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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父亲兼经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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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滑在当地时间午夜结束,这也标志着今年的世锦赛终于落下了帷幕。宋幼霖和他的教练鲁特森在表演滑刚一结束,就立刻赶往法兰克福机场,搭乘早早就订好的凌晨飞往国内的班机回中国。下了飞机,鲁特森整理了一下半皱的西装,勉强撑着眼睛,带着两人的行李先回M市的冰上训练中心补眠——这个训练中心是宋幼霖在国内停留时暂时训练的地方,他的父亲就是一位供职于此的花样滑冰国家级教练。
宋幼霖下了飞机拦下出租车,强忍着从飞机到汽车上都能闻到的那股密闭交通工具特有的气味带来的呕吐感,直奔M市第一医院,此时他的父亲还在住院。
事实上,宋幼霖的父亲以前是他的教练兼经纪人,陪伴他参加了几乎少年组和青年组的全部比赛。宋幼霖在少年时就显示出了极好的天赋,身材比例、力量和柔韧性在同年龄段选手中都是极为出色的。但是由于当时国内男选手的训练体系十分不健全,宋教练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总念叨“宁可过之而不能不及”,由此种理念带来的超高强度训练常常让宋幼霖苦不堪言,身为男选手居然练成了贝尔曼旋转就是其中一个例证。
而随着同一批选手渐渐长大,到了青年组里,宋幼霖身体上的优势开始变得不明显,只凭借着扎实的基本功和优秀的音乐感知表现力,他才能继续在顶尖选手中占有一席之地。再加上与其他的世界级教练相比,在节目的设计、编排和衔接等方面,宋教练的水平和别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基本上没有教出世界一流运动员的可能,只能尽他最大的能力,带着宋幼霖在俄罗斯、加拿大、美国等地的高水平俱乐部轮流参加短期训练,期望宋幼霖自己能够学习到更多的东西。
宋幼霖十七岁那年在加拿大的比迪亚威尔(Berthierville)俱乐部参加临时训练的时候,凭借着他那种认真的劲头和非凡的跳跃天赋,被现在的教练鲁特森相中,邀请他加入现在的这个俱乐部。从那以后,宋永辉终于正式卸下了自己的鸡肋教练的身份,转而培养国内下一代小队员,同时兼任宋幼霖的经纪人。他一边要在M市照顾一堆小孩子,一边又要偶尔满世界追着宋幼霖,这次住院就是劳累过度的缘故。
去德国比赛之前,宋幼霖就听说了父亲住院的事,急得他团团转,嘴里起了好几个大泡,一度无心训练。只不过宋教练认为比赛更重要,十分坚决地拒绝了宋幼霖回国看他的请求,并且异常严厉地斥责他不把比赛放在第一位的想法。幼霖没有其他办法,又十分担心父亲的身体状况,因此在比赛刚一结束就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他穿着普通的深蓝色斜纹牛仔装,压低黑色的鸭舌帽,下车之后冲进医院便是一溜小跑,一直跑到住院部三楼的护士台前。正在三楼值班的那位胖胖的和蔼的女护士长认得宋幼霖,也知道自己头号病人宋教练和他的关系,带着雀斑的圆脸上,一双小眼睛瞪到最大,满是吃惊地看着他:
“啊呀,昨晚上我刚看了你的表演滑,怎么你现在就回来了?这么快?”
只跑了这几步而已,幼霖竟然感觉腿有些发软——估计是睡眠不足再加上时差造成的。他站在那里略略平了平气息,使劲喘了几口气,言简意赅:“表演结束就回来了。父亲他现在身体情况怎么样,还咳嗽吗?”
护士长点点头:“恢复得很不错,不过还需要再观察一阵子。以后得让他彻底戒烟,注意天气注意养生,还要好好休息。”
顿了顿,胖护士长又眯起眼睛笑笑,凑上前小声跟幼霖说起了八卦:“宋教练前两天还念叨呢,若是他在电话里告诉你他很好,你肯定怀疑他安慰你;可若是告诉你他不好,你就没心思比赛了,所以干脆就不接你电话。看来这招很灵啊,这么快就把你逼回来了。”
听了她的话,幼霖一路上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了下去,也跟着开心地轻笑,大眼睛弯起来极是可爱:“没事就好,以后我没收他所有的工资奖金,天天跟着他,看他还怎么买烟?”
护士长点了点头,胖胖的脸上挂着欣慰的笑。不管面前这少年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不管他多有名,在他父亲这里,都只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而已。咳,不知道自家的那小子长大了以后会不会也这么孝顺。
胖胖护士长身边一直站着一个小护士,裹在一身白衣里面显得瘦瘦的,在宋幼霖和护士长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看,却一声没吭。幼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护士,再加上胖护士长并没有为两人介绍,因此也就没打招呼,这时候却突然听她冒出了一句:“是一样的。”
胖护士长也听到了这句不着四六的话,脸上的笑纹慢慢减退,疑惑地转头看向那女孩:“辛颖,你说什么?什么一样的?”
小护士继续不眨眼睛狠狠地盯着宋幼霖,嘴皮子上下运动飞快,和刚才的安静判若两人:“他刚才的样子和他对安东尼笑的时候是一样的。这就是%¥¥*&&*@&……果然,他们之间是&*¥%#@……”
小护士的话说得很快,不过训练有素的的护士长动作更快,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并镇压了她的挣脱起义,同时脸上挤出了一丝不大自然的笑意,抬头对被吓得后退了两步的幼霖说:“宋教练的病房里现在有客人,好像是什么银行的,你先进去看看吧,下次有空我们再聊。”
宋幼霖有点尴尬,点了点头,立刻转身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左边走廊的深处走去,脚下的运动鞋在走廊里动静不大,远远好像还能听到护士长低声训斥小护士的声音,没一会儿就走到了病房门前。
幼霖简单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摘掉帽子,又使劲揉了揉自己困得有些发僵的脸,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敲门声一响,病房里面那个正在说话的中音女声立刻停了下来,紧接着就听到父亲中气十足的回应:“进来。”
轻轻推门进去,幼霖发现父亲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眼中霎时充满了慈爱和喜悦,这让他虽然还有点拘谨,有点害羞,但是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扑过去抱住父亲的胳膊,紧挨父亲坐着,又把头轻轻放到父亲的肩上,他小声说:
“父亲,我回来了。”
宋教练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坐在倚窗放置的浅黄色长沙发上,淡蓝色的纱质窗帘就在他身后飞舞。在他对面坐着一位身穿青黑色职业装、头发高高盘起的干练女性,面上带着微笑,却又显得很庄重,看样子应该不到四十岁。两人之间的透明小茶几上摆着两个夹满了文件的红色文件夹,整个房间看起来色彩明快,让人心情十分舒畅。原木色的床头柜上还有一瓶非常新鲜的纯白百合,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喷了过多的香水的缘故,这种花香和消毒水气味的混合让幼霖有些发晕。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宋永辉的声音有些发颤。
宋教练也有五、六个月没有见到幼霖了,这在他们十几年的相处中是很少见的。尽管他表面上很严厉,内心却非常疼爱这个孩子。昨天晚上幼霖刚刚在德国表演完,今天就赶了回来。看看孩子额头上的薄汗,疲劳得眼睛也似乎有点发长,宋永辉心里暖洋洋的。
不过,平日里严厉惯了,再加上怎么也不习惯在外人面前和儿子温情,于是他一开口就是责备:“这次怎么又输给安东尼了?执行分和音乐表现分居然都比他低,是不是最近没有我看着,你就懈怠了?”
幼霖挂在父亲的胳膊上,蹭了蹭父亲的肩膀,又将小脸埋到父亲背后,闷闷低声说:“他表现的确比我好,拿冠军是正常。但我觉得若是尝试四周跳的话也是有希望的,可是鲁特森不同意。”
“教练不同意自然有教练的道理,还没练好的动作就敢拿到大赛上去用,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你不要自作主张。”宋教练看儿子闷闷不乐,再看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也很心疼,语气不自然地开始放软。
“是的,父亲。”宋幼霖依然没能打起精神。
旁边的女士觉得自己在这里好像有些多余,趁机起身告辞。宋永辉这才记起旁边还有人,拍了拍自己的头,赶紧为两人互相简单介绍,然后也没有挽留,只说了一句“放心,我会跟他详细说的。”就送走了那位董女士。
幼霖小心翼翼地把父亲扶到床上——尽管宋教练并没有那么虚弱,但是儿子的孝心还是让他很受用,不舍得开口拒绝。幼霖乖巧地在父亲身后塞了几个软软的白色软枕,让父亲能靠得更舒服些,然后坐在一边削父亲最喜欢的富士苹果,听父亲说这几个月发生的新鲜事,偶尔也开口说两句自己在德国的见闻,说说自己喜欢的咸味脆薄饼和鲁特森喜欢的熟啤酒,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又变得温馨起来。
幼霖极其麻利地削好两个苹果,又切了一个大大的橙子,把它们摆在透明的玻璃小碟里端给父亲。宋教练一边享受着儿子的照顾,一边又详细地询问儿子这两个月在德国的训练情况,以及他在那边的生活情况,基本上掌握了幼霖这段时间大部分生活细节之后才表示满意,慢慢开口谈起了刚才的那位客人。
刚才那位董女士是一家名叫“贝曼银行”的董事长秘书,她亲自登门邀请宋幼霖做他们的形象代言人。这家银行虽然才刚刚筹备成立,但是它的背后却是国际知名的楚氏财团,贝曼银行也是楚氏进军私人银行业的开始。
楚氏财团希望能够将贝曼银行打造成本土高端的私人银行。他们觉得宋幼霖的形象健康向上,近两年人气飙升,还很有可能问鼎世锦赛乃至冬奥会的冠军,因此,若是他能一直保持这种积极的曝光率,贝曼银行也会让民众越来越熟悉,在东亚乃至全球打出名气来。同样的,在贝曼银行选择宋幼霖作为代言人这件事上,由于贝曼银行身后是大名鼎鼎的楚氏财团,这也会提高宋幼霖在商界的影响力。因此,这种合作是双赢。
“父亲,你真是越来越适应经纪人这个角色了,居然连什么提升商界影响力都替我考虑到了。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别人把你说服了,你又来告诉我?”
幼霖听了之后不置可否,这些事一向都由父亲打理,用不着他来操心,带着一脸坏笑,他凑到了宋教练旁边,顽皮地盯着父亲的眼睛看,就好像希望自己能在宋教练的眼睛里发现一朵花。
宋教练被看得老脸一红,伸手推了推幼霖:“去去去,当然是我越来越能干,否则怎么能教出你这么厉害的儿子?”
看着眼前这乖巧的孩子,千里奔波回来,脸上还挂着淡淡的黑眼圈,宋永辉只觉心里热乎乎,面上却装出了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赶紧回家去洗澡睡觉,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来,后天上午还要跟人家签约呢,挂个熊猫眼让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明天再来看我。”
听到宋大军阀发出军令,小兵宋幼霖立刻扔掉手里的橙子皮,飞快地跳起来立正,同时敬了一个歪七歪八的礼:“遵命!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