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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少年白泽与月老红线 ...

  •   “白泽,见到你未来的老婆,感觉怎么样?”

      “白泽,她太丑了,羽毛没有,尾巴也没有!”

      “白泽,吃掉她吧。两脚羊一向很好吃的。”

      “白泽白泽白泽白泽,你听到我们说话了吗白泽?!”

      几只肥嘟嘟的鸟儿在树枝间叽叽喳喳上蹿下跳。

      “去去去,吵得要死。”老皮拿着帽子将那些怪叫个不停的鸟儿挥开,却不料它们飞了一圈又落下来开始吃串儿——一只巨大的田鼠被串在枝头,它们一脚踩着树枝,一脚踩着田鼠,凶狠地撕扯滴血的肉,聚精会神朝树下看热闹。

      老皮起了身鸡皮疙瘩,认出这些鸟是食肉狂魔伯劳,长尾巴黑眼圈,就跟戴着眼罩的歹徒似的。他扭头看到屋内那少年投过来的幽暗目光,膝盖莫名一软。

      而宫翡还在处理白泽手上的伤口。他的右手虎口有一条狭长伤口,像是利器割伤。这里没有麻药,所以宫翡只能直接缝合,竟没听得他喊一声疼。

      “怎么受伤的?”宫翡缓慢抽出针线。

      白泽的眼神朝墙壁扫去,临时找到借口,“下河。”

      宫翡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屋里没几件像样家具,甚至凳子还是捡来的树根。而墙上挂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她小时候的艺术照,穿着海军服,眉心一点红,脸上两团艳腮红,很开心地盯着镜头。而另一张照片是大概五六岁的白泽,只穿着裤头,赤脚站在溪水里,抱着一个硕大的乌龟。这照片保存得很好,仿佛才拍不久。

      两张照片被郑重地并排摆在床头,大抵能看出蔡青平的心思。

      宫翡垂眸,眼睫毛微动如蝉翼迎风。

      “你叫什么名字?”白泽主动开口。

      “宫翡。”

      “法名。”

      宫翡手下一顿,面色如常,声音轻稳,“清一。”在门派内,她是清字辈。看来白泽并不无知,还能看出她是修道之人。

      宫翡想起道观里的如意。四年前小丫头还未满月就被丢弃在道观门外,被道观养到现在。前段时间宫翡带她去派出所上了户口,能去上幼儿园了。如何对待孤苦儿童,道观已经教给宫翡方法。

      老皮正因为白泽不肯离开而头疼,到处找信号给领导打电话,捣鼓半天后拎着老人机回来问白泽,“你是哪儿的人?黑龙江?吉林?”

      “埃塞俄比亚。”

      空气顿时安静几秒。

      宫翡愣怔数秒,“你知道埃塞俄比亚在哪么?”

      “国外。”白泽平静地看向宫翡。他早就被妖界来使告知要这般那般,反正身世说得越遥远越好。这样的话,举止再离奇都不会被起疑。

      可是这根本不是国外不国外的问题,这是人种肤色都不对的问题。宫翡表情正经,“那儿说什么语言?”

      “我说泰米尔语。”

      宫翡再次吃瘪。泰米尔语是印度省邦的语言。

      “八成是人贩子跟他这么讲的。胡诌几句,就没人能找到他老家了。”老皮凑过来分析,然后提高嗓子问道,“你今年多大?”现在小孩发育早,白泽看着感觉十五六七岁都有可能。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而白泽竟然沉默了。

      “人贩子没告诉你出生年月?”老皮愈加吃惊。

      “不是。”白泽潦草地否认。因为他的真实年龄……不好意思早忘了,妖怪不擅长跟数字打交道。

      宫翡万万没想到算年龄这么简单的事情,白泽竟然不知道。她心里一紧,试探着出了一个简单加减法,“七加八等于几?”

      白泽索性扭头看着窗外不说话。

      “记得老蔡到底从哪儿领养你的吗?你有没有兄弟姐妹?”老皮又问。

      “没有。”白泽毫不犹豫。

      老皮嘶了一声,碰到烫手山芋似的摇摇头。

      宫翡的心晃了几晃,凝神盯着他。白泽拿纸巾擦去手腕上的血丝,顿了一下,又抽出纸巾递给宫翡。她的手指还沾染着他的鲜血。

      宫翡接过纸巾,思考片刻,终于下决定,“有我。”她平静地与白泽对视,声音却落地有声,“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

      她会承担起作为一个长姐的责任——哪怕这个孩子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冲着道观教给她的仁慈之情,冲着墙壁上并排挂着的照片,冲着这孩子跟如意差不多的文盲水平,她都会做出行动。

      白泽看着她,眸光波动,无声无息。他模糊地记起一副画面——流浪的少年衣衫破烂,赤脚站在溪水里,任由流水安抚他被恶霸砸伤的脚背,突然听得有个轻柔的女声说带你回家好不好?

      他说了什么?第一次听到家这个字眼,他似乎点头说了好。

      “哇塞,你们听到了吗?她看出来白泽不是人诶。很聪明嘛。”

      “再聪明,也没有我们花花五圣聪明啊。”

      “七加八,答案是‘很多’。切,这种问题有计算的必要吗?愚蠢的人类。”

      “啊,白泽要跟她走了呢。白泽!就算她是你未来的老婆,那也不能走啊!娶老婆可不比在山里耍有意思!”

      五只肥鸟依旧在窗外叽叽喳喳地叫。只可惜人类听不懂它们的话语。

      一年前花花五圣用龟甲占卜,算出白泽的月老红线另一端竟然系在蔡青平的女儿身上。白泽对与人类结亲没有任何兴趣,他也不在乎龟甲预言。可现在,他突然对这位自称他家人的道教居士起了一丝好奇。

      ……

      第二天,宫翡便带着白泽离开青岗林场,启程回家。

      她发现白泽虽然话不多,但挺听话——把他塞到高铁靠窗座位,他就可以盯着窗外景色看一整天。

      宫翡在微信上跟母亲聊这两日情况。石榴坳由于连日高温,溪水晒干,宫母打算下山去老母观居住。而宫翡的入道仪式推迟到两个月之后。

      她眯眼望着窗外烈日,拿起保温杯喝水。只是不锈钢杯盖被磕瘪,怎么也扭不开。她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将保温杯拿走。

      白泽毫不费力地扭开杯子递回,顺便将凹陷的杯盖掰回,就跟他刚刚掰巧克力一样轻松。宫翡盯着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白泽坦然至极,注意到宫翡面前的经书,“你平时怎么修行?”

      “随缘。”宫翡回神,很是云淡清风的样子。说起道家,她就很感兴趣了。道教法门虽深奥,但修行很淳朴。“唐朝曾经有一位禅师总是躺着修行,他所在的寺庙因此被称卧龙寺。所以修行方法并不死板。”

      白泽听着,顿了几秒又问,“胖飞机是做什么用的?”

      “什么胖飞机?”宫翡下意识往窗外看。窗外晴朗无云,更没有飞机。

      “刚刚一栋长得像糖葫芦的大楼楼顶停着一架白色胖飞机。”

      长得像糖葫芦的楼,是兰城最高建筑。兰城就是宫翡的目的地,但兰城还远在二十公里之外。宫翡心里咯噔一下,并未在面上显示异色,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栋楼是兰城的地标。你说的白色胖飞机可能是气象飞机。”毕竟入夏以来,气温极端反常。

      白泽便继续回头盯着窗外。

      这少年没有手机,而林场那个破电视机很少有信号。

      宫翡凝神细思片刻,默不作声地掏手机搜微博,竟真看到实时动态里不少人po出从兰城大楼楼顶掠过的气象飞机。

      她用手指轻轻摩擦手机边缘,在屏幕变暗前重新搜索人类肉眼视线距离,再考虑大楼高度,地理位置,空气能见度。那么就算白泽视力超常到能看到那栋楼,那栋楼也应该比蚂蚁都小。

      所以,楼顶的胖飞机?

      宫翡瞧着他的背影,不动声色。

      ……

      回到兰城,已经是晚上八点。宫翡在这座城市念了大学,工作过一阵子,因此很是熟稔。她循着堂哥给的地址找到西城区一个层高五楼的老小区楼栋,正要输密码开门,就见蔡文强西装革履一把拉开门。

      “您来——”他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你在等谁?”宫翡狐疑。她没料到堂哥这么晚了还在这边,还穿得人模狗样。

      “没谁。不是明天到么,真快。”蔡文强换了副笑脸,帮忙把行李提进来,瞧见后头跟着个高高瘦瘦穿着运动衣的男孩,又一愣,“这谁?”

      “白泽。”

      “不是七岁?”蔡文强上下打量他。

      “大概从智商层面说吧。”宫翡含糊地说。她听到堂哥问白泽是哪儿的人,白泽一如既往地回答埃塞俄比亚,这就有得聊了。

      宫翡在屋里四处走了走。房子不错,两室一厅,家具一应俱全,窗外远远的能看到城隍庙灿烂灯光。她的行李都在主卧,但她的莲花却被摆在客厅桌上,旁边放个装花盆的网兜。

      宫翡微微蹙眉,刚刚走过去就听见座机响铃。蔡文强一瞧她的动作,神经立马紧绷起来。

      对面是一个很官方的男声,听到是宫翡的声音,立马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掌妖司驻人界办事处的处长——”

      宫翡毫不犹豫挂断电话,这年头网络诈骗花样越来越多了。

      “谁啊?”蔡文强若无其事。他本是出于警惕而使用座机联系对方,现在甚是后悔。

      “诈骗电话。”宫翡没放心上,启唇一笑,“谢谢你照顾我的莲花。”

      蔡文强咧咧嘴,“我出去打个电话。”

      他出去打电话,瞒得住宫翡,瞒不住白泽。白泽听着外面的聊天声,大略了解个一二,遂盯着那盛开的莲花,“丢掉吧,莲花。”

      “为什么?”宫翡扭头看他。

      “它开花时间太久了。”白泽不咸不淡地提示。普通莲花的花期顶多三四天。这盆莲花则已经盛放一个月,丝毫没有凋谢。不管这莲花是不是有三千年,但一点很明确——它虽未成妖,却有妖气。这妖气也古怪,大概是由于被修道之人培育出来,含着一丝清虚之味。

      宫翡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莲花盛放时限的确古怪,不过——“你怎么知道它开了很久?”

      “蔡文强刚说的。”白泽盯着莲花,“丢掉。”

      “它只是开花时间长点而已,没什么问题。可能是现在新培育的种子。”宫翡给莲花换水。瞧见白泽打了个喷嚏。她略一犹豫,还是将花端进主卧。

      蔡文强打完电话回来,语气透着心虚,“怎么还把花挪进卧室了,我又不偷花。”

      “白泽好像过敏。对了,你觉不觉得白泽长得像那个被封杀的男演员?”这点宫翡一直没忘。

      “郎怀臣?”蔡文强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大笑起来,“堂妹,你这眼神太扯淡了。他俩哪是长得像,简直差十万八千里。不过你跟这青春期男孩儿住一起,没问题?”

      “我是修道之人。俗世性别在我眼里没什么两样。”宫翡一扬眉,甚是无虑轻松,“心不浊,眼自明。”顶多两个月后秋季开学,白泽就会被她送进学校。“对了,这边房租多少?”

      “没事,你住。就当这么多年不见,哥哥我的见面礼。”他尴尬一笑,寻思着偷偷把莲花卖出去后,宫翡再生气也得看着他付房租的份上有所让步。反正那点房租跟一百万相比算个球。

      “我明天再过来。”蔡文强的眼神在窗台上的白莲停留很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少年白泽与月老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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