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芒》寒之亦

28、第 28 章

　　景煜挂了电话后进了大厅，刚刚接了电话，没几分钟，就忘记刚刚坐哪里了，哎，做个手术给记忆里都整出问题了，也是头疼，景煜仰着脑袋四处搜寻着熟悉的身影，最后目光落在靠近食物处理箱附近那排沙发座上。

　　裴溪云看他出去了好一会儿，虽然知道是谁打过来的电话，但还是问他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景煜被突如其来的提问搞得有些懵，该告诉他，刚刚跟他打电话的是迟渊吗，貌似没有太大必要，况且让裴溪云知道他有这么多的前男友，更抹不开面，思考许久，迎上裴溪云那关切的眸子，说道“没事儿，老同学打来的电话。”

　　“你刚刚，抽烟了？做完这种手术是不能抽烟的”裴溪云看到了他夹在手里的烟。

　　景煜急忙收回了烟塞进兜里，又尴尬地挠了挠他的寸头“没抽，我都没带火的，那个。”感觉不太对，继续补充道“我其实，没抽过烟，这烟是那天去酒吧罗逸塞给我的。”

　　“不用解释这么多，我相信你没抽。”

　　裴溪云给景煜吃了颗定心丸，防止他继续胡思乱想。

　　景煜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右手手腕被阿易拽了过去，指着他发白的那一串字母，眼睛蹬大，颤抖着小奶音“哥哥，这，这，这是什么？”

　　“啊，这个？文身，画画，就，很快就没了，阿易，你害怕吗？”景煜担心这一串字母吓到了阿易，他的情况刚刚稳定，可别被他吓到就麻烦了。

　　“这是字母吗？什么意思？我不懂。”阿易继续追问，没有看到景煜的脸现在涨得通红，刚刚迟渊他还可以说是老同学蒙混过关，可是现在这明晃晃的字母，也很快就拼出了全名，景煜感觉自己进入里一个黑暗密封的箱子里，看不到任何的出口。

　　“jiang tong，什么，一个人的名字吗？还是别的？”阿易就这么一直拽着景煜的小辫子不松手，裴溪云也没阻拦，平日看惯了阿易不讲话，如今，话变多了，就让他说吧，只要不骂人，犯法就行了。刚好，他也想确定，景煜这文身到底是几个意思。

　　“嗯，一个人的名字，哥哥前男友的名字。”

　　得到答案的阿易依然仰着脑袋，嘴巴微张，思考着景煜刚刚说的话，什么是前男友，老师从来没有教过他这些，扭了头，又看着他爸，期望可以得到更多的答案。

　　裴溪云看着阿易这充满求知的眼神，一时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为难，景煜说得已经很明白，可是这小崽子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该怎么跟他讲呢，能让他理解男女之间的感情已经难度很高了，现在还要让他理解，男生跟男生之间的感情，额，瞬间脑子很疼。

　　“阿易，爸爸跟妈妈是什么关系，景煜哥哥就跟他前男友是什么关系，明白吗？爸爸，妈妈，夫妻关系，明白吗？”

　　“那.......”

　　阿易还在想，裴溪云赶紧捂了他的嘴，不确定会从他懵懂无知的嘴巴里会蹦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还是及时止损比较好。

　　景煜看他直接捂了阿易的嘴也是哭笑不得，他知道自己喜欢男生的事情，那让他知道文身是谁也无所谓了，反正再洗几次就完全洗掉了。

　　三人吃完了饭，景煜陪着阿易在儿童区玩耍，裴溪云趁这会儿功夫出去给小北打了个电话，脑袋上出了那么多血，看起来还是很严重的。

　　“喂，弄好了吗？医生怎么说？”

　　“黎叔给我看的，说是伤口不是很深，开了点外用的药让我回去按时上药就好了，我现在已经在回医院的路上了。”

　　“放你三天假，好好养伤。”

　　“哇，谢谢院长，爱你，你是我的神。”

　　“记得让小白把费用明细发我。”

　　“好的，院长，拜拜。”

　　挂了电话后，裴溪云从内衬里掏出一盒烟，抖了抖抽出一根，靠在墙上吸完了一根烟，等他将烟头丢进垃圾桶后，望着仅一扇玻璃门隔着的一大一小，景煜扶着阿易的小胳膊从不是很长的滑梯上慢慢向下滑，两人笑得很开心，都露出了自己标志性的虎牙，阿易拍着手表示自己还要来一次，景煜便宠溺地笑着摇头又将他抱起放在滑梯的最高处，手一直扶着他胳膊。

　　景煜回头的时候刚好迎上裴溪云那温柔的眸子，四目相对之时两人都立刻转了头，裴溪云不明白为什么要躲避景煜的眼神，只觉得心脏跳得很快，脑子里竟然闪现那晚酒吧的嘴唇碰撞，那股温热，短暂的酥麻。快要把整个脑子淹没，大概率上是疯了，他现在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那件事。

　　他将打火机塞回兜里后就推开了门，看着他俩在闹，走到最里面，伸手拍了拍景煜的肩膀，将脑袋靠近，笑着说“谢谢你陪阿易玩，我们，该走了吧，挺晚的了，你也该回家了。”

　　“啊，这才，不到七点，那，好吧。”景煜同学满脸的失望。

　　“阿易要回家做练习了，林医生说他的这种情况需要继续保持，才能完全康复，我很害怕他又回到过去，那样，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裴溪云双手下垂，整个人看起来很无力。

　　阿易如今能正常跟人沟通，对他来讲已经是最大的欣慰了，现在就盼着他能保持现在的状态，智力慢慢跟同龄人持平。

　　景煜看他这个样子很难受，双手扶住裴溪云那宽厚的肩膀，眼神温柔“裴教授，你不用担心，如果可以，我愿意做阿易的哥哥，我虽然没给人当过哥哥，但我喜欢小孩子，也喜欢跟小孩子玩，阿易那么可爱，我想，他应该会好起来的，你觉得呢？裴教授，可以吗？”

　　“景煜，你真的喜欢孩子？可是，可是……”

　　裴溪云也不知道在可是什么，就是单纯地觉得如果阿易真的认了景煜做哥哥，一切都会变得不可思议，也可以说多了份诡异。

　　景煜不解，扶着他的肩膀的双手力道变得重了些，继续问道“可是什么，我不配是吗？还是说裴教授不愿与学生之间有过多的联系？”

　　裴溪云的眸子微微一怔，哑口无言。

　　“裴教授，有话就直说，我景煜见不得别人拐弯抹角，吞吞吐吐的样子，我也懒得猜。你就直说，可以的话，以后我就是阿易的哥哥，你忙的时候，我可以去接阿易放学，带他去玩，陪他吃饭，帮他拓展思维。如果觉得我冒犯的话，那，无所谓啊，反正我们之间也没太多的交集，只要我不上赶子来找阿易，我想，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见面了吧，那我们之间，也永远不会见面了吧。”

　　“什么，永远不会见面，怎么会？”裴溪云快被自己搞疯掉了，他既想见到景煜，又不敢直面他，知道他孤身一人，无家可归，他想做阿易的哥哥，让他做便是，刚刚自己子在犯什么轴，想撤回刚刚所说的那些话，重新组织语言。

　　景煜放下了一直扶着裴溪云的肩膀，眼神里充斥着失望还有难受，俯身看着阿易，却换了一副面容，笑着说“阿易，哥哥要走了，拜拜。”

　　没等阿易的小脑瓜子反应过来，景煜就准备推门而走，只是刚抬腿，手腕就被人紧紧地握住，那人掌心的温热，直达人心，让景煜的心瞬间躁动了起来。

　　“景煜，先不走，听我说完，阿易他跟普通的孩子不一样，他需要更多的关注和疼爱，做他的哥哥，会很累，他会晚上莫名其妙哇哇大哭大叫，有时候甚至要闹到凌晨三四点才肯罢休。他被开水烫到了不会哭，他不是不痛，只是不会表达痛苦。他怕黑，跟他睡觉需要一直开着灯，不然会一直呀呀地叫着，不肯睡觉。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当然也不需要你陪他睡觉这些，只是希望你考虑清楚，如果真的接受了阿易，做他的哥哥，那，还真的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

　　“还有，你刚刚说我们，不会见面了，什么意思，你说的是气话，还是心里一直想说的话？”

　　裴溪云一直握着景煜的手腕，景煜还是扭着头，没看他，像个跟大人闹别扭的小孩，等着吃糖，也等着回家。

　　“容不容易的，做了才知道，你一直可是个什么劲，我刚刚说的，既是气话，也是心里话，你是动物医学院的教授，而我是计算机系的学生，我们的生活本身就无任何交集，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会接阿易吗？你又不问，只是这次我来说，是阿易打电话给我的，是我上次在医院教他的，告诉他如果他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会及时赶到他身边。但关于你裴教授，我不敢过多奢望，我们本就是两条平行线，如果不想再产生任何交集的话，那以后就真的不见面了，没必要。”

　　景煜生气，都快气炸了，他脾气本来就不好，属于一点儿就着那种，只是做完手术后，文医生一直告诫他，要少生气，莫动气，生气伤身，也伤神，不利于术后伤口恢复之类的。刚好最近又跟江童闹分手，他爸的话依然历在耳，也确实让他萎靡了一段时间。

　　胳膊受伤养了一阵才好，手腕上的文身还没洗干净，前几天儿又在人裴教授家里晕倒了，是人家给自己送到医院给抢救过来的，他应该感谢，如今也算感谢过了。只是心里不得劲，凭什么他想做阿易的哥哥，裴溪云到底在可是什么，刚刚又说了那么一大堆，传到景煜耳朵里的，就是他不配，没别的了。

　　裴溪云操着浓重的鼻音，轻哼了一声，脸上突然挂着笑，缓缓地说道“景煜，如果真的没必要的话，就算了，你走吧，我不拦你了。”

　　他无法确定自己对景煜到底是什么感情，他想确定，但却无从下手，只是景煜既然开口说不要再见面了，那他并没有挽留的理由。趁自己没有陷太深之前赶紧溜，也不乏是个正确的选择。

　　景煜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没必要是他先提的，但心连着身体，猛地一颤，平复了下心情，艰难地转身，看着裴溪云，盯着他那双灰色的，勾人魂魄的眼睛，嘴唇也跟着颤抖“好，那，裴教授，拜拜，阿易，拜拜。”

　　景煜说完直接就走了，去了公司，阿林跟阿妹他们跟别的队约了比赛，赢了他可是要请小崽子们吃饭的。只是刚刚心被搅乱了，他想当阿易的哥哥，替裴云分担一些事情，看在阿易喜欢他的份上，只是裴溪云刚刚的那句可是，就像是用刀剜他的心，是自己越界，没有自知之明罢了，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挂掉的人，又何谈给那么小的孩子当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