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下凡记》墨小侠

10、第10章

　　这栋房子位置偏，附近没有其他民居。
　　黑压压的夜里，天地间亮着光的，除了星辰和月，也就只剩屋里透出来的灯光了。
　　我们并排坐在花园的长椅上。
　　沈羡刚洗过澡，穿着宽松的黑色长袖长裤，领子微微敞开，发尾还带着些湿气。他身上有浅浅木质香气，像是冷冽的柏木香。
　　这个位置正好对着一楼大厅的落地窗，室内映出的光落在他的侧脸，将白日里那股高冷劲儿软下不少。
　　突然觉得沈羡也没那么讨人厌了，相反地居然还有点好看，就不由看得发愣。
　　“喝点儿？”
　　“啊……”他突然回头，正好撞上我的眼睛。四目相对，我羞窘地偏过头去，余光中瞥见沈羡的目光还没挪走，恼羞成怒地抬手挡住他的眼睛，气鼓鼓道：“你不许看我。”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他说话时，气息扑到我的手上，灼得我匆忙收手，面视前方，正襟危坐：“你可别乱讲，谁说我看你了。”
　　沈羡低低地笑了声，他笑起来声音很好听，像山野间清泉击打着石岸。
　　他递了一罐饮料来：“拿着。”
　　我用斜睨他一眼，依旧坐得笔直，手心却在冒汗：“干嘛？想讨好我啊。”
　　“对，讨好你。毕竟您是见惯大世面的。”
　　完蛋，脸上好像更烧了。
　　咕哝着骂了他几句，我最后还是伸手去拿饮料。可谁知沈羡却又在我指尖堪堪触及饮料之时收回手，笑眯眯道：“拿错了。”
　　他把另一罐画着红色大脸娃娃的饮料给我，煞有其事道。
　　“小兔子不能喝酒，来点牛奶就行了。”
　　这是算哪门子规定。
　　在上界时，我还总是偷偷去找嫦娥埋在月桂树下的果酒喝呢。
　　或许是因为此时的风太吵，让我居然没了与其争辩的欲望，慢吞吞地接过沈羡打开的饮料，双手捧着，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冰凉的罐子贴着面，正好能冲散脸上的热气。
　　沈羡没再逗我，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你来这里，是上界出了什么事么？”
　　“算是吧……”我怔了怔，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大拇指无意识地在饮料罐上摩挲，“想找一株灵草。”
　　“是巫族的灵草么？”
　　“你怎么……”
　　我自认为自己将情绪隐藏得很好，也从未在沈羡跟前主动提过巫族的事情，他又是从何得知的？
　　沈羡喝了口酒，弯着眼睛笑：“当初你看到罗盘时候，耳朵竖得老高，身体紧绷得像见了鬼似的。罗盘是我父母留下的，说是巫族的先辈传下来的神器，当时就感觉不大对劲。后来故意丢下你，果不其然，你就跟在后头顺着气味悄悄摸过来了。”
　　我盯着他看：“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不过是个肮脏的鬼地方。”
　　沈羡哼了声。
　　那现在为什么又肯了呢……
　　像是看透了我心中的疑问，沈羡忽然望向我：“既然合作，那总该摆出点诚意来吧。你也看到了，现在的事态，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更何况，有些恩怨总是要有人去结束的。”
　　......
　　恍恍惚惚地回到卧室里，脑中还回荡着刚才沈羡说的话。
　　“记得当时拿出的那瓶灵液么？那是我在父母的遗物中找到的，还是个半成品。去找鱼妖之前，我兴起在朱砂里掺了几滴，画了几张符，却没想到最后真的派上了用场。”
　　“配置的方子倒是不难，大多都是巫族产的灵草灵药。我的乾坤袋里大多都有，剩下的其他材料虽然难找，不过费点心思应该也能弄到手。只除了其中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蛇丹果。”
　　我陷入了沉默，蛇丹草是妖界至宝，放眼整个三界只有一株，千万年才结一回果子。采摘的条件也极为严苛，必须得拥有妖族皇室血脉者才能摘下果实，否则就会受到反噬。
　　沈羡还在一旁补充解释：“蛇丹草果实离枝就会萎缩，需要在摘下的同时配合千年玄冰盒，才能保存其药力。先前对付鱼妖的灵液里就是差了这味药，所以效用不够强劲，如果遇上真正的大妖，那点药量估计都不够看的。”
　　我有些无措。
　　“那怎么办？”
　　不管是千年玄冰盒，还是妖族皇室血脉。
　　这都不是什么好解决的问题啊。
　　“没事儿。”
　　沈羡宽慰道，他喝完最后那口酒，起身将罐子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才慢悠悠开口道：“忘了跟你说，王小艳就是妖族的大公主。”
　　这实在是巧得过分了。
　　此时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所以才会将早早地将这些人物收拢到自己手下，只等着时机一到，就开始进行反击。
　　“那你让小艳姐去和妖族谈谈？”
　　“我不行。”
　　沈羡摇摇头。
　　“为什么啊！”
　　大敌当前，还磨磨蹭蹭什么劲儿啊。
　　方才说了那么一堆，现在又说不行，这不是涮人玩儿吗？心头火噌地一下上来，我还想和沈羡辩驳几句，直到对方抛来一句话，就把满腹牢骚都堵在喉咙眼。
　　“她是被妖族赶出来的，听说当时被打得奄奄一息躺在雪地里，被大兴安岭深处的一户人家捡走，本想拿来泡酒喝，没想到阴错阳差反而救了她一命。”
　　“怎么会……”
　　想起那张笑容明艳的俏脸，我很难想象有人会狠心到对她下那么重的手。
　　原来即使太阳再亮，也会有被阴霾盖住的时候。
　　我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不知是因为心疼王小艳，还是由她想到了有着相似境遇的嫦娥。天界其他人也说，嫦娥飞升那天，是带着满身伤痕走上登仙梯的。
　　按理说，飞升为上仙后应该断情绝爱。
　　神仙是不会哭的，可那日的她却泪流不止。
　　我问沈羡：“那怎么办。”
　　可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寄生妖肆无忌惮地撒野吧。
　　这次鱼妖的事情让我猛然发现，寄生一族这回绝对不是小打小闹。原先还觉得，寄生一族早已人丁冷落，可如今既然他们能让死去的同族复活，又默默潜伏许久，那背后之人肯定所图甚大。
　　沈羡说：“我不行，但有一个人可以。”
　　“谁？”
　　“你。”他盯着我，眸光里含着前所未有地认真，“王小艳虽然看着大大咧咧，但实际内心细腻，不常主动对外人敞开心扉。可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
　　可我什么都不会啊……在天界时，也不过是个爱缩在嫦娥身旁撒娇打滚的小兔子罢了，哪懂得去劝人呀。
　　捏了捏裙角，心里有些发虚：“她可能只是喜欢兔子？”
　　“想什么呢。”沈羡笑了，他本想跟之前似地揉揉我的脑袋，手刚抬起才记起现在我已经化为人形，最后拍拍我的肩膀，“她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啊。”
　　“白榆，难道你不知道么？自己身上有着最纯净的灵气，所以才能嗅到那些寻常没法嗅到的味道。”
　　“叩叩。”
　　回忆被敲门声打碎。
　　我哑着声音开口问：“谁呀。”
　　门从外面打开一半，缝隙里探出半个脑袋，王小艳侧着头笑道。
　　“妹儿啊，晚上跟姐一起睡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