，发现身边的真实，和教科书上的案例，还是不一样的。

　　铅字的黑白，化不出案子的每一处细节，蒋温州接到的第一个案子并不重要，第二个案子也不重要，直至第七个第八个，他做好很多心理准备，这些前辈都会教导，可他发现心并未随时间变得麻木。

　　他和其他人截然相反。

　　这些是蒋温州需要面对的，每周，每月，都要面对的。想象中的功利没有到来，他原本冷漠的心渐渐动容，如冰块融水，看到当事人及其家属的白发和心力交瘁，看到法律被当作谋利工具，他选择了进入代表公正的系统内部，希冀能维持自己应有的冷漠。

　　他不是理想主义者。他有一个理想。

　　“那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许离认真听着他这句话，把每个字，每个语气，都清楚无比地记在脑海里。她忽然动容了，意识到他话里的悲哀，意识到她陌生的，看不到的哀愁。

　　她曾经有些时候自大过，一种建立在自身能力上，意识范围外的理中客行为。她会反省，也会重犯。但她意识到时，往往是遇上比她更强一档的人，俗话就是慕强。

　　蒋温州给了她新奇感。

　　“我嫉妒你。”

　　“我也好像，着迷上你了。”

　　这句话并没有任何的暧昧成分，只是单纯地叙述。蒋温州看向她，拿起手边的茶杯，浓色茶水里浸着几片茶叶，有的舒展开，有的紧拧成条，浮起沉底，把茶色显得透彻一些，饭桌的光影自然洒在两人中间。

　　蒋温州也凝视着她，一种严肃却不生硬的目光。

　　“好。”

　　敞开心扉对一个人来说很艰难，尤其是孤独好几年，时刻保持警惕的独行者。许离唇角微动，坦然地露出笑，蒋温州这才发现她的唇色很红，看上去很大气。

　　许离站起来，碗中的饭只吃了一半，她把剩饭清理进垃圾桶，把自己的碗洗了，蒋温州坐在餐桌前听着厨房水流声音，纹丝不动。

　　流水声停止，许离抹干净手，“今晚我不在这里睡了，你小心点，照顾好自己，伤口别碰水。有事打电话，报警，都可以。”

　　她走到门，打开，关上，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十分响亮，只会在电影里出现。

　　她下楼梯，有些头疼，呼吸新鲜空气后舒缓不少。

　　回到餐厅，郭子抱着书包坐在门口等她，仍有客人在用餐。许离望过去，看到郭子昏昏欲睡，脸上还贴创可贴，她过去拍拍他的肩，郭子抬头：“姐，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许离径直往餐厅内走去。

　　郭子在后面追着问：“蒋哥哥好点没？现在怎么样了。你不是把他送回家吗？”他紧紧抱着前不久才得到的新书包，牌子货，黑紫色，上百块的。“姐，我想和你说，学校下星期要考试了。”

　　许离停步，回头，质问：“脸上怎么弄伤的。”

　　“跑步不小心摔的，”郭子瞳孔缩缩，转而眼神立马亮起来，“姐，我能不能问你几个英语问题啊。”

　　乡村的教育水平和城市里差距极大，郭子来到新环境，性格开朗，适应得很快，简直像回到家一样。唯独在上课这一方面跟不上，他第一天上学时已经发现这个问题，可那时许离忙蒋温州的事情，没空管他。

　　他也倔强，去问老师几次，老师说都是小学的问题，他就不敢再去问了。

　　“其他人也会啊，非得守在门口问我？”许离随口。

　　“我和他们不太熟，和你熟。”郭子迅速作答。

　　许离抛去刚刚的头疼，吸一口气，“今晚十点帮你补，半小时，十一点睡觉。”

　　郭子大喜，毫不掩饰高兴，“谢谢姐。”

　　郭子的问题确实都很简单，大概是初一的水平，许离很快就帮他解决完问题，还附带上几个扩展知识点，让郭子用几天消化，不着急。郭子在台灯下埋头盯着英文字母，有一种今晚就把它干掉的冲劲，可惜不久就被催眠到上下眼皮打架。

　　10:50了，许离起身，要把他赶去睡觉，郭子睁着困眼依依不舍。许离说：“得了吧，别假努力，再看也不懂的。”

　　郭子只好停止学习，他关上笔记本和台灯。

　　“对了姐，”他打了个哈欠，“你觉得我以后读什么专业好？”

　　许离顿顿，回到：“还没中考呢就想这些，太远了。”

　　“你觉得读律师怎么样，”郭子困意消散，立马兴致勃勃，“我今天和新同学们讨论了，听说很赚钱呢。还能像蒋哥哥一样。”

　　“太肤浅了。”许离评价，“只想着钱，人到一定年纪就该有其他追求。”

　　“我还年轻着呢。”郭子嘟囔，“我要给我妈赚医药费。”

　　许离帮他关上门，转身碰上走廊的光，愣住。

　　“什么追求……”

　　她笑自己。

　　当初不也是那个鬼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