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暮》YOURN

16、借刀

　　容漓还记得周毓在冷宫行刑前说过，两块虎符全都在蔺无端手里，那皇上手里这两块又是什么？
　　 如果皇上手里这两块是虎符，那蔺无端那边呢？他已经率领大军开拔了，手里没有虎符，打哪门子的仗？！
　　 蔺无端已经走了，她知道自己追不上，可还有个人，一直留在将军府。
　　 周毓。
　　 容漓叩将军府的门，守门的小厮开了门，说他家主子打仗去了，容漓不管不顾地硬闯，一直闯到后院。
　　她已经做好了周毓会闭门不见的准备，可周毓的房门开着。
　　 她在等她。
　　 周毓坐在房门口，眼睛直直盯着容漓：“我想找你，可我进不了宫，我这张脸甚至不能明着出现在帝京里。因为我是周家的人，因为我已经是个死人。我盼着你会来……你果真来了。”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周毓把玩手里的一把钥匙：“蔺无端临行前嘱咐我，他在京郊给我置办了宅子，要我在他走后就找个时机离开这里。他还说——” 周毓说着，沉默了一会：“将军府保全不了多久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你要讲清楚，什么叫保全不了多久了？！”
　　 “是你蠢。”周毓把钥匙揣进怀里，“其实我这样说，多少有些刻薄。你是长在深宫的娇花，天真也是理所应当的，可这次，你会害死他。”
　　容漓愣愣地盯着周毓：“什么……意思？”
　　 “我们西临多江河多山，从没有好的骑兵，更没有好的骑兵统领，骑兵从来打不过南梁……直到三年前蔺无端出现。”周毓重复了一边她曾说过的话，“整个西临都找不出一个像样的骑兵将领，为什么蔺无端仿佛无师自通，你想过没有？”
　　容漓突然觉得，许多事情，到这里仿佛串起来了。
　　 “我来告诉你。蔺无端，和他妹妹蔺如烟，本就不是西临人。他们是南梁人，蔺无端出身南梁的武将世家，父兄皆战死，他和蔺如烟被俘。他本想自刎，怕蔺如烟被掳走之后会受到欺侮，没有死。皇上把蔺如烟关进宫里，换他为西临效命。只靠着西临人，我们西临永远也不会有骑兵，更别提规模如此之大的骁骑营。”
　　 是了。容漓曾经奇怪，为什么蔺如烟是战俘，而她的同胞哥哥却是战功赫赫的将军…… 原来症结就在这里。 “渐渐地，皇上不满足于只让蔺无端组建军队，皇上想要铲除异己，又不想落下骂名，便让蔺无端去做，让蔺无端弹劾，再告诉所有人他受蔺无端的胁迫不得不这么做，再让蔺无端去灭门……”
　　容漓花了很长时间消化这些内容，反应过来时，容漓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是：“你是怎么……怎么知道这些的？”
　　 “起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我。那日我是想杀他的，却听见了他和皇上身边的人密谈……那人你也是认识的。”
　　 “……我也认识？”
　　“就是大监。”
　　 容漓回忆起大监每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如今都明白了，大监始终是意有所指的。
　　 周毓继续说下去：“可是皇上从来都没真的相信过蔺无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皇上原本没打定主意除掉他的，是你让皇上下定了决心。”
　　 容漓艰难地开口：“就因为我……就因为……我喜欢他吗？”
　　 “你的喜欢，有价值吗？”周毓不屑地笑一声，“公主只是联姻工具，皇上才不在意你喜欢谁。你千不该万不该，最不应该带蔺如烟出来见蔺无端。”
　　 容漓不明白，她让蔺无端和妹妹团聚，也是错吗？ 周毓看着容漓迷茫的脸，没指望她能想明白：“蔺如烟在宫里，这本来是皇上控制蔺无端最好的筹码，可蔺无端能不通过皇上见到妹妹了。是他胁迫你的也好是你自愿的也罢……这微不足道的一件事，落到皇上眼睛里，你知道皇上会怎么想吗？”
　　 容漓就算再傻也明白了。 皇上会觉得，蔺无端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谁会喜欢一条拴不住的狗呢？
　　 “蔺无端带兵出征了，可他手里连虎符也没有。虎符会交到副将手里，骑兵在他手里成型了，但不会听命于他。皇上不再信任他，却也不敢放他走，更不敢明着杀他。这次，蔺无端会死在边境，不会再回来。”
　　容漓的大脑一片空白：“可是、可是皇上还封了如烟当才人的，要蔺将军放心上战场……”
　　 “这样的伎俩也只能骗过你了。”周毓起身往外走，看起来是打算离开将军府了，“皇上这是在告诉蔺无端，想要妹妹能好好活，就别想着反抗，心甘情愿去死吧。皇上弄死蔺如烟，比弄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弄死他也是。
　　 “对了，我一直没跟蔺无端说声谢谢……虽然他没说过为什么要救我，但我知道，他是对我周家于心有愧，所以要保住周家最后一个血脉。我不会辜负他，会好好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