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渝》应子柯

4、成长日记

　　这假放的迟渝言一言难尽。
　　第二天就是返校日，学校要求11点之前必须到校。
　　他爸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七点多就把他叫起来了，随便挑了家饭店，吃完饭以后直接把他送到了，学校大门口，临走之前还不忘说：“别和同学闹矛盾，跟人家好好处关系。”
　　迟渝言穿着发下来的校服，浅蓝色衣领和袖口的短袖搭配了一条黑色宽松的裤子，让他显得很干净，怎么看都是个好学生。
　　最让他奇怪的是整个学校他没看到多少人，他先去了趟教室，前后门都还上着锁，这还能代表什么呢？不就是来得太早了吗！
　　然后他又一个人屁颠屁颠地去了宿舍，宿舍已经有人了，蹲在地上补作业和成长日记。
　　“来这么早。”迟渝言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
　　“嗯，你都写完了？”
　　“没有啊。”
　　“那你要死啊！赶紧补啊！老胡今儿查成长日记，没写就完蛋了！赶紧补吧，别出去玩了。”
　　“现在几点了？”
　　“9点52分。”
　　“这么早！！”
　　他一屁股坐在床上躺下就要睡觉，舍友看到他这个举动：“赶紧补啊！睡什么呀？！这样下去你的腿可能会有被打断的风险！”
　　迟渝言用手把眼睛遮上：“你就别操心了，断腿的人是我，况且那东西我带都没带，现在教室门还锁着呢，补个屁啊！补觉！”
　　舍友懒得回他，奋笔疾书补着自己的东西。
　　其实舍友是真没骗他，他在老胡班呆了快三年了，他把迟到和成长日记这种小事都看得非常重，曾经班里有一个非常调皮的小胖子，成长日记有接近一周都没有写，被老胡发现以后，老胡用成长日记把人从前门打到了后门，当时那场景别提有多恐怖了。
　　他该劝也劝了，迟渝言不听，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希望他不要后悔。
　　舍友们临走之前还叫了迟渝言提醒他还有多少多少分钟迟到。
　　可最后他还是迟到了，好在今天他很轻松地直接进了教室，但最终没有逃过检查成长日记的命运。
　　一周一检查的时间到了，大家都很自觉地把成长日记摊开来放在桌子上，给班主任老胡检查。
　　“这次我不一个一个下去看了，你们自觉点，没写的都给我站起来。”
　　迟渝言直接就站起来了，他倒是想试试没写的后果。
　　班级里站起来的人也不多，就那几个老油条，加在一起不超过六个人，但…还有一个商裴一。
　　老胡扫视了班级一圈：“没人了？”
　　班级里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
　　“商裴一坐下，你家里有急事。”
　　然后迟渝言就看着商裴一一脸冷漠的坐下了。
　　迟渝言也一脸不服气，家里有急事儿？家里有急事儿大晚上去KTV？呵呵！那他家你这事儿挺急的。
　　”切，矫揉造作。”他声音说的很小，别人几乎听不到。
　　接下来他就看着老胡从阳台上拿了一个羽毛球拍，打人之前都先问几句：“多少没写呀？”
　　“为什么没写啊？”
　　“觉得自己冤不冤枉啊？”
　　然后得到回答以后就开始打人，夏天穿的都很少，但是羽毛球打在后背的闷响声特别大，应该是挺疼的。
　　好好的羽毛球拍，打到第三个人的时候直接变形了。
　　他看着老胡拿着变形的球拍往他这走，老胡先是拍了拍他的肩问：“多少没写呀？”
　　他还没回答老胡直接上手翻，连封面上的名字都没写，别人都是一天两天没写，他这是一个字没碰。
　　老胡上来给他后背结结实实来了六下，确实很疼，火辣辣地疼，他感觉后背都肿了，生理疼痛让他条件反射眼角泛出了泪花。
　　真他妈疼！这跟和别人打架那种疼还不一样。
　　老胡走向讲台，把羽毛球拍拍在讲桌上：“要是换作两年前，你们明天腿肿的都下不了床，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你们怎么吃学习的苦？啊？”
　　又是这句话。
　　还好幸亏英语老师提前来上课，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听他多说多久
　　那羽毛球拍子打人，确实疼得很，那一天迟渝言干什么都要摸摸后背，一整天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晚上回宿舍看了一下，好几条紫印子还肿了，明天应该会淤青。
　　胡然阳这老六，打人也不能这么打吧？怪疼的。
　　其实不是，看他是新来的份上胡然阳下手都轻了些，隔壁宿舍的被打的男生后背都青了。
　　隔壁宿舍的人，看他也被打的不轻，还给他递了药膏，迟渝言感动的不行，心想下次放假一定要请这个药膏的主人吃个饭好好感谢一下。
　　他随便问了一嘴：“谁的？”
　　下面给他送药膏男生的回答让他想咬舌头：“商裴一的。”
　　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他抬头：“谁的？”他觉得他自己肯定是听错了，不可能的事儿。
　　”商裴一的啊！”
　　迟渝言当时倒抽了两口冷气，他颤抖着抬起手对正在给他擦药的舍友说：“七，别擦了。”
　　白白嫩嫩又乖巧的小室友愣了一下然后停下手中的动作：“怎么了？”
　　“七，把药膏还给人家。”
　　小舍友把药膏递回了那个男生手里。
　　迟渝言拉下被推上去的短袖，正经地坐在床上：“把这药膏拿回去，我不想用，我又不疼。”
　　那个男生比较怕迟渝言，拿着药膏便大步流星地往宿舍外面走。
　　“等等。”
　　“嗯？怎，怎么了？”
　　迟渝言坐在床上像是没骨头一样倚在扶梯上：“就说…我没用，说本少爷不稀罕这破药膏，知道吗？”
　　那个男生点头：“嗯！”
　　“去吧。”
　　早知道刚才不嘴贱问了，没准儿刚才要是没问现在都擦完了，他那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他用商裴一的药膏。
　　就是很疼，晚上睡觉翻身都疼，他翻一下身就疼。
　　商裴一接过被送回来的药膏有一瞬间的愣神。
　　“迟哥说自己后背不疼，他没用。”
　　“嗯，知道了。”
　　那几个被打的舍友躺在床上：“不疼？那他是真牛逼，不愧是天天打架的人。”
　　“就是，打了这么重都不疼？”
　　“谁让人家混得好呢！羡慕！”
　　“别说那有的没的！哎呦疼死我啦一一一一下次再也不敢了！”
　　商裴一一言不发，把手里的药膏直接放进了柜子里。
　　怎么会不疼，某人今天一整天下午就没离开过座位，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疼得直抽气。
　　商裴一看到他趴在桌子上，白皙精致的脸上眼睛紧闭眉头微皱，刘海垂在额头上，红唇疼到发白，竟然生出了一丝疼惜，觉得他就是个普通的大男孩，他疯了吗？上次被带进厕所的人是谁？
　　第二天早上起床商裴一迟渝言碰了个正着，迟渝言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直接从他面前走过，手插在口袋里从楼梯口下去了。
　　有点不正常吧！
　　这要是换作前几天迟渝言肯定会露出一个欠抽的表情笑着拍拍他的脸：“哎呦我去！这不是商同学吗？怎么不跟哥打个招呼啊？”
　　被他欺负二个星期了，还有点不习惯了，商裴一冷笑一声。
　　大课间老师让他去搬个资料，下楼的时候正好又碰上迟渝言了，但是他们俩直接擦肩而过了。
　　这也不对吧…
　　换作之前他会在自己旁边，假装不小心碰到了自己，但实际上其实用的劲特别大，然后看看落的满地的资料特作作地故意对自己说：“哎呀！对不起啊，不小心撞到你了，需要帮忙吗？”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什么都不说的话他会“切”一声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事发现场，有的时候后面还会跟着一群小弟拍他马屁。
　　今天语文默写，自己竟然发到机读卡了，接照之前，自己现在恐怕已经举手在跟语文老师要了。
　　没有迟渝言在自己背后捣鬼，商裴一这一天过得非常顺。
　　晚上回宿舍舍友们问他借药膏，他打开药膏的盖子一看瞬间明白了什么，看样子这药膏迟渝言昨晚应该是用过，但用的不多，应该是用到一半发现是他的又碍于面子所以没用，还特地吩咐别人告诉自己他没用，又应该没想到被他发现了。
　　所以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都可以解释通了，拿人手短。
　　住校的学生很容易想家，迟渝言每天看着同宿舍的舍友给家里人打电话，一打就是一个小时的那种，有说有笑非常融洽，他很不理解，有什么好打的呢？
　　而同宿舍的舍友也发现迟渝言从来了他们宿舍以后，竟然只打了一次电话，而且还是打给朋友的，所以他们就猜测迟渝言和父母关系并不好。
　　有一次舍友实在没忍住问了迟渝言：“你都不想家的吗？为什么不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啊？”
　　迟渝言似乎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寥寥几句话带过去了：“没什么，就是不想打，不想家。”
　　这让迟渝言不得不想起了某天中午，那是刚开学的第4天，他比较懒不想午休起床以后叠被子，所以那天中午他就弯着腰坐在床上脸趴在豆腐块被子上面睡了一中午。
　　回教室的路上舍友还跟他谈起这件事便问他：“你今天中午是不是住校不习惯想家了？”
　　迟渝言实话实说：“没有！我是懒，不想叠被子。”
　　“哦，吓死我们了，我们还以为你想家了呢！其实第一次住校想家都是很正常的，高一刚开学军训的那段时间，我们也是第一次住校，那个时候经常因为想家每天晚上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即使刚给家里人打完电话也没用，七比较内向胆子但他哭得声音最大，好几次我们都一起围着哄他。”
　　“是吗？”
　　“嗯，话说，你一点都不想家吗？”
　　“不想。”
　　他们观察过，迟渝言从来没有在学校说过家里的事情，每当他们在一起聊到家里的事情的时候迟渝言只是在一旁听，笑笑也不说话，甚至有点避讳这种话题。
　　那天晚上是迟渝言第一次主动给家里人打电话，舍友们一脸激动地看着迟渝言：“第一次哎！”
　　这让迟渝言都觉得有他好笑。
　　迟渝言在电话机里插上电话卡，不怎么熟练的输着他爸的电话然后按下拨打按键。
　　等了不到5秒电话接通，中年男人熟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膜里：“喂，你好，哪位？”
　　“是我。”
　　“渝言啊！这么晚了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没钱用了？”
　　“没事不能找你吗？”
　　他爸尴尬一笑：“当然行啊！”
　　”你还在公司？”
　　“是啊，刚应酬完回公司，还有两个文件待会看完就回家了。”
　　“别这么不要命，咱家挺有钱的。”
　　听儿子关心自己当父亲的肯定开心啊：“哎！好！好！”
　　“你在学校还好吧？和同学相处的好吗？不要和别人打架，不要和老师顶嘴，不要随便发脾气！”
　　“嗯。”
　　父子俩就这样尬聊，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有一分钟的沉默。
　　“你在那边好好学习，钱不够用了，东西没有了我让人给你送！”
　　“你不想出国，在国内咱们不说考个什么名牌大学，至少得考个像样的，我有钱砸，但我希望你可以靠自己。将来继承了爸的公司咱们也有底气不是？要像爸一样。”
　　迟渝言冷笑一声：“像你一样？妻子生病去世的时候也忙着做生意赚钱到最后连妻子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吗？而且我对你的公司一点都不感兴趣。”
　　每次提到这个迟渝言就开始对他爸吹鼻子瞪眼的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和他爸的关系就是时好时坏。
　　良久他爸才回答：“爸不是这个意思，继承我的公司是爸爸的意愿，也是…也是你妈妈的。”
　　“我说过不准提她！”
　　第一次给他爸打电话就闹得这么不愉快，他把电话一扣。
　　“爸爸不是嘟嘟嘟…”他爸还没说完的话全变成了“嘟嘟嘟”声。
　　他把电话卡拔出来注销了电话话号码，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吹着风走回到宿舍。
　　一回到宿舍，一宿舍的人都伸着脖子期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他直接进了厕所在关门的最后一秒说：“挺好的。”
　　挺好的？几个人面露狐疑，看他这样子分明是非常不好！
　　他们用厕所外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小迟生气了？”
　　“和家里人吵架了吧？”
　　“迟儿怎么了？”
　　“他怎么那个表情？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宿舍4个人同时耸了耸肩摇头。
　　“唉！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