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芒》寒之亦

29、第 29 章

　　看着景煜那推门而走的背影，裴溪云的心揪作一团，他自知替阿易解释了那么多，想来景煜是误会了，不是不配，是他不想让另外一个人背负着同样的重任。阿易现在看起来还好，但谁都不敢保证未来是什么样子，他不能平白无故地把别人拉进他们的小世界。

　　“哥哥，我要哥哥，哥哥为什么要走，爸爸坏，爸爸坏。”阿易扯着裴溪云的衣角，哇哇大哭，引来众人奇怪的目光。

　　裴溪云的心被揪着，赶紧蹲下来将阿易抱在怀里，不停地用手拍着他的头，嘴里念叨着“哥哥有事情，要先走了，阿易，爸爸问你，你为什么喜欢他呢？”

　　阿易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眼泪也跟着吧哒吧哒地掉，大坝决堤了一样，根本没时间去想裴溪云口中的喜欢是什么意思，不说话，一直哭。

　　裴溪云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推开了门，找到车子，把他放到了宝宝椅子上，开车回家的路上，眼睛时不时地在透过镜子观察阿易的反应，阿易难受的时候喜欢啃指甲，所以他的指甲根本不需要他剪，一准儿就给啃突噜皮了。

　　刚把车停到车库，就接到了老徐打过来的电话。

　　“喂，有何指示？”

　　“裴溪云，爷爷跟奶奶从三亚回来了，要见阿易，你快点儿回来，听见没？”来自徐女士的咆哮音。

　　“这才一个月，不说要待三个月吗？”

　　“爷爷跟奶奶觉得那边太湿了，非得回来，你大伯就给他们送回来了，你管这些干吗，你赶紧把阿易带回家，老人家想他的重孙子了。”

　　裴溪云扶着方向盘，回头看了一眼阿易，脸上还挂着泪痕，又低头看了眼时间，轻声询问“阿易，我们回奶奶家好不好？”

　　阿易摇头，嘴巴嘟着，“我要哥哥，哥哥，哥哥呢？”

　　裴溪云叹了口气，纠正道“他不是你哥，他......不是。”

　　“不是吗？那，为什么爸爸你看他的时候一直是笑着的，之前你只有看我的时候才是笑着的，爸爸，你……”

　　裴溪云被怼得哑口无言，阿易的话让他刚刚平复的心，又开始慌乱起来，他不愿面对，自己对景煜的那份特别，不愿意承认自己贪恋他份蜻蜓点水般的嘴唇接触。不愿承认，他竟然对一个男的，动了心。

　　这件事让他前三十五年形成的世界观，慢慢崩塌，心里有了不明所以的缺口，怎么也愈合不上。

　　裴溪云开车来到了郊区那栋老别墅，将车停到车库后，从宝宝椅上把阿易抱了下来，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不然待会儿被家里的那四位老人看见，又该问七问八了。

　　刚推开门，老徐就从客厅的沙发上站了起来，赶紧从裴溪云的怀里把阿易抱进了自己的怀里，阿易也甜甜地叫着“奶奶好。”

　　老徐身体僵直在那里，这是她第一次从阿易的嘴里听到奶奶好这三个字，脸上洋溢着开心，也有些哭笑不得。接着又坐在了沙发上，把阿易放在了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的身边，笑着说“妈，阿易来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耳朵背，也不想戴助听器，所以旁边的人的输出全靠吼，裴老太太伸出那双饱经沧桑的手，颤颤巍巍地摸着阿易的小脸，“好孩子，叫祖母，我听听。”

　　阿易抿了下嘴唇，向裴溪云求救。

　　“奶奶，阿易刚好，还要慢慢适应。”裴溪云说着蹲下了身体，握住了奶奶的手，嘴角盛着笑意“奶奶，三亚好不好玩啊，我爷爷呢？”

　　他四处望着，没看见他爸跟爷爷。

　　老徐搭了腔“你爷爷拉着你爸去听戏了，说是包了场，很晚才回家，不管你爸，你吃饭了吗？我让吴妈给你和阿易煲点儿粥。”

　　老徐说着，就要开始忙碌。裴溪云赶紧拦住，“妈，不用了，我跟阿易吃过了，不饿，待会儿就走。”

　　“汉堡，薯条，可乐。”阿易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老徐一整个无语，沉了眸子，看着裴溪云“你有按照我给你发的菜谱给阿易做饭吗？吃什么炸鸡汉堡，对身体不好。”

　　面对老徐的指责，他无话可说，他知道反驳的后果，数不清的唠叨还有一大堆的水果跟蔬菜运往他家的冰箱，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懂了。

　　“溪云，你，跟小唐那孩子离婚后，就没再找一个？”奶奶看着裴溪云，关切地问道。

　　裴溪云站了起来，坐在奶奶的身边，该来的总还是会来，他不愿回家也有他的道理，整天被老一辈人念叨着再找一个，再找一个，脑神经显然已经不够用了。

　　“奶奶，我一个挺好的，就不找了吧。”

　　“说什么屁话呢，你才三十五，咋的，半截身子埋土里了，下半辈子就真一个人过啊，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阿易考虑一下，你没听林医生说啊，完整的家庭对他很重要。”

　　老徐恨铁不成钢，看了眼才五岁的阿易，深深地叹了口气。

　　“妈，说好了不催我的，你再这样我以后不回家了，你想看阿易的话自己去我那里接。”

　　“三年了，你跟唐柯离婚已经三年了，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她呢，对了，苏黎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你竟然带一个男生回家吃饭了，那小子嘴上整天没个把门的，我不信，我要听你说，你是不是带了个男生回家吃饭？”

　　老徐那双慧眼一直盯着他，越过了阿易还有奶奶，裴溪云微微一怔，苏黎这个嘴，早晚把他嘴个缝上，再不济把他舌头割了喂狗。

　　“额，那个，一个学生，也是我的客户，他家狗生病了，我给看来着，他第一次养狗，经验不足，我，我，我帮他解答很多了疑问，就这样。”

　　裴溪云破天荒地结巴起来，老徐越瞅越觉得越不对劲。

　　“喜欢哥哥，爸爸，喜欢。”阿易在合适的时间发言，只是这个时间选得很不合时宜。

　　“什么？”老徐惊讶地回头，瞳孔突然放大“阿易，谁是哥哥，你爸爸喜欢谁？”

　　阿易不明白老徐在说什么，只能用摇头表达一切。

　　裴溪云的心也跟着一紧，这趟家回的，有些心惊胆战，自己貌似被好兄弟跟儿子坑了一把，无力反抗，眉心瞬间拧在一起。

　　“裴溪云，给个解释，阿易口中的哥哥是谁，你不会，不会？”老徐将喜欢二字卡进了喉咙里，她不敢相信，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臆想。

　　裴溪云被问的扶住了头，胸口一阵热浪翻涌，原来，他喜欢景煜，他真的对一个比他小十四岁的男生动了心。在老徐的质问下，他确定了自己的内心的真实想法。可是，不能，他不能说，不能说他喜欢男的。

　　“妈，苏黎嘴里没一句真话，我就带一个学生回家吃个饭怎么了，阿易是说他喜欢我那个学生，仅此而已，您脑子里都想啥呢。”

　　老徐得到了一丝丝的安慰，继续乘胜追击“你的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哪里人，父母多大了，有无兄弟姐妹啊？”

　　裴溪云皱着眉，很显然他刚刚的话还是没让老徐这个5G网速的中年阿姨放下戒备，垂眸思考了几秒，蛮真诚地回她“我只带过他一节公共课而已，没那么了解，不清楚。”

　　“你会带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回家吃饭吗？那是你的家，裴溪云，除了苏黎，从小到大你没给家里带过任何小伙伴，更别提带别人回家吃饭了，小崽子，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你如实说了，我倒不会胡思乱想，但你撒谎，就别怨我多想。”

　　老徐真的是慧眼识珠呢，一眼就看出了裴溪云的谎言。

　　“景煜，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姐妹，可以不胡思乱想了吗？”

　　“可怜的孩子，他从小就是孤儿吗？还是？”

　　老徐的提问完全超出了裴溪云的认知范围，这他真不知道，哪有往人伤口上撒盐的。

　　“奶奶，您困不，我扶您去睡觉，好不好？”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好求助于奶奶，老人家的身上有股温暖的气息，裴溪云说着就扶着奶奶进了房间，留下客厅里还未停止思考的老徐，跟一脸呆呆样子的阿易同学。

　　练习室里，阿林，阿妹他们正在跟PG战队打比赛，战况胶着，景煜背着手在室内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看一眼屏幕，刺激亮闪的屏幕幌的他眼睛有些疼，键盘跟鼠标在练习室里噼噼啪啦作响，随着阿林一句我们胜利了，结束了这悦耳的声音。

　　“老大，请吃饭。”阿林一把揽过景煜的脖子，声音软软的。

　　“对啊，打了一下午了，我都饿了，老大请我们吃什么好吃的呀。”阿妹摘了耳机，跟着起哄。

　　景煜一脸宠溺地看着他们，笑了笑说“你们找地方，我来付钱。”

　　“老大，我想去酒吧，我想喝酒。”小七，一位刚满十八岁的小崽子。

　　“你呀，年纪不大，还喝酒呢，你们呢，要不先吃饭吧，再去酒吧。行不？”

　　“好好好。”众人异口同声。

　　“今天开开心心吃饭喝酒，赢了嘛，要开心，但还是有很多不足，毕竟我们最大的对手是李元他们，李元对我们每个人都了如指掌，更有利于他带队攻击我们，老肖说了，这次比赛，我们有很大的机会能跟李元他们对战，我昨天让秦羽整理了一份他们队员的数据，知己知彼，但同时也不能被这些东西牵制住了手脚，一切都要灵活运用，明白吗？”

　　景煜再三嘱托，只是不希望这群崽子们被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新一届的世界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真的不能掉以轻心。

　　“好好好，没问题，我们明早起来就练习。”阿妹带头表态，主要是饿了，想赶紧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