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解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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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陷在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折磨里，身上一时冷一时热，脑中混沌一片，模糊地意识到身边有一具冰凉的身体，燥热的时候想要靠近，寒冷的时候又想远离，来来回回翻滚了几次，终于有一双清瘦有力的臂膀制止了我这种无谓地消耗着所剩无几的体力的自虐运动，牢牢地将我困在那片冰凉的天地里，我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极不安稳地睡了过去。。
被尖锐的疼痛唤醒意识的时候，我在心里大大地叹息了一把，这具身体恢复力果然惊人，我那顽强的生命力，就是跟打不死的小强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稍稍移动了下身子，连楚环着我的手臂立刻下意识地往紧收了收，我这才发现自己正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侧躺在他怀里，脑门被他压着顶在他瘦可见骨的胸膛，受伤的手臂压在身下，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腰腹，还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看起来无比依恋，腰部以下的部位却离得远远的，似是躲避不及，也难怪我半边身子麻木得没有知觉，以这样的姿势睡了一夜，没把自己整出个半瘫就该谢天谢地了。。
身上虽然还是没有力气，可脑中清明了许多，大约高烧是退下去了，不然手臂上的疼痛也不至于这么揪心揪肺地疼，我努力想把压在下面的伤口腾出来，动作大了些，引得连楚一阵不满，嘴里不清不楚嘟囔了两声，竟一个翻身，索性将半个身子都压在我身上，虽说他身子清瘦，可怎么说都是有一百几十斤重的大男人，就是不懂怜香惜玉，可我也好歹是个伤患病号吧，也不想想我这小身子骨儿经得住么。。
我欲哭无泪地拿脑袋顶了顶他的下巴，在他胸前闷声道：“再压，就真的压坏了。。”
他懒懒地恩了一声，微微上挑的尾音带出一丝慵懒的媚惑来，环着我的手臂松了松，口齿不清地问：“醒了？”
我应了一声，推了推他沉重的身子，无奈道：“再不醒，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泄愤般重重压了我一下，才让开身子，轻哼道：“你还敢说。。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人，脑袋都烧糊涂了还那么会找事儿，一会儿推一会儿拉的，折腾了一个晚上，没一阵儿消停的。。”
我刚想回他句也不看看都是谁害的，一抬眼，心里便狠狠地颤了颤。。
我从来没见过连楚刚刚睡醒的样子，他行踪诡秘，总是晚上现身，常常等我睡着了以后才离去，就是偶尔在我身边入睡，也能因我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马上惊醒，而等我早上醒来时，他早已不见了踪迹，我甚至怀疑过他练了什么神功，是根本不需要睡觉的，待我弄清了小葫芦和他本是一人时，小葫芦整日整日无精打采昏昏欲睡就有了再完美不过的解释，如今看来，他其实是十分嗜睡的，甚至一整天有多半的时间都在睡觉。。
他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呼吸依旧平缓，狭长的凤目眯成一条高高上挑的细线，羽扇般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似是挣扎着不愿睁开，眉头微蹙，红唇轻抿，微醺的神态里带着一丝着恼，满脸的不甘愿，像个任性赖床的孩子，看着这样熟悉的表情，我这才真的打心眼里相信了小葫芦和他其实是同一个人。。
像他这样自负又傲气的人，没有干脆把我丢出去自生自灭已是不易，想到他笨手笨脚地给我上药包扎，尽管再不情愿，也实实在在地照顾了我一宿，甚至被我当作枕头压了大半个晚上，虽方法不当，大多适得其反，可对他这种连衣服都没自己买过连感冒都没得过的大少爷来说，勉强也算差强人意了，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看着他带着些起床气的面孔，将出口的指责咽了回去，小声争辩道：“那也不能让我压着伤口睡了一夜吧。。”
他也不知有没有听清我的话，只是自顾自地抱怨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说不出的醉人：“真是养不熟的白眼儿狼。。过河拆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卸磨杀驴。。”
我听着他不清不楚的嘟囔，越听越好笑，听到后面那一连串的四字成语，再忍不住笑意，调侃道：“怎么？你是狗么？还是驴？”
他呼吸一滞，似是终于清醒了过来，半睁开眼斜睨着我，嗤道：“会这么编排人，看来是大好了。。”
我动了动终于恢复些知觉的身子，将压在身下的手臂抽出来，有些委屈：“要不是实在疼得厉害，我也不会这么早醒了。。”
他撇撇嘴，无谓道：“疼是好事，总比废了没感觉强。。”
诚然，那么深的伤口，留了那么血，没有好好处理，又浸水又撕扯的，能保住这条手臂，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我点点头，叹道：“也是我命大，都这样儿了还能活过来。。”
“哼。。”他嫌弃地瞄了我一眼，嗤道：“那么虚弱的身子有什么好得意的？要不是我整夜给你疗伤，你早进了地府拜阎王去了。。”
我这才想起在汴京受伤的那次，他曾用内力帮我疗过伤，恢复起来确实神速，这么说来，他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可也不肯就此服软，犹不忿道：“你若能早一步出去帮忙，我又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手托腮半支起身，浅笑道：“我倒是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其实在潭边与他胡来的那一晚，我头脑也并不是很清醒的，他遮了我眼睛，大约就是怕我看到他身上的疤痕，因事出突然，我有些慌乱，连他身上传来的我每夜给小葫芦擦的再熟悉不过的药膏味都忽略了过去，他手臂上的那些抓伤，倒真的不是刻意为之，实在是后背被摩擦地疼痛难忍，又不敢痛呼出声才无意间在他身上留下的，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当我挽起小葫芦袖子的那一瞬间，遇到连楚时被自觉屏蔽的感官一下子都跑了回来，一连串疑点结合起来，我就是再匪夷所思，在事实面前也只有低头的份儿。。
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被骗得辛苦，狠狠瞪了他一眼，气愤道：“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有什么关系？我若早些拆穿，你还不是照样在地瓜文锦受陷的时候袖手旁观，照样眼睁睁看我我被人追杀？明明抬抬手就办到的事，非要等我死到临头才肯出手，就这么想当别人的救命恩人么？”
他眨眨眼，委屈道：“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功夫虽好，可内伤未愈，同其他高手对敌，哪能像你说的轻松？”
我半点都不能相信，回道：“你也就能骗骗我这样的外行。。文锦武功算高强了吧，却被那铁爪逼得毫无还手之力，你出去不到一刻就解决了，如今却来和我自谦，有意思么。。”
他好脾气地解释道：“那铁爪在无生门排名第六，确实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在全盛时他自然不是我对手，可现在打起来，还是很要费一番功夫的。。不过他倒是真的该死，要杀人废话还那么多，真是活该。。”
我不自觉地拿两个差点要我性命的人相比，想到在溪边时他被我拉着好兜了一番圈子，那红衣女子却是二话不说举剑就刺，默了默，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话唠，他大概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死于多嘴的杀手吧，倒也不冤了。。
我拉回飘远的思绪，狐疑地看着他：“内伤未愈是什么意思？你受伤了？”
他意味深长地笑笑，揶揄道：“还不是拜你所赐。。你倒是忘得干净。。”
我想起初见时他背上那一道又深又重的鞭伤，那伤口一看就是刚刚制造出来的，他那时被拷在门边，总也不会拿刺血往自己身上招呼，他这样高傲的人，会乖乖站在那里让“我”尽情抽打么？心中疑惑更甚：“你功夫那么好，一条破链子能困得住你？”
他见我一脸置疑，轻笑道：“你可不要小瞧了那条‘破链子’，多少人为了它斗得你死我活。。那链子名叫‘困龙缚’，顾名思义，用了它，就是连神龙都困得住，没有钥匙，功夫再强的人也逃不出。。况且我那时是少年形象，踮起脚来都够不到门框，怎么解？”
说起这个，我心中更加不平：“你何必扮了小葫芦的样子来诓我，看我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很得意么？”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我，道：“怎么叫诓你？我是真的受了伤，没办法恢复原状啊。。我第一次恢复原身去见你的那晚，就把我攒了几个月的真气都耗尽了。。你以为我很愿意当矮子么？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之所以对连楚和小葫芦平日里有意无意露出的破绽和线索视而不见，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打心眼里不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玄奇的事，就是在修真的世界里，也只听过长生不老的，没听过返老还童的，这样一时大人一时小孩的变来变去，也太匪夷所思了些，如今我虽然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的理由说服了自己，可还是觉得这事实在难以置信。。
连楚见我眉头紧皱苦苦思索的样子，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耐心解释道：“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只是伤势严重，身体变小的话，伤口也能随之缩小，不会致命。。况且我又不是真的变回了十一二岁的年纪，这世上能人异事数不胜数，对于会遗容的高手来说，缩骨生肌是再简单不过的本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见他说的这么轻描淡写，我倒更加地好奇起来，冲他眨眨眼，谄媚笑道：“这本事倒真是好用。。你昨日‘变身’我没看清，现在再给我变一个，让我见识见识，好不好？”
他白了我一眼，讥笑道：“你当我是玩杂耍的？再说缩骨之术也是十分消耗体力的，我如今好不容易变了回来，又耗费内力与人打斗为你疗伤，如今体内半点真气也无，与个废人无异，让我拿什么来取悦你？”
我自然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玄机的，仔细回想同连楚认识以来发生的许多事，再想到笨熊说我一年前接的任务就是刺杀连楚，前前后后这么一联系，倒是把故事串了起来，心中便信了大半。。
我轻轻按了按不管如何转移注意力都不能忽略的剧痛的手臂，念头一转，不禁踌躇起来，苦着脸道：“你说你现在是个废人，我更是连个废人都不如，我们两人如今连温饱都成问题，若是再遇到什么厉害的杀手，岂不是都要命丧在此？”
连楚妩媚一笑，妖娆道：“死又何惧。。做一对同命鸳鸯，不也痛快得很？”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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