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捡了个小和尚》祁书九

56、突然很想你

　　闻清篆和司空依默默无语地在暗道中走了一路，直到他们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天然洞穴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洞穴中挂着数百个红彤彤的灯笼，将此处映照得格外阴森。

　　一阵浓郁的血腥味直冲鼻尖，闻清篆眉头紧锁，他抽出乘阳剑，防备地往前又走了几步，眼前的场景令他大为震撼！

　　只见他眼前赫然布下了一个诡异的大阵！四根绘满了符文的巨大石柱撑在阵的四个角落，整个阵散发着不详的红光。而靠近阵眼的地方，横七竖八地挤着几十号人，他们或坐或躺，皆面色青白，萎靡不振。

　　闻清篆眼尖地发现，他们身下皆洇着一大滩暗红色的血迹，正是那浓郁的血腥气的来源。而且他们当中，已经有十几人没了声息！剩下的那些人，也多出气多进气少了。

　　闻清篆认出一些熟悉的面孔，不禁目光凛然：那些就是失踪的世家子弟！没想到他们竟然被囚在此，还受到了如此非人的虐待！

　　“啊……怎么会这样？”跟过来的司空依捂住嘴，惊慌失措道。

　　闻清篆瞟了她一眼，有些不确定她是否真的不知情。

　　见到有人来，那些被困之人也只艰难地抬了抬头，目光涣散浑浊。

　　见状，闻清篆朗声道：“各位，在下是空明山闻家家主闻清篆，此番是来营救各位的！”

　　听到这句话，那些人的眼珠缓缓地转动，似乎是在分辨他话中的真假。他们已经被困了许久，刚开始还抱着有人来营救的期望，可来的人一波又一波，没有救出他们不说，反而也被困在了这里。

　　有人有气无力地重复道：“当……当心……”

　　闻清篆费力地辨认出他的口型，心中的戒备更强了一分。

　　他对司空依说道：“司空姑娘，麻烦你往旁边退一些。这阵有古怪，我怕待会误伤了你。”

　　司空依担忧地看向他，欲言又止。片刻后，她勉强点了点头，道：“好。清篆哥哥，你当心！”

　　说完，她便往旁边退了数丈。

　　闻清篆让她退开，其实也是有些担心她暗中对他下手。

　　见人走了，闻清篆扬起乘阳剑，谨慎地往前探去。

　　待剑尖碰上阵的红色边缘时，那道红光猛地一震，凌厉的杀气铺面而来。

　　闻清篆急忙横剑，挡住那道杀气。

　　杀气凶猛，将他震退了两三步。

　　他倒吸一口冷气：这阵果然厉害，竟能自主攻击意图破阵之人！

　　闻清篆的目光锁在那阵上，他不再轻易尝试，只思索该如何破阵。

　　察觉到山洞中那阵发出的动静，在山洞另一侧的司空景得逞地笑了笑，对他身侧的宋子成说道：“有人来了！”

　　“哦？你说的那位闻宗主终于找到阵了？要去看看吗？”宋子成问道。

　　司空景摩挲着手里的剑，意味深长地说道：“不急，人还没到齐呢！”

　　“故弄玄虚！”宋子成嗤道。

　　司空景也不恼，只淡笑着继续摩挲着剑。

　　此刻，从酆都赶到浮琅山的闻越已经看到了那漫天的大雾。白茫茫的大雾遮天辟日，仿佛也住了一切不轨的意图。

　　闻越并不慌乱，她地用灵力捏成一只绿色的灵鸟，道：“去寻清篆！”

　　得了令的灵鸟敏捷地在雾中穿梭。

　　闻越跟着它迅速移动。闻清篆身上有她的山神印，还有她的灵力，就算他离得再远，靠着这些，她也能寻到他！这也是她当初不担心与他分开的原因。

　　当她看到横在眼前的一道巨大裂缝之际，微微勾了下唇角。她没有丝毫犹豫地跟着灵鸟飞身而下。穿过幽暗的暗道，她看着灵鸟飞进了前面的山洞后，对着她兴奋地扇了扇翅膀，然后消失了。

　　找到了！

　　闻越慢下脚步，款款地走进山洞。

　　察觉到动静的闻清篆猛然回头，就看见闻越言笑晏晏地看着他。那个瞬间，他恍然一愣。

　　而闻越则笑靥如花。她一路赶来的心神不定，在见到他之后，突然就尘埃落定了。她定定地看着闻清篆，眼神仿佛穿越了一千年的时光。

　　闻清篆被她看得仿佛失去了言语一般，半晌之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讷讷地开口道：“你……你来了。”

　　闻越动了。只见她如一只翩跹的蝴蝶一般，轻巧地飞至闻清篆的身前，在他尚在惊愕之际，她已经伸出了自己的双手，轻轻地抱住了他，就像一千年的那般，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心中无比安定。

　　闻清篆浑身僵硬，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只看到怀中人乌黑的秀发。他一动也不敢动，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满脸涨红，心跳得很快，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口正在发热，就像那一晚，与闻越相遇之时，那种发热的感觉是一样的！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司空依几乎咬断了一口银牙，她目光阴冷地盯着闻越，像是恨不得给她一剑一般！

　　被她抱了许久，闻清篆僵地如同一根石柱。

　　闻越听着他久久不能平静的心跳，显得格外愉快。要不是此刻时机不对，她真不想放开他。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状似无意地在闻清篆胸前蹭了两下之后，便放开了他。当她看见他涨红的脸之后，突然勾唇一笑，直白道：“我只是觉得，突然间很想你。”

　　是啊，在得知他在地府等了她一千年之后，她就特别想他。

　　闻清篆的脸更红了，就连耳垂都要滴下血来一般。她……在说什么？想他？这是何意？不知为何，一时半会的，他有些不敢去想这背后的深意。

　　但自从见到闻越之后，之前还隐约冒出的一点猜疑，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闻越也不再逗他了，她扫了四周一眼，目光自然地从司空依身上划过，她没有错过她眼底的嫉妒和愤恨，毕竟，那么明晃晃。

　　没有看到司空景，她丝毫都不意外。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血阵，打量了片刻后，她轻轻地抬起了手。

　　“别！这阵有古怪！”

　　终于缓过神的闻清篆见她像是要去摸那个阵，心中一急，他伸手就握住了她扬起的右手。

　　闻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解释道：“多谢。我只是想验证一下而已。”

　　闻清篆局促地放开她的手，轻咳道：“你……当心。”

　　“好。”

　　说完，她再次扬起手，一道灵力打出。

　　闻清篆目不转睛地盯着阵，暗暗防备着。万一那阵再反弹攻击，他也可以替闻越挡一挡。

　　然而，意料之中的事却并没有发生。当那道灵力触碰到阵上的红光时，就像泥牛入海一般，无声无息地被吸收了。

　　闻清篆疑惑地看向闻越。

　　闻越了然道：“果然如此。”

　　“越儿，你可知，这是何阵？”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上古阵法：垩华阵。”

　　“什么？上古阵法？垩华阵？”闻清篆惊讶道。

　　闻越颔首：“嗯，不过这只是一个残阵，想来是有人在此阵原来的基础上，又加了一些旁门左道，这才成了吧。”

　　“这个阵，到底有什么用？”

　　“我曾在楚离那见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闻越刚想说什么，突然顿了顿，轻笑了一声，“哎呀，我记不清了。”

　　闻清篆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在隐瞒什么。

　　“啪啪啪！闻姑娘果然见多识广！在下佩服！”

　　随着一阵鼓掌声，司空景和宋子成带着一帮人出现在山洞的另一侧。

　　闻清篆冷声道：“你终于出来了！没想到司空宗主竟然会和青衡派勾结，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司空景厚颜道：“闻宗主谬赞！”

　　“兄……兄长……”

　　见到司空景之后，司空依嗫嚅了几声，终是小心翼翼地躲在了闻清篆和闻越的身后，不敢看他。

　　这一番举动落入司空景的眼中，只惹来他一阵嗤笑。

　　而被困在阵中的人在看到司空景等人之后，原本了无生气的眼中纷纷冒出了怒火。他们靠着仅存的力气怒吼着，拼命地试图从阵中爬起，丝毫不顾忌身下的血流得更快了。

　　“司空景，你枉为君子！你简直不是人！”

　　“司空景，你与……青衡派沆瀣一气……你不得好死！”

　　“啊呸！去死！”

　　“我南阳周家不会……放过你！”

　　四周的血腥气更重了。

　　闻越看着那些世家子弟充斥着双目的仇恨，心中划过一丝不忍。

　　闻清篆怕他们伤得更重，不由出声劝阻道：“各位冷静！不要为了这种人伤了性命！我在此保证，我一定会想办法将各位救出去，并将司空景的罪行昭告天下！”

　　似乎是被他的话安抚住了，那些人纷纷无力地坐回地上，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不少人还抬起手，对他遥遥行了一礼。

　　闻清篆急忙还礼。

　　“哈哈哈……”宋子成冷笑道，“这帮世家子弟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都落得这般田地了，竟还相信有人来救他们，真是天真又可笑！”

　　“宋掌门所言极是。”司空景附和道。

　　闻清篆横剑胸前，道：“你们就不怕各大世家知晓此番前因后果之后，对你们得而杀之吗？”

　　宋子成嗤道：“本掌门怕什么？只要你们全死在这，又有谁知道这事是我青衡派干的？”

　　闻清篆怒道：“司空景，你到底为何与这等人狼狈为奸？”

　　“闻宗主可是生气了？”司空景轻笑一声，挑衅道，“是了，我差点忘了，不久之前闻宗主还遭了青衡派的暗算，差点死了。想来你与青衡派之间的梁子结得不浅啊！”

　　听到这段话，宋子成勃然大怒道：“姓闻的，你不仅杀我爱徒，还毁了我青衡派至宝困妖锁！这一桩一件，本掌门要和你慢慢算！”

　　闻清篆反唇相讥：“笑话！当初你门下以毒药暗算于我，后因为技不如人而毙命。怎地？就容你门下肆意杀人，本宗主还不能反抗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在青衡派，本掌门就是道理！你没资格与本掌门讲道理！”

　　说完，宋子成一道剑气便劈了过来！

　　闻清篆轻松挡了下来。

　　司空景装模作样地拦住宋子成，道：“宋掌门，稍安勿躁。”

　　闻清篆挽了个剑花，剑指司空景，质问道：“司空景，你挟持了这么多世家子弟，到底有何目的？”

　　司空景笑呵呵地看着他，直言不讳道：“很简单，本宗主只不过想要空明山而已。”

　　闻清篆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司空景耐心重复了一遍：“我说，本宗主想要空明山。只要闻宗主将空明山让给我，本宗主自然会好生地送他们回去！”

　　闻清篆怒极反笑：“你简直痴心妄想！”

　　司空景不以为然道：“闻宗主此言差矣！如今谁不知这天下灵气日渐稀薄，但偏偏空明山却如世外桃源一般，独占这天下大半的灵气！你说，这事，搁谁谁不眼红呢？”

　　“我闻家从不曾将空明山占为己有，只是尽守护空明山职责而已。若你诚心修行，自然可入山。你何必大费周章，行此宵小之事？”

　　“非也非也！这分享，能与独占相提并论吗？本宗主要的可是独占空明山呢！”

　　“你！简直冥顽不灵、不可理喻！”

　　“哈哈哈……”司空景猛地收住笑，冷声道，“本宗主的条件就是空明山！不管你应不应，只要你死在这，那空明山，本宗主自然是手到擒来！”

　　“呵，你当本座是死的么？”一直沉默不语的闻越冷笑道。

　　司空景道：“自然不是。本宗主对空明山山神可是仰慕不已啊！”

　　闻清篆惊讶，他是如何得知闻越的身份的？

　　反观闻越，她却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漠然道：“只要本座在，你以为，你能动得了空明山？”

　　“自然动不了！所以，本宗主才特意为山神准备了这上古之阵啊！”

　　司空景怪笑一声，突然扬声喝道：“司空依！”

　　正躲在闻越身后的司空依猛地一震，当她接触到司空景那阴冷的眼神时，她牙关紧咬、浑身颤抖。电光火石之间，她对着闻越冲了过去，双手用力一推，就将她推向了垩华阵！

　　“越儿！”

　　异变抖生！闻清篆心一慌，迅速去拉闻越。不久前他的攻击被反弹的那一幕还在他眼前显现，他怕闻越被垩华阵的红光所伤！但即使他反应迅速，却仍没拉住近在咫尺的闻越！

　　他眼睁睁地看着闻越撞上了垩华阵！他的心揪了起来！

　　但令他想象不到的是，就像闻越刚才打出的灵力一般，她整个人竟然穿过了垩华阵，进入到了阵内。

　　她没受伤！闻清篆刚想松一口气，就听见司空景大笑道：“哈哈哈！果然如此啊！”

　　随即，他看到闻越的身形微微地晃了晃。他这才意识到，那些被困在垩华阵中的人皆一副灵力和鲜血被抽干的模样，这本就是一个凶阵，闻越她不可能没事！

　　思及此，他剑指司空景，怒斥道：“你对越儿做了什么？”

　　司空景挑衅地笑道：“哦？你生气了？本宗主是不是忘了告诉你，这垩华阵可是上古凶阵，此外，它还有一个名字，更能表达它的意义。这个名字叫做‘噬神阵’！如此，你可明白了？”

　　闻言，闻清篆怒发冲冠：噬神阵！竟然是噬神阵！看来，那个阵，就是为了引闻越入局的！他为何没想到！

　　看到闻清篆自责的模样，闻越竟然还笑得出来。她掸了掸衣袖，不甚在意，却又无比清晰地说道：“噬神阵么？本座可是许久没遇到过想杀本座的人了，可当真是令人怀念啊！不过，你以为，这噬神阵，当真能伤得了本座么？”

　　司空景以为她只是在逞能，自从他无意中发现这个上古凶阵的残阵之后，这么多年来，他费劲了心思，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困住闻越，令她尝一尝拦他路的痛苦！

　　他轻蔑地看着阵中的闻越，嘲讽道：“难道不是吗？”

　　闻越如闲庭信步一般往阵眼走去，边走边说道：“外界都以为，本座是空明山山神，自然只掌管空明山。但没人知道的是，本座虽降于空明山，但归根到底，本座都担着山神的名号。既然是山神，那这天底下的群山，自然皆听本座号令！”

　　司空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能！她怎么还能动！按照他的推算，只要她入了垩华阵，那她必定会被它的凶性所困，接而像那些世家子弟一般，被抽取灵力和鲜血，直到香消玉殒，这才是垩华阵的真相！

　　但为什么！为什么对她没作用！为什么他竟然看到数道绿色的灵力从四面汇入她的体内！

　　司空景怒而拔剑，也想杀入阵中。

　　闻清篆怎会给他近身的机会？在听到闻越的解释，以及亲眼看见她无碍之后，闻清篆才勉强放下心，转而与司空景缠斗了起来。

　　宋子成见状，也攻了过去。

　　闻越余光瞥见那些人动手了，闻清篆只身对着数十人，她不禁皱了皱眉，双手翻了几个印，只见数十道灵力结成的藤条沿着洞壁，往那些人身上抽去！

　　青衡派众人被抽得猝不及防，只好奋力抵挡。

　　闻越继续往阵眼走去，她需要破坏阵眼，只有这样，才能救出那些被困之人。

　　那些人见她走近，眼里纷纷燃起希望之光。

　　闻越面上虽波澜不惊，但她的情况并不好。由于噬神阵的吞噬，她的灵力正在迅速流失，哪怕她抽取了浮琅山的灵力补充，但仍赶不上灵力流失的速度。

　　她必须速战速决。

　　掩下面色的苍白，她飞快地往阵眼走去。

　　待她走到阵眼处，她抽空看了一下外面：战况正烈！闻清篆一人对战司空景和宋子成，他的身上已经见了血，但他仍旧稳稳地守在阵外，不让他们靠近一步！

　　闻越眼眸微紧，她扫过司空景，嘴角露出一抹算计的冷笑。

　　体内灵力流失得越来越快，闻越已经感觉自己开始虚弱了起来。果然是上古凶阵，幸亏只是个残阵，不然，就算是她，也有可能交代在这里了！

　　看着眼前的阵眼，闻越嘴角轻扯，她趁着众人不注意，迅速地以指化刃，割破了左手腕。

　　鲜血像是被一条线牵引一般，迅速地往阵眼涌入。

　　闻越脸色愈白，她努力按住自己的伤口，保持清醒。

　　她默默算计着时间，待她看见阵眼开始龟裂那一刻起，她迅速止了血，整个人往后退了数丈。

　　“趴下！”她轻喝道。

　　话音刚落，垩华阵突然震荡了起来。

　　众人大惊失色，阵内之人纷纷依言抱头伏下了身体。

　　司空景见状，怒不可遏。他愤然转头看向闻越，只见她对他满面嘲讽。他大力握住了手中的剑。

　　震动越来越大，宋子成也有些不悦，他冷声问司空景道：“司空宗主，这是怎么回事？”

　　司空景攥紧手中剑，青筋暴起。死死盯了闻越几息，他咬牙切齿道：“撤！”

　　说完，也不待宋子成说话，他掠身而去，转瞬消失了身影。

　　司空依也急忙追着他去了。

　　宋子成骂了几句，没好气地吩咐道：“快撤！”

　　青衡派手脚利落的倒是走了，那些慢一些的皆被藤条缠住，鬼哭狼嚎不止。

　　闻越并不理会他们，只淡然地站在阵眼处，撑起一道绿色屏障，将那些无法动弹的世家子弟护住。

　　闻清篆与她眼神交会，片刻后，他也退了出去。

　　闻越终于开始心无旁骛地对抗起垩华阵来。阵眼已破，这阵坚持不了多久了！

　　但她灵力和鲜血皆失了大半，面对此等震荡，她觉得体内灵力乱撞，喉中蔓延起腥甜。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随着“啪”地一声巨响，垩华阵，破了！

　　闻越默默地咽下一口血，挥手扬了扬满天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