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时代驱鬼公司》深夜灯塔

19、第十九章 疗养院1

　　半夜宁檎躺在房间里，久久没有睡着，突然听见爪子挠门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白色鼻子挤了进来。
　　“宁檎哥。”小白狼抖了抖身上的毛，后爪蓄力跃上了床。
　　“洗脚了吗？”宁檎一把抱住小狼看他的爪子。
　　“洗过啦！”蓝瞳双腿一蹬把宁檎踹开，“哥，好歹我也这么大了，你总扒我后腿看也不太好。”
　　宁檎坐在黑暗里沉默，想不通一只鬼和一只狼有什么不太好的。
　　蓝瞳和宁檎并排靠墙坐着，露出毛茸茸的肚皮毛：“哥，你心情不好吗？”
　　宁檎使劲捏了捏两边的鼻梁：“就是感觉有点混乱，好像忘了很多很重要的事情。”
　　“比如说呢？”
　　“比如说，以前我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身上发生过什么，现在有一些头绪了，却又觉得过于复杂。”
　　蓝瞳盯着宁檎欲言又止：“哥，地府有地府的运行方法，鬼差上任都是要清除前世纠葛记忆的，通常来说，虽然也有纰漏，但不至于到能让一只鬼天天做梦的地步。”
　　宁檎抬眼：“你有想法？”
　　“你有没有想过，当初老黄为啥在桥上一眼就看到了你，他又不是天天去奈何桥上蹲点抓人。”
　　“他说是因为想招点长得好看的小男孩……”
　　蓝瞳顿时挺起胸膛，白毛纷飞格外英姿飒爽：“什么好看的小男孩！我一个还不够吗！我难道还扛不起跨时代男性颜值的大旗嘛！都怪大江哥！拉低了我们的平均线！我之前让他减减肥，他竟然说反正□□乃身外之物，宁檎哥你说句话啊……”

　　宁檎虚弱：“我感觉你好像跑题了。”
　　“总之”，蓝瞳又塌下去，颓废地靠着墙，“我去查了你进公司那年的文件，发现当初为了招你进公司，老黄给天齐仁圣大帝打了三次报告，都被驳回了。第四次上书倒是通过了，但同时公司仓储库里少了几件极其贵重的珍宝，什么上古凤凰的羽毛啊，什么干将莫邪的剑啊，之类的。”
　　“你是说，为了让我进公司，大帝招权纳贿，被老黄几根毛打动了？”宁檎一脸匪夷所思。
　　蓝瞳跳起来用小爪子捂宁檎的嘴：“哥，哥，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把我看到的东西告诉你了。”
　　宁檎沉思，试图指出这件事的不合理之处：“文件不是一直在柳橙姐那里管着的吗，你怎么看到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柳橙姐找我过去，我一到那就看着，虚空之境文件库的门开着，姐也不知道干嘛去了，我就进去看了一眼……”
　　蓝瞳说着说着也没了底气。
　　“你是翻找了一下才看到那年的文件，还是直接看到的？”宁檎细心诱导，蓝瞳毕竟是动物化身，很多时候搞不懂人类思维。
　　后者靠在墙上双眼放空，眼睛蓝蓝地像一泊镜湖：“我走进去文件就放在桌子上……我靠，中计了。”
　　“她知道你会来告诉我。她早就和我说，让我小心晋星舟。”
　　“那个新来的道士？！”蓝瞳瞬间化为人形，白发少年穿着“枪与玫瑰”乐队的衣服，四肢蹲在床上，“我就说咱们公司突然招道士干嘛！我看他肯定有问题！”
　　“我觉得她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之前托你帮我查狐狸的事，有头绪了吗？”
　　蓝瞳点了点头：“现在还只查到一点，天地造物还能化形的狐妖很少，几百上千年能出一个就不容易了，我问了很多小妖怪都说不知道，还特意回地府去找了我妈妈。”
　　蓝瞳他妈是大帝家养着的狼妖，也算是很有些年纪造化了。
　　“我妈说几百年前万洛年间，曾有一只小狐妖下地府胡闹，被老黄亲自下来抓走了，当时老黄在地府还没这么高的地位，点头哈腰地给带回去了。”
　　蓝瞳眯着眼凑了过来：“哥，咱们查这事儿是不是不能给老黄知道？不然就直接去问问他就得了。”
　　“不能”，宁檎赶紧摇摇头，“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说万洛年间，是什么时候？”
　　蓝瞳眼神里露出一丝嫌弃：“哥，你们高中不学历史吗？你们刚回来那个是万清，之后就是万洛，那个朝代世袭的统治年号啊。”
　　宁檎挠了挠头，叹了口气：“我是理科生，而且是留级了四年的理科生，马上就要迎接第五年了。”
　　“老黄还不放你走啊？”
　　“我感觉快了。”宁檎偏头看向窗外，N市的梅雨季节已经开了个头，风雨交加的气候持续了好几天。“最近N市的异常现象太多了，他把我留在那里，也保不住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了。”

　　蓝瞳走后，宁檎也一直没有睡觉，他捧着iPad，调出大江给他找出来的“N市鬼魂投胎转生”数据，沉默地翻着。屏幕反光把他的小脸映得惨白，宁檎在黑暗中慢慢皱紧了眉头。

　　————————————

　　第二天他决定去看望上次在医院后山救出来的小孩，那小孩被晋星舟安排在一家私人疗养院的儿童部，宁檎从柳橙那里要来了地址，打算自己先去看一眼。
　　到那的时候小孩正好在做日常的检查，宁檎就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等那小孩被推回来。
　　这个疗养院环境好，位置安静，设计也独具匠心，室内和室外巧妙地连通在一起，走在里面如同探赏园林宅院，一步一景，景随身行，令人心旷神怡。
　　宁檎就这么慢慢溜达到了一个落地窗口前，这是个无菌病房，除了面向走廊的玻璃之外，其他三面都是白墙。医院特有的白色床铺映在各种银色器械的表面上，闪着冰冷的光。
　　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宁檎心底浮现出来。
　　这里的其他房间，每天都有专门的护工负责，收拾得整齐干净。而这间屋子乍一看没什么异常，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医疗设备的摆放顺序不同，床的位置有偏移，地上有薄薄的一层灰，连墙面都有些许斑驳。
　　宁檎贴近玻璃观察，不由得大吃一惊，靠近床铺那面墙上的痕迹，哪里是岁月斑驳，分明是用指甲划出来的印记。
　　一道一道，由浅至深，由低处到高处，排列在一起格外整齐。
　　仿佛被什么声音召唤着，宁檎下意识用手去推病房的门。
　　一阵微弱的红光在宁檎掌心与门的贴近处亮起，有东西融在了锁扣里面，门随之而开。
　　宁檎恍恍惚惚地走进去，在那面墙前跪了下来。
　　手指划过细小的指甲印，慢慢移动到上面较深的痕迹，再到最后一排深刻而坚定的划痕，一共有2000多条印记。
　　一个小小的狐狸爪印按在最后一条划痕的后面，仿佛是契约的签字画押。

　　——————————
　　小男孩在这里过的第一个生日，爸爸妈妈都在外面打工，他一个人坐在漆黑的房间里，转头看向寂静的走廊。
　　冰冷的仪器闪着诡异的光，小男孩紧紧咬着怀里的被子，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不能哭，要活下去。
　　“你哭什么？”一只小狐狸拍了拍病房的窗户，赤红的皮毛像是燃烧的火焰，这只狐狸从他住院开始就总是来和他说话。
　　“狐狸，你别管我了，我不想活了。”小男孩爬到玻璃旁边和它告别。
　　“为什么？”狐狸小小的三角形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的爸爸妈妈没有钱，我住在这里花了很多钱。今天是我的生日，他们都没有来。”
　　小男孩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
　　“好吧，你别哭，我要送给你一个蛋糕。”
　　“我不吃蛋糕。”
　　“别闹了小鬼，过生日怎么可能不吃蛋糕。呐，现在我要先化成人形，你别吓到，别叫啊。”
　　“我不会叫。”小宁檎撅着嘴，有种被轻视了的感觉。
　　“星舟哥哥，我想吃面。”
　　“吃面啊……这个有点难度，我不太会做饭……”
　　“呐，我们做个约定吧。从今天开始，我每周都来看你，一直到你出院，好不好？”
　　少年给宁檎擦了擦嘴，也擦掉了将落不落的眼泪。
　　“真的？”小男孩将信将疑。
　　“真的，但你要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今天星舟哥哥来看我啦，再过七天，又能再见到他啦！我已经开始想他了。”
　　“星舟哥哥昨天没来，是有事耽搁了吗？”
　　“我要好好活着，只要我活着，就能见到星舟哥哥。”
　　小时候的宁檎穿着患者服，蹲在满身伤痕的少年道士旁边，用袖子给他擦着汗：“星舟哥哥，你怎么又受伤啦？”
　　“我没事”，少年挡了一下宁檎的小手，“今天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我好多啦，在这里一天比一天感觉要好，我马上就可以出院啦！”

　　“一共是2190天，星舟哥哥，我坚持下来了，我要出院了。”
　　“恭喜你呀小鬼，我们的合约，到此为止了。”
　　“那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
　　“你没有再见到我的必要了，小鬼，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六年时间，纯白的无菌病房里，你和你的彩虹蛋糕是我唯一的颜色。

　　宁檎跪在病房冰冷的瓷砖上，想起几周之前晋星舟在医院里讲的那个故事。
　　“很久以前，大概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我遇到过一个小男孩。他得了败血症，每天躺在无菌病房里。”
　　“那现在呢，你们还有联系吗？”
　　“有的，每天。”
　　当时在医院里，晋星舟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眉眼温柔，笑意沉沉，他看的是宁檎，也是那个爱吃彩虹蛋糕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