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印》左左Bonny

46、第 46 章

　　客栈虽然老旧了一些，但家具大都还是结实的，除了上面蒙了好些灰之外也没有什么实在说不过去的地方，特别是保密方面，徐德洹和初妤十分地满意。

　　这里的房间并不是相邻的，交错相隔，每一间的对面都是空地，旁边则是陈放杂物的房间。每一层楼都有它各自的入口和楼梯，几乎每一个入住的人都不会看到除了自己之外的人。

　　除非你故意大吵大闹又或是守在门口，不然都不会有人知道你的存在，真的可以算是来无影去无踪。

　　估计这一点也是这里掌柜和店员硬气且嚣张的原因，客栈从来都不会打广告，所有的广告都是口口相传的，倘若没有一点关系，这里几乎是一房难求。

　　不过让徐德洹好奇的是这家店店主的身后到底是什么一方势力，一来能够在寸金寸土的中心拿到一块地，毕竟这里的地都是出租决不售出的，二来是能运作如此打擦边球的生意而毫无顾忌，并且丝毫不害怕。

　　徐德洹是曾经想过的，会不会这里只是敬中那群人的手段，但等他考究起来，这店开始运作的时间要比他们和敬中之间的矛盾还要早得多，况且此前它还接待过不少他们的弟兄，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

　　徐德洹一边想着一边打开自己的行李不知道是要找些什么，地上桌上还蒙着一层厚厚的灰，眼看他的东西就要沾上灰尘，可他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

　　“德洹，”初妤走到了他的身边，按住了他的手，“还没擦干净呢。”初妤好奇地往前探，又伸手在徐德洹面前晃了晃，似乎是想吸引他的注意。

　　“你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在看到徐德洹似乎没有聚焦的眼神后初妤有些好奇地问道，她鲜少看到徐德洹有失神的时刻。

　　“没事，只是想着之后的一些安排罢了。”徐德洹按下了初妤的手，轻轻拍了拍，带着些安慰的意味。

　　“是父亲出了什么事吗？”初妤脸色一变说道。

　　除了这件事，初妤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让徐德洹烦恼的。想到这，初妤的心又提了起来。

　　此刻的她只想快些找到父亲，把他救出来，然后平平安安地回到黎城。等回到黎城，她要说服父亲放手，放下所有，一家人整整齐齐安安稳稳即可。

　　“不是，你父亲的消息还在打探，凌伯父对他们来说价值很大，按理说是不会对他动手的，”徐德洹说着拍了拍初妤的头，怜惜地抚摸着，“你放心，我会带着凌伯父和你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地回到黎城的。”

　　“好。”初妤点了点头，听着徐德洹的话眼眶逐渐氤氲，她不停地偏过头眨着眼往屋顶看去，不想让眼泪流下。

　　徐德洹自然是看到了她微红的眼眶和氤氲的双眼，那委屈而可怜的眼神，像是一把刀温柔地扎进了他的心里，闷闷地疼着。

　　徐德洹微微俯身，一把抱住了眼前的人，伸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脑袋，把初妤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前，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背。

　　像是哄小孩子一般，细心而温柔。

　　原本初妤是觉得自己可以把这个情绪悄悄地消化，咽下，不让任何人发现。

　　可徐德洹的举动，就像是在一个本就波澜四起的海边吹起了一阵强风，瞬间波涛汹涌，那威力，几乎要把堤坝都冲毁。心理建设的围墙瞬间被打破，初妤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这是她知道父亲被绑了之后第一次哭。

　　身体累，心累，却仍然要装作精神抖擞毫不害怕沉着冷静的样子，骗别人他们家很好，骗自己父亲一定会没事。可她毕竟还是个小孩，接触这一切也不过半年多。

　　所有的一切的进程都太过于快了，初妤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贪吃的小孩，一口没咽下，下一口已经摆在了嘴边，一顿接着一顿，根本没有消化的时间。被逼着吃，咽下，还捂着她的嘴不让吐。

　　这是初妤第一次在除了家人的面前哭得那么凶、那么狼狈，即便是在家人面前她大都只是委屈地默默流泪，这样涕泪俱下的，几乎没有过。

　　徐德洹也不嫌弃，用力地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初妤的背，也不管衣服已经被初妤的眼泪浸湿，或许还有鼻涕沾在上面，但这些都不重要。

　　还能够发泄，就证明初妤没事，徐德洹怕只怕她把心事都埋在心里，不想麻烦他，那样才是真正的危险。

　　初妤只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温暖而坚硬的怀抱里，环着她的力度给了她无限的安全感，背后的手给了她温柔的安抚，鼻尖，是满满的冷杉的气息。

　　徐德洹轻轻拍着她，帮她把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脸上黏腻的痒痒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

　　好一会儿，初妤才停了下来，小小地抽噎着，眼圈红红的，像是委屈的小兔子一般。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前方，徐德洹胸前的衣料被浸湿了一大块，深色和浅色泾渭分明，很是扎眼。

　　“对不起。”初妤伸手摸了摸徐德洹的衣料，指尖才刚刚触到，便被徐德洹按住了双手。

　　这只是徐德洹的无意之举，不过对于初妤来说便是惊人之举，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徐德洹的胸膛，坚硬而挺拔，隐隐还能感受到衣料下成块的精健肌肉，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着，温热的触觉隔着衣料清晰地传到初妤的手心。

　　初妤有些惊慌，想把手抽走，下一秒却发现她的手被徐德洹紧紧地握住，无法动弹。

　　徐德洹的手很大，干燥而温热，初妤的手小，柔软而微凉，手心贴着手背，灼热的气息在两个人之间萦绕着，两人对视着，空气逐渐变得暧昧起来，很难不让人多想。

　　“你放心。”徐德洹看着初妤说道，“我一定会把凌伯父安全地带回来。”

　　“好。”初妤说道，像是怕自己表达得不够明显有补了一句，“我相信你。”初妤一边说一边红着眼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徐德洹的衣服胸前湿了一大块，还黏了一些鼻涕，不得不换，除此之外，接下来他还要出去一趟。

　　他此番前来自然不只是想把凌伯父救出来，组织上想借此机会能够在敬中还没有完全组织完成就剿灭他们，在他们自以为占据了上风掉以轻心的时候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当然，这些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此番出去，他没有打算带上初妤。

　　徐德洹从行李箱里抽出了一件换洗的衣物，初妤则是挽起了袖子，拿起了抹布开始擦拭着屋子里的家具。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心有灵犀且心照不宣。

　　“你要出去吗？”初妤看到徐德洹换了一身衣服，又戴上了一定黑色的帽子，似乎是打算出门的样子。初妤说着把抹布放了下来，急急忙忙地撸起来的袖子也放了下来。

　　“是的……”

　　“我和你一起去。”徐德洹没说完初妤便急切地接话，似乎是怕他抛下自己不管。

　　“不用，我只是去置办心的被铺和一些食物而已，两个人去大材小用了，”徐德华压了压头上的黑帽子，“你就留在这里吧，把我们的东西都看好，今晚就能收到线人搜集到的消息了。”

　　“那好吧。”初妤顿住了想要跟上的脚步，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一直把徐德洹送出了门。直到徐德洹的身影从走廊里消失，直到她听不到楼梯的方向传来的脚步声她才收回了视线，回到了屋里，“啪嗒”一声把房门给锁上了。

　　一切做完，走廊里房间里又重新陷入了寂静当中。只是在他们都没有发现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女子默默地看着他们，在女子的身后站着的正是方才接待初妤他们的掌柜。

　　女子身着旗袍，做了精致的头发，雍容华贵的模样。她一言不发，眼里却有别的情绪在流动，她看着初妤的身影，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不想让人察觉。

　　“老板，他们是有什么问题吗？”掌柜小心翼翼地问道，做了这么多年，如果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那他真是白活了。

　　只是这老板是新来的，是老爷从外面接回来的私生女，当时他们都不看好她，只等着她被夫人她们给折磨死，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她竟然活了下来，还把夫人都给气病了软禁在了府里，更熬走了老爷，直接接手了客栈。

　　连老爷的两个儿子都怕她，对她耳听计从。

　　一开始他也是不服气的，但最后还是被她雷厉风行的作风给折服了。大小姐，是个狠角色，即便见过那么多人，掌柜都不得不感叹。

　　“给他们送些吃的去吧。”女子说道，语气恢复了平淡，似乎只是在陈述什么事实，但实际上他们客栈从未主动给任何一个客人服务过。

　　这是第一次。

　　掌柜听到吩咐，眉毛一挑，差点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过虽然疑惑，但他还是连忙点了点头，回头让伙计给他们送东西。他清楚自己不能问，好奇害死猫，更何况他也老猫本来就是浑身病痛自身难保了。

　　女子又站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里泛起了泪光，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原先的面无表情，缓缓转身离开。

　　另一边徐德洹出了客栈，却影子一拐，往巷子的深处走去，和先前看到的卖被褥的店截然相反的一个方向。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半天，正午的太阳毒辣地照射在大地上，小巷里却没有接收到一丝阳光的直射，只有从屋檐上折射而来的微弱的光，朦朦胧胧，泛着光泽。

　　小巷里的温度似乎格外的低，很安静，只有人踩在地上的脚步声。巷子里是乱的，随处摆放的废置家具，木料已经开始被腐蚀，两侧摆放着高高的竹竿，大都是过粗或是过细而被遗弃的，地上还有竹篓竹篮被扔在地上，沾染上了泥土开始腐烂。

　　徐德洹走走停停，拐过了一个又一个弯，脚步匆匆，终于停在了一家店之后。

　　这家店开得是偏僻了些，从小巷的后门能够进去，只不过这地儿鲜少有人会经过，即便是光天化日之下，人们都会选择绕过。

　　因为，这里，是一家棺材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