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禇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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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曾爱过一个人，只是人生漫长，赶路要紧，我，忘了说。
——题记
（一）
人人都说褚家当真是好运道，其女自幼聪颖，饱读诗书，闻名京城。
“只可惜是个女子，否则褚太傅此生无憾。”人们如此感慨。
确实如此，封建世道，任凭她褚喻如何聪颖，对这世道理解的如何透彻，都是无用。人们惋惜的，只是拥有这份智慧的，为何不是一个男子。
禇喻不在乎这些，或者说，不能在乎。
她无法入仕，高官达士也看不上她写的诗文理乐，空有一番抱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大齐盛世之下腐朽奢靡的空洞越来越大。
她的命运早已被决定，嫁给士族子弟，做一个安分守己的“门面”，又或是嫁给某一个寒门子弟，替那位高高在上的大齐皇帝制衡士族与寒门。
不论哪样，她只是个“门面”。所谓的才气，只不过锦上添花般给她添了三分筹码，让她夫家多给几分聘礼罢了。
她嘲讽似的一笑，挑断了纤细火烛。
（二）
父亲常常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 ，自她及笄之后，常常有人上门提亲，可寒门子弟多已有青梅竹马，士族子弟又多有些可笑的傲气，仿佛上门提亲是他们褚家的荣幸。
禇喻不想留在这里，天下之大，怎么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四方疆土，何处不可谋生？
于是褚家嫡女病重，褚家长子为了妹妹的病，云游四海，到处求医。
这神秘的褚家长子，名瑜，字怀瑾。
在父亲欲言又止的叹息中，禇喻就这样离了家。
离家之前，母亲找她谈了心，并说出了父亲的条件：三年之后，必须回京，若是没有遇见可托付终身之人，回京后便老老实实议亲。
父母的开明退让令她红了眼眶，她应下约定。
翌日阳光正好，城门大开，褚家怀瑾，白衣佩剑，只身独马，就此离京。
微风起伏，天地间仿佛仅余那白衣身影，清冷寒峻，温柔缱绻，仿佛只一眼，穿越岁月而来。
城门上的一抹炽红，在那白衣模糊之际，转身离去。
（三）
禇喻离京之后，先去了江南。
金陵富贵梦，江南温柔乡。禇喻在此游逛数日，遇见了他。
那日少年红衣如火，纵马驰骋，天光之下，只剩这浓墨重彩的一笔。
欲买桂花同载酒，朝云漠漠散青丝。她惊鸿一瞥，又不知是谁乱了心。
父亲的学生，金陵太史之子相邀同游，城东酒肆之中，她认识了这个少年。
“此乃本朝顾大将军之子顾徵，表字商羽，也是我们金陵城的小霸王。”韩泽笑眯眯地对她介绍道。她抬头，少年笑容张扬，意气风发，一袭红衣仿若骄阳。
“韩三水，这位小郎君又是你从哪儿拐来的？”少年利落下马，抬手搭在了韩泽肩上，冲她核善一笑。
韩泽表字江淼，都是三个水，故而常被熟人戏称作三水。
“顾七音就是长了一张乱调戏人的嘴，怀瑾你可别动气。”韩泽将她介绍给那少年，又多说了一句。
她只轻笑一声，三水七音，倒是好名字。
在江南待了三个月，日日桂花载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吟诗作对，欺负三水，倒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只是可惜，北漠那群玩意儿又挑起了战争，明日吾便要同吾家老头一起赶赴边疆了。”顾徵叹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韩泽最近在帮着父亲处理事务，少来相聚，此时更是只有他二人。
“吾本就四处历练，随你一同前去也可，吾可是个不错的军师。”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做下了决定。顾徵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眸中似有话语万千，却最终化为了一声叹息。
“我定会护你周全。”他说。
（四）
前往北疆的路枯燥乏累，父亲更是来过好几次信劝她，但她到底一意孤行。
或许此去北疆，能找寻到什么意义。
她没有武功傍身，北疆苦寒，她时常是披着厚袍子饮着苦汤药。因着她这身子，将士们常常唤她“娇花”。
因她出谋划策，多次大败北漠，这绰号其实也无甚恶意。
军中很忙，她有许多天未见到顾徵了，听说他伤重在床，昏迷不醒，她便想要去看看。
“少将军，您该吃药了，让奴来喂您吧。”还未等她踏入院门，便听见了这娇滴滴的声音，她便知这是刘副将的小女儿，那个常常缠着顾徵的小姑娘。
她面色如常地进了房间，“褚公子。”刘婵冲她微微福身，又要给顾徵喂药。
“让怀瑾来吧，男女有别，刘姑娘还是回去的好。”顾徵神色淡淡，推开了刘婵手中的碗。
刘婵怨怼的望了顾徵一眼，到底是离开了。
她端起了碗，面上不显，手上却带了几分力道。“到底是谁惹你了，让你来戳死吾。”顾徵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地饮下了药，顺便一侧身，示意她坐下。
她顿了顿，只是笑了几声“倒是吾耽误你和小姑娘谈情说爱了。”
“这又是哪里的话，父亲早已给吾定了亲，你可莫要污蔑吾的男德。”顾徵一笑，眉眼中依稀可见曾经少年模样，纵然经烽火磨砺，却不曾改变意气风发。
也是她渴慕的模样。
听闻这话，她面上倒是并无波动，只是将右手握拳背于身后，道：“那吾倒是要恭喜你了，到时别忘了吾一杯喜酒。”
“那是一定，”顾徵大笑，扔给她一包药“听说你最近又咳了，可别再留了，回去喝药吧。”
她应下，转身离去，甩袖时，撒下几滴血珠也无人发现。
三年之期将近，她也该回去了，只是还未告别。今日一见，便觉也不必再郑重告别。
她只拜别了顾将军及诸位老将，不待大军胜利班师，她便如当初离京一般，一人一马，白衣胜雪，佩剑折光，逍遥离去。
怕是无缘喝那喜酒了，她想。
（五）
快马加鞭，她绕路先去了金陵，见了韩太史，拜谢两年前的照顾之恩，之后她便回京。
回京前，她和韩泽单独见了一面。
按辈分，韩泽应当唤她师妹
“小师妹，你与顾徵……”
“是我固执了，赔上这两年好时光，如今他已定亲，我也该回去议亲，不再任性了。”禇喻神色淡淡，转身之际，泪如雨下。
“你不妨再等等，吾是说，你与商羽再谈谈。”韩泽尝试挽留她。
“罢了，耄老之际，回忆少年，我也曾这样心悦过一个人，只是人生漫长，赶路要紧，我，忘了说。”
她只听见韩泽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今番同。
此去一别，顾七音，不知何时再见。
（六）
禇喻回了家，便不再出门，世人只闻褚家大小姐终于痊愈，长公子便又云游去了。
此时恰是三月阳春，北疆大军班师，带回了北漠议和的使者。
外界如何，禇喻都不再过问，褚家除了朝事，忙的最多的，便是她的婚事。
可笑的是，她至今不知男方是谁。
她也想过是否要去见见顾徵，一如那两年，她也想过是否向顾徵全盘托出，可最终，她只是叹了口气。
也有丫鬟想来告知她男方名姓，只是都被她拒了，“既是盲婚哑嫁，便盲哑到洞房就是，父亲母亲又不会推我入火坑，既如此，是谁都好。”
反正不会是她想的那人了。
北漠议和成功，欢喜地回了。
三书过，六礼成。她坐在喜床上，听着外面喜气洋洋，闭上了双眼。
听说酒是金陵的桂花酒，也是新郎的一番温柔。
呵，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啊。
新郎走了进来，脚步沉稳，不似醉模样，她看着喜称挑起那方红色喜帕，抬眸看见那红衣喜服是眼熟的张扬，沿衣襟向上，便是那熟悉的少年容颜，如今已十分沉稳的青年模样。
她泪眼模糊。
“怀瑾，当时不告而别，可吓坏了吾。三书互礼时你又称病不肯见，莫非北疆伤了身子？”顾徵笑着，明知故问。
禇喻撇过头，不去看这故意瞒她的坏小子，“你还同韩三水一同瞒我！”她终于明白过来，瞪他一眼。
“我家阿喻哪里都好，就是傻了些。”顾徵故作叹息，看着她笑。
合卺酒过，鸳鸯烛熄。芙蓉帐暖，春宵一度。
只是幸好，我没有错过你。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禇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