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产霸总与小卖部老板》云上枯木

2、留下

　　楚言欢跟在洛华身后，掀开挂布，走进乱糟糟堆积着纸箱和货物的楼梯间。
　　这栋榴房很有年头，从墙面上的裂痕，没有铺瓷砖的水泥楼梯和地面可以看出来这一点。它的主人也不大打理它，木板与铁栏杆的楼梯扶手上积了薄薄一层灰，甚至有蜘蛛在角落结了网。楚言欢几乎是贴着墙壁走，好避开那些蜘蛛网。
　　幸好楼上的房间都很干净。楚言欢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洛华在衣柜里翻翻找找，“刚刚淋了雨，你先去洗个澡吧，嗯……委屈你穿我的衣服了？”
　　楚言欢接过洛华递过来的衣物，看了看，“这衣服还是我以前给你挑的。”
　　洛华不记得了：“是吗？那要不换一件吧。不过这是我衣柜里最好看的了，换其他的你别嫌丑啊。”
　　楚言欢记得倒很清楚，他暗戳戳追求洛华的时候，由于看不惯他千篇一律且土的格子衬衫，就送了一套他精挑细选的名牌，可惜洛华说太贵，怎么也不肯收。
　　最后小楚总提议去一家平价的商场约会，互相给对方挑衣服，这才终于有机会让洛华穿得有点年轻人的样子。
　　当然，那次约会小楚总被迫忍受了许久洛华的糟糕审美……他最后是穿着件超土气腰果花衬衫离开商场的。理由是洛华说：很符合你霸总的气质。
　　楚言欢点头，又看了看他身上的白T恤遛弯裤人字拖，皱眉道：“你真的很没品味。”
　　长得多清秀一小伙，上班那会儿老穿格子衫融入秃头码农之间也就算了，现在好了更是穿得如街角大爷一般，在穿搭一道上少走二十年弯路。
　　“是是是，跟你比不了。”洛华无奈地又掏出一套刚买不久的深灰色家居服，在楚言欢说出“丑”字前先把他推进了浴室，并带上了门，“拿着。你快去洗吧，沐浴露什么的里面都有，浴巾用旁边那个没拆的，我要去做饭了，厨房就在旁边，有事再喊我。”

　　很快厨房里响起油烟机的轰隆隆声，还有煎鸡蛋的刺啦刺啦声。
　　洛华家里备的食材很少，因为他并不是每顿饭都自己做。小学门口的小吃种类可不少，快餐店也不远，够他换着吃了。
　　时令蔬菜，鸡蛋，淀粉肠，葱姜蒜辣椒，就这些。不多，刚好够煮两碗热腾腾的挂面。
　　啊，两碗。洛华才意识到自己煮了两个人的分量，都没问过楚言欢还吃不吃得下。
　　面条端到小方桌上，正好楚言欢也从对面浴室里走过来。洛华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不大不小，很合身。
　　热水的冲刷让他的脸色红润起来，减轻了憔悴感，叫他的阴郁气质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明亮了。
　　他在洛华的目光下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口，道：“我还以为你的衣服会太小。”
　　楚言欢是要比洛华高上五六公分的，还常常去健身房，他俩怎么也不该是同一个尺码吧。
　　洛华上下打量：“你是不是瘦了。”
　　“不。”楚言欢面无表情，伸出魔爪捏了捏他大臂的软肉，“是你胖了。”所以衣服尺码向楚言欢的靠拢了。
　　洛华震惊，洛华深思。
　　好像是的呢。
　　他生活清闲无压力，又不爱运动，还有店里那么多零食，他看电视的时候随手就拿过来吃……
　　他叹了口气道：“人到中年，难免发福啊。”
　　楚言欢被他受伤的表情逗笑了，扶着他的肩膀抖抖抖笑了好久才停下来：“没事儿，胖点好，总比当竹竿好啊。省得我老担心你风一吹就倒了。”
　　虽然承认自己胖了，但洛华还是觉得楚言欢一定也清减了，不说衣服大小的事，光是肉眼就能看出他的两颊不那么饱满了，肩背也不很宽厚了。
　　洛华推开他：“不能我一个人胖。你坐下，把这面吃了，我煮多了。”
　　被食物的香气吸引，楚言欢乖乖闭嘴坐下吃面。
　　洛华：“要辣椒吗？”
　　楚言欢接过辣椒酱，放了一小勺。
　　干巴巴的面包只能缓解一时的饥饿，哪里是热饭热菜可以比的。

　　楚言欢来时，坐的是凌晨的第一班大巴，那时候天还没有全亮，大巴上也只有零星几个人，都带着沉重的行囊：用扁担挑着货物的老伯，抱着巨大背包的年轻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疲惫靠在车窗上的妇人，扶着婴儿车的稍大的孩子。
　　而他身上除了一部没电的手机和几百块现金，什么也没带。
　　他花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从繁华的文州一路来到偏僻的长宁，沿途的房屋越来越低矮，绿意越来越繁茂，他闭着眼睛却睡不着，听着同行的旅客一个个下了车，直到身边空无一人。事实上他的身侧的确已经空无一人，亲人朋友都对他从众星捧月，到避如蛇蝎，生怕沾染上一丝一毫的晦气。
　　他在长宁人烟稀少的车站附近发呆许久，才终于从打击中缓过神来，感受到了身体的干渴和饥饿，和春末的潮湿的风冷不丁的袭击。
　　然后他来到这里，被允许用热水洗去皮肤上的灰尘与疲惫。
　　他的胃也被这样一碗普通的，味道算不上多好的挂面，连同全身血液一起温暖了。

　　于是洛华听见对面低着头的男人轻轻抽鼻子的声音。
　　楚言欢胡乱用手抹了下眼角，张开手指虚虚遮掩狼狈的神情，问他：“有纸巾吗？”
　　欲盖弥彰地，又说：“辣加太多了，怪熏的。”
　　唉，吃个面都能这样，小楚总不会落魄到了饭都吃不起的地步了吧。
　　洛华看向他的眼神愈发怜悯慈爱，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那儿呢。”
　　楚言欢起身。只见被油烟摧残得不太白的白墙上，挂着一卷卫生纸，放在铁盒子里，耷拉下来一截那种。
　　恍惚间楚言欢以为自己来到了公共厕所。
　　楚言欢：……
　　眼泪都憋回去了。
　　他扯了四块薄如蝉翼的纸，叠起来，道：“你还挺有生活情调的，厨房里放厕纸。”
　　洛华不满道：“怎么就厕纸了？谁规定卷纸只能在厕所用的。”
　　“厕纸质量。亏你用得下去。”楚言欢将用过的纸投入垃圾桶。
　　图便宜买到垃圾货的洛华无言以对。
　　等楚言欢坐下，洛华忽然微笑一下：“谁吃得慢谁洗碗。”
　　然后相当耍赖地，下一秒就吃掉了碗里最后一筷子面条，幽幽道：“大少爷连碗都没自己洗过吧。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是怼不过你。但我还拿你没办法吗。
　　楚言欢哽了一下，“我洗就是了。”
　　洛华托着下巴看他，眼神就像端详什么新奇的玩具。小楚总亲手给他洗碗，哈哈哈哈。真是今非昔比，时代变了啊。
　　楚言欢食不下咽：“你又看我干嘛？被我迷倒了？”
　　“看一眼还不行了，我在等你洗碗啊。”
　　五年没见的人，就这么在一个平常的晚上普通地重逢了，命运真神奇。在洛华的想象里，如果能再次见到小楚总，可能是在某些绯闻新闻上——他辞职后把所有与文州相关的联系都切断了，实在想象不出来还能有什么相见的机会。洛华思绪飞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