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下凡记》墨小侠

17、第17章

　　妖界。
　　待妖兽拉的车缓缓驶进妖界领地时，小艳姐在软榻上闭眼假寐，背脊挺得像一根绷紧的弦。我忍不住掀起车厢里的帘往外看，街面的场景与天、人两界十分不同，稀奇地左右看了看，却发现不少妖站在路旁，对着车厢指指点点。
　　“天呐，这个车厢。”
　　有妖惊叹道。
　　下意识往小艳姐坐的地方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她虽然面色如常，但实际上往旁边挪了挪，以期更靠近声源。
　　“也太土了吧这车厢！”
　　“红红绿绿的……比花脸妖生得都丑。”
　　小艳姐终于绷不住了，恶狠狠地冲窗外吼道：“你们有没有审美！有没有审美？”恨不能当即就跑到车厢外跟人打一架。
　　我使劲抱着她，劝道：“姐，咱犯不上跟他们置气。冷静！冷静！”
　　偏生外头那妖也是个不怕事儿的，阴阳怪气地火上浇油。
　　“哟，连脸都不敢露，还说什么审美。”
　　好了。
　　这下是再怎么也拦不住了。
　　小艳姐不再挣扎，她慢条斯理地将袖口挽上，活动了下脖颈和手脚关节，在听到嘎嘣嘎嘣的脆声后才冷笑道：“我看他这是老寿星吃□□——嫌命长啊。”
　　说着便“唰”地掀开帘子，准备下车与人大干一场。
　　我急得焦头烂额，脑中闪过无数劝架方式。可令人不解的状况却发生了，那刚刚还耀武扬威的男妖怪，在看见小艳姐的时候却怔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泪眼汪汪道。
　　“青绛绛，你可算回来了！”
　　青绛绛是谁，小艳姐全名不是叫王小艳么。
　　小艳姐刚刚凶神恶煞的表情也瞬间定格，她有些尴尬地朝我看了一眼，干咳几声：“我原名叫青绛，王小艳是后来去人界后自己取的。”又看了看泪眼婆娑地男妖怪，颇为头疼道，“小时候玩的朋友，妖品还行，就是脑子不大好使。”
　　既然是熟人，这架肯定是打不起来了。
　　小艳姐登时就泄了气，她本就不擅长应付这些事情，于是和对方寒暄几句后便摆摆手道：“啊，那啥！我还有事，回聊啦兄弟。”
　　说罢便赶忙催使妖兽，驾车逃离此处。
　　“哎”
　　车厢内，小艳姐突兀地叹了口气。
　　“您这是……”
　　我虚心求教。
　　她翘着兰花指，故作娇柔地撩了把头发：“瞅见了么？这就是超级巨星的待遇。”
　　我：“……”
　　小艳姐说：“小场面。走，姐带你去见识见识其他好东西。”
　　不是，咱这不是来摘灵果的么，怎么还混成了秋游啊？
　　我蹙眉，试图将眼前的局势稍微摆正。
　　“咱妖界的大白萝卜，那叫一个字儿——香呐！”
　　“好嘞！”
　　……
　　小艳姐找了家城中的酒楼，说是妖界老字号，生意看着确实不错，大门口里里外外围了好些妖，将酒楼围得水泄不通。我们费劲挤到屋内，可脚步刚踩到大厅里，却发现偌大的酒楼里，只坐着一桌客人。
　　“妖皇在此，谁敢造次！”厅内侍卫拔剑怒视，但在看到小艳姐的时候却怔住，好半晌才如梦初醒，赶忙行了一礼，“青绛公主，您……”
　　说话间还不自主地抬眼偷偷打量我们。
　　小艳姐面上的笑意微收，站直身子，脊背绷的笔直，冲我淡淡道。
　　“看来今儿来得不巧，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妖皇？
　　......
　　小艳姐是妖界公主，那这妖皇应当就是她的家人了吧。
　　虽然不知对方为何对亲人避而不见，但想到之前沈羡说的那番话，我选择闭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准备离开。
　　“姐姐既然来了，又何必匆忙要走呢？”背后响起轻柔的女声，穿宽袖窄腰锦服的瘦弱女子从座位上起身，一双杏眼扑闪着,带着几分温婉的笑意，“自从姐姐不辞而别后，甯儿可是一直都挂念着您呢。”
　　“倒是有劳妖皇费心。我还有点事，就不陪着您在这儿继续做戏了”
　　妖皇原来是小艳姐的妹妹。
　　这位妹妹瞧着娇娇弱弱，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似的，竟然是妖界主宰大权的女皇。我突然想起早先在天界时听过的传闻，说是妖界最重血脉传承，继位时不看能力，而看血统是否纯正。
　　当时还觉得这说法属实荒谬，毕竟自古以来都是能者居上。
　　若仅拘于血统选人，继承者靠谱倒也罢了。
　　但如果对方无能昏庸，岂不是将民众推入火坑。
　　姐妹俩人之间关系看着也并不融洽。
　　妖皇委屈道：“姐姐避着甯儿，是不是因为当初攸君漠哥哥的事。还是姐姐还在记恨父亲，把这皇位传给了我，可是……”
　　“住口！”小艳姐激动地打断了她的话茬，开口质问，“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我并不在乎。但难道在你眼里，继任皇位是在过家家么？父亲既然做了这决定，那肯定是有他的思量在，哪轮得到你在这背后乱嚼舌根！青甯，你真是过了百年也没有长进啊。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呕。”
　　“你……”青甯面色微变，又很快化作哀戚模样，抹着泪哭，“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身后看热闹的人群里陆续传出几声讨论。
　　——“都说这大公主性格跋扈，看来果真如此。”
　　——“都消失百年了，这一回来就揪着自己的妹妹劈头盖脸骂。”
　　偶尔会有几道中立的声音传出。
　　——“我觉得大公主说的也没问题吧？”
　　——“妖皇什么都好，就是太没魄力了，什么事儿就值当哭。”
　　但却又极快地被湮没在人群里。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诶诶诶！摄政王来了，摄政王来了。”
　　刚刚还乌压压站满人的酒楼外，人群已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在道路的尽头是一辆妖兽拉的马车。
　　从车上走下个黑袍男子，面容阴柔至极，看着竟有些雌雄莫辨。
　　在看到小艳姐时，他眼中明显闪过瞬间喜色，但在瞥到哭哭啼啼的青甯后又霎时消散，阴沉着脸开口斥道。
　　“青绛，我本以为你在外头呆了许久，会懂些事的。却没想到这前脚刚回来，后脚又来寻甯儿的事！你可别忘了，她可是你的妹妹啊！”
　　“妹妹？”小艳姐像是吃到了死苍蝇般面色难看，她干呕一声，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快别恶心我了。什么姐姐妹妹的，真当自己演电视剧呢。话又说回来，攸君漠，你现在又是以什么立场来指责我。”
　　小艳姐挑眉：“未婚夫么？哦不，是前未婚夫。”
　　攸君漠嘴唇上下碰了碰，到底还是没再继续说话，心虚地扭头看向别处。
　　见他态度有些软化，刚才还挂着眼泪的青甯赶忙开口说道：“君漠哥，姐姐没寻我麻烦。是我太久没见她，心里激动才忍不住哭的。你也知道，我总是这样。”
　　说罢还羞涩地笑了笑。
　　两三句话，就把话题又引回自己身上去了。
　　果然，攸君漠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快步上前搂住她，小心翼翼地抹去对方面上残留的泪珠，无奈道：“你啊，爱哭包。”
　　“呕。”
　　“青绛！”
　　我举手：“对不起……是我。”
　　倒也不是不礼貌，实在是这个场景——太油了啊！
　　小艳姐忍不住哈哈大笑，拍着手为我叫好。
　　攸君漠本想发怒，可对上她明艳的笑脸后又说不出话来，遂讪讪地放下为青甯拭泪的手，目光也总有意无意地向此处飞来。
　　“姐姐那么久没回宫了，不如我们就一道回去吧！”
　　青甯似是毫无所觉，上前想握住小艳姐的手。
　　小艳姐自是不愿和她接触，可对方却也不气不恼，面上仍挂着一缕温柔的笑。
　　她蓦然凑近时，空气里似乎飘过什么气味，速度很快，快到让我甚至产生了疑问。
　　小艳姐说：“不……”
　　在她话还没说完前，我摁了摁小艳姐的手，点头道。
　　“那真是不好意思啊！早就听青绛姐姐说了，这妖界可有趣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对么，君漠哥哥？”
　　青甯惊喜地欢呼，扭头看向攸君漠时却又停住，像是发现了自己情绪略微失态，于是赶紧整了整裙摆，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
　　一派天真活泼的少女姿态。
　　可就是这么无害的少女身上，刚才身上却飘出独属于寄生一族的。
　　腐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