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我是王》路苔生

11、米晓晓（焚信）

　　十一（米晓晓）
　　1
　　我本来想找PK的，但我看见沈微灵在那儿，就改变了主意。
　　不知为什么，我和沈微灵都有意避免在PK这里碰面，她来的时候我不来，我不在的时候她才来。
　　PK好像是我和沈微灵之间的一个小秘密，但我们从来不向对方提起他，甚至PK都不知道我们是同学。好几次，PK还说有机会要介绍我和沈微灵认识，他很喜欢沈微灵，像喜欢一个妹妹。
　　我不想回家，就在街上游荡，直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我才不得不往家走。
　　他们已经吃完饭了，妈妈留了一些菜给我，我说我没有胃口不想吃了，老太太就说我人不大脾气还不小，放学了还不回家，难道别人还要饿着肚子等吗？继父忙解释说晓晓不是那个意思。妈妈装作在看电视一声不吭。
　　在婆婆面前，她特别胆小，不知道她年轻时的勇气都去哪儿了。
　　我回去房间，发现黄健――继父的侄子――正在看我的素描簿。黄健和我同年，但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他奶奶疼他，走到哪里都把他带在身边，他也乐得跟着奶奶四处充小皇帝。
　　“你画得还行，不过好像没正式学过，笔法都是歪路子。”黄健用行家的口气评论，丝毫不觉得自已的举动侵犯了别人的隐私。
　　我越过他去拿一本小说，书架在他身后，他却没有让开的意思，衣服拂到他脸上，感觉到他呼吸的热气透过薄薄的衣服吹在我的肌肤上。
　　“你用什么香水？味道挺好闻的。”黄健说。
　　我拿着小说坐到一边去看，黄健仍然有一句没一句地找话，我只当他不存在。世上太多这种不知所谓的人，和他们一一计较简直就是浪费生命。
　　换句话说，他不值得我和他计较，他不配。
　　2
　　米晓晓拿着电话和PK讲了十多分钟的话，老太太又开始唠叨：“电话费很贵，别讲起来就不撒手，大人挣钱容易吗？”
　　米晓晓道：“是他打过来的，他付费。”
　　老太太冲着妈妈嚷：“舒茜，你是怎么教女儿的，和大人顶嘴，一点也不懂礼貌。到底是野孩子，在乡下混惯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米晓晓冷冷地看着她。为什么就会有人那么想装成有教养的人来要求别人也尊敬她，但实际上自己偏偏没有受过那么多教育，总是让人感到一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可笑和厌恶呢？
　　“晓晓？”PK在电话里问，“怎么了？”“没什么。”“要不，明天我再打给你吧，别让你家里人又说你。”PK体贴地收了线。
　　黄健很感兴趣地问米晓晓：“你男朋友？”妈妈立刻紧张起来：“我们家晓晓很乖的，没交男朋友。”
　　老太太哼了一声，大有嘲讽之意，她对这个儿媳妇是向来不满意的，更别提她还有个私生女儿了。
　　米晓晓又拿着小说回房间去看，妈妈追上一句：“别看了，学习吧。”黄健大咧咧地说：“学习顶个屁用？还不如我学开车，拉一趟货就能挣个千八百的。”妈妈忍气吞声地看了他一眼。
　　米晓晓暗暗冷笑了一声，妈妈在忍让些什么？这是她的家，为什么反而像是她在借别人的地方住？难道他们都忘记了，这个房子其实是妈妈买下来的？房子的主人是妈妈，可不是继父，更不是那个虚张声势的婆婆。
　　让别人在自己的地方撒野，简直是清朝末年的懦弱中国。
　　3
　　坐到书桌前，我放回小说，打开英语笔记，我是应该学习的。
　　从前我从来没有厌恶过学习。姑妈说学习是为了自己，我想也是，学习那些自己喜欢的知识，是一种乐趣。但是，学校里我不喜欢的科目太多了，比如物理，比如化学。当我没有把未来作为一件很重要的事去考虑的时候，成绩的好坏没什么，我只做我喜欢的。
　　事实上，无论是姑妈还是表哥们，也都没有督促过我学习，他们说只要我过得开心就好。至今大表哥和二表哥也没有把我的落榜当成一件重要得不得了的事情，他们认为只要我想要，他们完全可以给我一个不需要学历不需要成绩的生活，只要我开心，他们什么都愿意付出。
　　而我向往的那种平淡如水的生活是不需要太多的知识和金钱的，甚至不需要太长的生命。
　　但妈妈不这样认为，她要我上大学，她要我为她争一口气。
　　在姑妈身边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觉察到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我只是一个自甘平凡的小女孩，和其它同龄人一样任性自由。
　　可是回到妈妈身边后，我突然认清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一个私生女，是妈妈身上不肯褪去的一个污点。其实很多时候，原来我并不能像别人一样任性。在别人眼中，那个多余的不配别人多看上一眼的，不是黄健，是我。
　　妈妈毕竟还是有一些勇气的，她竟然还肯背负起我这个十字架。
　　我感动于妈妈的勇气，所以，我也一样没有放弃她。
　　所以我应该学习，应该考上大学。
　　只是，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4
　　米晓晓打开抽屉找大表哥邮来的那封信，她发现信件被人动过了。
　　那封信里大表哥又问她要不要去他那里，满纸都是他的嘘寒问暖，他说现在两个儿子都出去念书了，只剩他和表嫂两个人在家，他自己工作又忙，表嫂一个人很寂寞。他问晓晓愿不愿意去陪陪表嫂。
　　事实上，自从米晓晓离开表哥们的保护圈之后，大表哥和二表哥就一直想重新把小表妹领回来，他们总以为晓晓离开了他们就会受人欺负。
　　米晓晓镇静地把信都拿出来，然后关上了抽屉。
　　她走到客厅，大家正在看电视，黄健被电视上的小品逗得前仰后合。
　　米晓晓走到黄健面前，啪地一下打燃打火机，把那几封信点燃。
　　黄健目瞪口呆地看着淡蓝色的火苗向上蔓延到米晓晓的手指，米晓晓松开手，燃了一半的信掉在黄健的脚边。“你干什么？”黄健跳了起来。
　　“别再动我的东西。”米晓晓冷冷地道。
　　黄健呆呆地看着米晓晓走回房间里去，他突然大叫：“我只是想看看你有什么不高兴的，这也不对吗？你有机会出国，又可以去南方，你为什么不去？”米晓晓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