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我是王》路苔生

13、米晓晓（失去）

　　十三（米晓晓）
　　1
　　我讨厌妈妈的软弱，讨厌她在婆婆面前表现出的唯唯喏喏。
　　我更讨厌那个自以为是的老太太。
　　自从黄健叫嚷出我的信的内容之后，妈妈和继父都小心翼翼起来，像是生怕一不小心我就会走掉一样。
　　老太太不止一次地说：“有那么好的条件，干嘛不让她走？不让她走，以后会怨你们一辈子。”只要不再看见我，她宁肯把我送出去当公主，这就是一些人奇怪的心理，只要把憎恨的人从他们眼前赶走，哪怕那个人会因此而平步青云，他们也甘愿。
　　上课的时候我用钢笔在课本的空白处画着飞翔的小鸟，程帆碰碰我，问：“沈微灵怎么没来？”
　　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没来？我又不是韩襄，也不是沈微灵的贴身保姆。他问得真奇怪。
　　程帆要的并不是我的回答，他自言自语着：“韩襄也没来。她们俩怎么又逃学了？”他忽然转头看着我，“你怎么看那件事？”他是指沈微灵和赵老师的事吧，我说：“没怎么看。”程帆的声音很失望，还有点含意不明的怨恨：“你也相信那是真的？”“我不信。”我说。程帆立刻高兴起来：“对啊，我也不信。”
　　不过，我相信“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这句话。沈微灵的错误就在于她当初轻佻地处理了这件事，她太喜欢冒险了，她不肯在危险来时先走。她应该知道我们的力量也许不能应付那些突如其来的事情，人心是难测的。
　　不过，我们哪一个人又能预知将来呢？
　　2
　　米晓晓和PK一起去吃冰淇淋，半路遇见了黄健。
　　黄健的表情仿佛很吃惊。他看见米晓晓穿着棉布连衣裙，裙上曳曳地印着鸢尾花，她的头发柔顺地披拂下来，宁静的脸上有着安然的微笑。在她身边的男孩留着中长发，脸上透着一股婴孩般的纯稚气息，红色的篮球运动衣套在白色的大T 恤外面，走路的姿态从容而平静。
　　后来，黄健承认，当时他是为米晓晓和PK之间那种和谐的感觉而吃惊，那两个人超脱于他所处的喧嚣俗世。
　　PK不认识黄健是谁，对黄健脸上做出的古怪笑容感到莫名其妙。
　　米晓晓不想被黄健影响到自己的好心情，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走了过去。
　　黄健的自尊被米晓晓那淡淡的一瞥损伤了，他无比憎恨起米晓晓的骄傲，想要报复她一下。真的，这个女孩有什么可骄傲的呢？她并不特别的漂亮，又考不上大学，还是个私生子。有什么值得她把下巴跷得老高的？
　　等米晓晓回到家时，便听到了老太太的冷言冷语：“难怪考不上大学，原来是早恋。一个小姑娘家，那么急着嫁人吗？真不知道是像谁。”米晓晓一言不发地去帮妈妈洗菜做饭，从妈妈的脸上她看到了无法解释的茫然和伤感。
　　妈妈年轻的时候，曾那样一无反顾地追随爸爸，一切的名誉地位都被他们抛在了身后，他们只要爱情。那时候他们无比坚强。
　　现在，那个坚强的妈妈已经不存在了，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情不再让她感动，她自己也称之为荒唐，并为之羞愧，受到折磨。她竟然为自己的爱情感到羞耻。
　　米晓晓怔怔地看着妈妈，手中握着一把芹菜，无意识地摘掉一片片叶子。
　　米晓晓是爸爸妈妈爱情的凭证，她的存在标志着那一段苦涩而又甜蜜的爱情，如果，妈妈已不再为此感到幸福，她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妈妈在米晓晓的目光下不知所措，她擦了擦手，去看炉子上的锅，
　　留给女儿一个单薄的背影。
　　回过身，她推推女儿：“行了，不用你帮忙了。回去学习吧。”语气里带着轻轻的厌憎。
　　米晓晓低了头，一声不响地回到现在是她和亚亚共同拥有的那间房间里去。
　　3
　　曾经我以为，回到妈妈身边是正确的，我们彼此需要着。
　　尽管有继父和小弟亚亚隔在中间，但我是妈妈的女儿，是她全部的青春岁月和初恋情怀，我们之间有一种联系远远超过了血缘。
　　无论我们表现得有多么冷淡，我们仍然彼此需要。
　　我爱妈妈，尽管有十四年的记忆中没有她的影子。但我喜欢她单薄却坚强的身影，喜欢她冷淡却美丽的面容，喜欢她在流言蜚语中从不低头……
　　但是，我好像是错了。
　　妈妈美丽又骄傲的头颅已经低下来了，也许从爸爸去世开始，她就变得懦弱了。她需要的不是我，而是那个能让她变得无比美丽无比坚强的男人，失去去了他，她也只不过是个平凡又软弱的女人。
　　她还需要我吗？
　　我还拥有她吗？
　　4
　　小弟亚亚正坐在她的床上玩汽车模型，看见米晓晓，他就跳下地钻到书桌下面，抱住坐在椅子上的米晓晓的腿，坐在她的脚背上，让姐姐把腿一跷一跷的荡着他玩。
　　米晓晓低头问他：“好玩吗？”亚亚格格地笑，张开小口轻轻咬着姐姐的腿，为这个游戏兴奋不已。他一会儿把头藏进姐姐的裙子里，一会儿又把车沿着她的脚开上去，嘴里自言自语地为自创的游戏配音。
　　小孩真好，米晓晓想，大家都爱护着他，小心翼翼地不让他受到伤害，而他对这个残酷的世界还一无所知。不过她将来一定不会要小孩子，养一个小孩是很麻烦的，她并不肯定自己会有能力负责一个生命。
　　打开素描簿，米晓晓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这些随手画下的素描，总会把她带到一个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情绪中去，觉得格外平静和散淡，现实会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