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心动 ...
-
我始终觉得几十个娇滴滴的妙龄少女抬着房子一般大小的轿子大喇喇地闯进闹市太过张扬，于是提议以马代步，连楚也说好久没骑过马了，正好舒活舒活筋骨，欣然应允，商铺里还有些事需要琥珀交待，自然同行，玎玲吵着要同去，被连楚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吓到噤声，本以为能好好玩玩的计划落空，撅了老高的嘴，终究没敢再说什么，月影便高高兴兴地去准备我们几人的坐骑了。。
等她乐颠颠地牵了四匹骏马回来，我终于忍不住摇头叹息，连楚给自己找的这位形象顾问，还真该去古装剧组里作服装总监，起码比铜钱头蝙蝠衫靠谱儿多了。。
站在月影身后的，是四匹雪白雪白的纯色骏马，光滑的皮毛闪烁着绸缎般的光泽，从头到尾找不出一根杂毛，皆为高八尺长一丈的高头大马，面长颈长，鬃毛飞扬，蹄坚趾固，修长的马腿上凸起块块紧实的肌肉，体型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缺陷，我虽不懂马，可也能一眼看出这些都是罕见的雪驹，便是随便一匹也千金难得，她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一下弄来四匹，不得不承认她手段了得。。
我左右看看，红艳艳的连楚，红艳艳的月影，红艳艳的我，加上绿莹莹的琥珀，骑在白花花的宝马上招摇过市，这哪里就是低调了？！
月影得意洋洋，连楚称心满意，琥珀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我无法，只得选了匹面善的雪驹联系感情，那三人已是容姿潇洒地翻上马去，此时都默默地看着我与那马窃窃私语。。
我一边顺着它的鬃毛一边碎碎念着：“好马儿乖马儿，一瞧你就是个好脾气的，我叫你顺顺好不？你一定要乖乖听话。。顺顺哟，我们能见面也挺不容易的，你瞧我穿了几百年才遇到一个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知道你也有自尊你也有骄傲，让我这样儿的骑你确实有些暴殄天物，可我也没办法不是，你就看在咱们还算有缘的份儿上给我个面子，只要不摔得断胳膊断腿儿就行，往后我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好归宿，你看成不？”
月影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一直在那儿瞎叨叨什么呢？”
我选择性失聪地忽略她的话，和顺顺对视半晌，等终于在它明亮的双眸中映出我深情的倒影，明白我俩已心意相通，终于鼓足勇气，壮士断腕般决然道：“来吧。。”
盏茶功夫过后，琥珀看着依然弃而不舍往马背上爬的我，犹豫道：“宁姑娘。。你。。不会骑马么？”
连楚终于大笑出声，在马背上颠得花枝乱颤毫无形象可言：“你。。你居然不会骑马？！哈哈哈哈。。还说什么轻装上阵。。你是耍着玩儿的吧。。”
我在现代不过是个整日坐在写字楼里的编辑，唯一的运动就是敲敲键盘握握鼠标，每天走的最远的距离就是从家门口到地铁站那一段，哪里有机会学什么骑马了。。
我原先旅游爬山的时候，曾因为体力过差，又错过缆车，租了当地山民的马骑过，并不觉得十分困难，料想不过是骑马入城，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应该应付得来，谁知我太过高估自己的实力，导致如今笨拙到连马背都爬不上去，白白惹人嗤笑。。
可顺顺丝毫不理解我的苦衷，我拉缰绳要它低头，它偏偏转了脑袋仰头看天，我揪着鬃毛想抱它的脖子，它非要把脑袋搭我肩上围着我转圈，我一只脚好容易踩进脚蹬想翻身上马，它直接扭扭屁股将我摔了下去，我折腾得满头大汗四肢无力，哀求一般去看它，它依旧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我，像在说：你怎么还不上来你快上来呀快上来呀。。
顺顺脾气固然好，无奈个头实在太高，我说的话它听不懂，发出的指令更是理解得乱七八糟，我无奈对一直看笑话的三人道：“你们若是有耐心，就且等着，只怕等我自己上了马，城门也要关了，不担心误事的话，我却是不急的。。”
还是琥珀比较善良，看了看连楚的脸色，打马过来，拉了我的缰绳，温柔道：“宁姑娘，缰绳要像这样往一侧拉，它才知道你要上马了。。”
“哦哦。。”我连连点头，见顺顺果然顺从地立在原地不动，才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不雅的姿势又惹来旁边那两只一顿嘲笑。。
琥珀见我坐稳，细细交待起来：“宁姑娘，若要向前，便往前送胯，叫停要往后拉缰，左拐左手勒缰，反之亦然，腿贴着马肚，不要夹。。可使得？”
最难的一关过去了，让马跑起来能有多难？
我深吸一口气，信心十足地冲琥珀点点头，她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终于把缰绳送到我手上。。
我刚接过来，自己也没觉得使力，顺顺突然往前走了几步，我慌忙去拉缰绳，它转身调了个头，颠颠小跑起来，我吃了一惊，手上使劲，它竟迈开大步狂奔起来，接着传来的就是连楚和月影毫无顾忌的大笑和琥珀担忧的喊声：“宁姑娘小心。。”“宁姑娘，往后拉往后拉。。”“宁姑娘别夹马肚子。。”最后连称谓也省了，只不停地喊：“停啊停停。。”“别往那边拐。。”“脚上使劲啊。。”“别夹马肚子。。”
我在马背上心惊胆战，只觉得琥珀说的那些法门半点用都没有，最后还是她赶了上来把缰绳捞在手里，这才拉住随了心意到处乱跑乱转的顺顺，顺顺停下来后，脑袋一仰，回过头哀怨地看着我，好像在说：你到底是想怎样啊喂。。
琥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着我：“宁姑娘。。”
我努力保持镇静，感激地笑笑，说道：“我好像掌握了一些诀窍，我再试试。。”
琥珀迟疑了一下，犹犹豫豫地把缰绳递了过来，我拍拍顺顺的脖子，将琥珀教我的那些技巧又仔细回想了一遍，作出命令前行的姿势来，询问地看向琥珀，琥珀似是也舒了口气，点了点头，我满意笑笑，一拉缰绳，底气十足地喊了一声：“驾。。”
顺顺干脆低下了头，原地吃起东西来。。
琥珀彻底放弃，下马亲自将我从顺顺背上扶了下来，自己牵了两匹马，走到连楚近前，恭敬道：“宫主，宁姑娘马技生疏，还需多加练习才好，就算勉强上路，也怕是多有不便吧。。”
我看着笑得坐都坐不起来的连楚，自嘲笑笑——琥珀还真是善良，马技生疏，勉强上路，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脸红。。
站在一旁静静等连楚平静下来，好半天他才收住笑意，我无奈道：“骑马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学会的事，我看，我还是跟大部队一起走，你们进城该干嘛干嘛，等你们办完了事，再上来会合好了。。”
连楚一手握着缰绳，一手轻轻抹了抹眼角，然后把手伸向我，笑意盈盈道：“上来吧。。”
我仰头看他，一瞬间突然有些恍惚，阳光从他身后斜射过来，在他削瘦的肩膀上打出一片金色的光晕，散发着宝石般光彩的殷红发丝，不若平时那般瑰丽妖娆，倒生生现出一丝柔和来，宽大的衣摆泼洒在马背上，红的耀眼，白的夺目，这样一个美得不似凡间之物的妖孽，就那样坦然地立在我面前，笑微微地看着我，白皙的手掌摊开在我面前，隔着轻薄的衣料甚至能看到他腕上青色的血脉，他离我那么近，那么近，近得让我生出一种错觉来，似乎只要我把手放进他的掌心，就能进入属于他的那个只存在于幻境的世界。。
一阵刻意的咳嗽声将我从缥缈的思绪中唤醒，我瞥了眼一旁有些丧气的月影，犹豫道：“这。。不好吧。。”
连楚冲我勾了勾手，催促道：“快些，还要本宫亲自下去抱你不成？”
我抖了抖，终于把手递给他，他手上使力，也不知怎地动作，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胯坐在马上，他双手拉着缰绳，将坐在他身前的我牢牢包围起来，偏低的体温让我浮躁的情绪瞬间平静下来，他凑到我的耳边，满含笑意地轻声说：“抓紧了，要这样都能掉下去，你干脆改名叫笨笨好了。。”
说完，身子向前一挺，打马前行起来。。
我们这样高调入城，引起的骚动比我想像的还要严重，月影琥珀本已是万里挑一的美女，在连楚的夺目光芒下，生生被掩盖得暗淡无光，至于我，从白衣诗会那晚造成的严重后果来看，咳，不自谦的说，也算个绝色倾城的尤物，加上在这把男女大防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大背景下，连楚就那样大喇喇地搂着我，毫不避讳地共乘一骑，还时不时低下头来耳语一番，手上也不忘做些暧昧的小动作。。
越来越多的路人停步围观，从窃窃私语到大声谈论，有为貌美惊叹的，有为张扬不屑的，有为身份揣测的，有为礼教谩骂的，我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下尴尬得抬不起头来，不自觉紧紧靠着连楚，低着头几乎想把脸都埋进他的胸膛里。。
连楚低下头，在我耳边调侃：“娘子这般投怀送抱，为夫受宠若惊，娘子若不介意，为夫倒很愿意在此与娘子温存一番。。”
我懊恼地在他腰间掐了一下，低声道：“你还有心思开我玩笑。。这么多人看着，你也不知道害臊。。”
连楚放在我腰上的手紧了紧，挑眉笑道：“他们看他们的，与我何干？”
我把脸贴得离他更紧些，掩耳盗铃地安慰自己这样便不会被人看到，在他怀里闷声道：“都怪你长了一张妖精脸，不然怎么会像耍杂耍的猴子一般被人围观。。”
“生的好看又不是罪过。。”他把我从怀里挖出来，冰凉的指腹轻轻摩挲我的脸颊，“我倒是一直想不通，你既生了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又为何总想拿那么丑的面具遮起来？”
我想起从山洞遭袭那晚起便不知所踪的人皮面具，更有些心烦起来：“走路吃饭都被人盯着很舒服么？听人家对你品头论足很满意么？被人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很开心么？”
连楚冰凉修长的手掌按住我的肩膀，逼我正视他，勾起嘴角妩媚一笑，问道：“娘子，为夫好看么？可配得上临昭四大美人的称号？”
我不知其意，愣愣点头。。
连楚满意笑笑，温言道：“我从来没有因为四大美人的头衔苦恼过呢。。”边说，边抬手摸摸自己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庞：“我生来就是这副相貌，美也罢，丑也罢，都由不得自己。。那些议论我的人，有称赞我的，是喜欢我、羡慕我，我应当开心，有贬低我的，是嫉妒我、排斥我，我又何必为这些人生气？”
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过什么话，我一时看得呆了。。
他好笑地拍了拍我的脸，扬起头，刚刚满脸的温柔表情瞬间掩盖在连楚那招牌般的妖媚笑容下，眉眼比平日里飞得更高，薄唇轻启，淡淡地说：“说我以色惑人也好，说我狐媚害人也罢，这张脸长在我身上，就是我的东西，我爱怎么用怎么用，有本事你也长出一张绝色的脸来祸害别人。。但我绝不会因此，羞于见人。。”
我微微侧仰了头看他，他满脸骄傲，一副天大地大唯我独尊的模样，好似生了一张比女人还妖媚的脸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事一般，那种傲然洒脱的表情，一直深深地刻在我记忆里，终此一生，也未能忘怀。。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骨子里其实是个很自卑的人，普普通通的相貌，普普通通的家庭，家中不受重视的长女，上学时不上不下的成绩，工作时不好不坏的待遇，不管怎么看，都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隐形人，做过的最勇敢的决定就是不接受父母的安排直接去了编辑部工作，生命中出现的最美好的感情就是唯一一次的青梅竹马，这大概也是我热爱读书的原因之一，因为我清楚地知道，那些惊心动魄风花雪月永远都不会属于我，最多也只能在发黄的故纸堆里寻找一些心灵慰籍。。
突然的穿越让我拥有了一切从前只能藏在心底拿来幻想的东西：过人的美貌、离奇的身份、惊险的际遇、神秘的情人，从路人甲跳到女一号，这样突然的身份转变让我窃喜的同时，更多的是惶恐，似乎这一切都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总有一天，要连本带利还回去，生怕走错一步在女主角完美的人生上留下污点，像是忍不住偷穿了小姐漂亮衣服的丫鬟，有些小得意，更多的是忐忑不安，于是加倍地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潜藏在内心的自卑感在理想与现实的落差下放大了无数倍，直压得我连头都抬不起来。。
直到那天，听到连楚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坦荡荡地说出那句话，似一缕柔和的阳光，直直照在我心底里最阴暗晦涩的地方，我那时才恍然明白，自己的人生是拿来交待自己的，上天赐予我的一切，都自有它的道理，只要紧紧抓住就好，别人会怎么想，以后会怎么样，都不重要，就像纪昀曾说过的那句话：“君无须问此，只问己心。问心无愧，即阴律所谓善。”。。
书上说，水瓶座的爱，都来得很没道理，你对她百般呵护万种柔情，她可能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可没准有一天，她在路上看见一个陌生男人，那人对着路旁的大树说了一句：“你TM的怎么那么绿啊。。”，她就突然爱上了，陷下去了，无法自拔了。。
我后来不只一次地想，大约，我就是从那时起，才真正开始对他动了心吧。。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心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