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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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终于停了下来，司机绕到后座来提成才的行李，吓得他赶紧拎起包高喊“我来我来”。杨林大笑：“有人急着见你，还是先跟我来吧，行李就交给小马。”
成才跟着杨林七弯八拐走进一间位置偏僻的狭小房间，一名四十出头的便装男子正坐在办公桌后无聊地翻看报纸。杨林扔下一句“人给你带来了”，不等回应就关上房门退了出去。恍惚中，成才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当南瓜的时候，袁朗在作训楼前冲着齐桓大喊“最后两个你拿走，我交差”。
那人放下报纸，看着成才：“我叫岳行之。”只是一个名字，没有更多的介绍，没有军衔，甚至也不能肯定他是军人。
成才顿时有点手足无措，终于还是行了个军礼：“首长好！”
岳行之点点头，示意成才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是我在老A中挑选了你。”
成才有点意外：“您认识我？”
岳行之拍拍手边的一个文件袋：“从你第二次进老A开始，我一直在观察你，甚至有几次距离还很近。”成才愕然，虽然已经在狙击手训练中培养出了良好的观察力和记忆力，但他的脑海中完全没有此人的印象。岳行之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话语造成的效果，继续说道：“来的路上，大校肯定已经介绍了你未来的岗位和职责。现在，说心里话，你愿意来这里吗？”
眼前的人有着一张极度平凡、没有一丝军人气质的面孔，唯一让人觉得特别的是他的眼睛——深不见底，就好像眼睛后面还有一双眼睛，洞察世情，任何空话套话都将是对他的智商的侮辱。成才选择了实话实说：“我更愿意留在A大队，我舍不得那帮朝夕相处的兄弟。但是既然被调到这里，我就一定会好好表现，绝不给老A抹黑。”
岳行之挑了挑眉：“哦，你留恋老A是因为那帮兄弟。不过我猜，即使大校把你们整个大队的人马都拉入特勤局，你也还是会怀念老A。你留恋的不光是那里的人，还有那里做事的方式。”
成才略略假想了一下对方提出的情形，点点头：“虽然A大队训练很艰苦，执行的任务也很危险，但我喜欢那里。因为我们的每一次行动，都能挽救数十、数百甚至数千数万人的生命。”
岳行之笑笑：“比单单保护某个领导更有成就感，对吧？那你有没有想过，领导们手握决策权，保卫他们的安全，也是保持决策的稳定性和连贯性，也是保护某个范围内的人们继续安居乐业？你也许将保卫数千、数万甚至更多人的幸福。”
成才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多向吴哲学一些辩论技巧，于是只好转而拿出从许三多那里学来的直截了当：“这两件事的意义，对我来说不一样。”
他本以为自己的表现会让对方失望，后者却显得很满意：“嗯，和我预料中的答案一样。让你这样的人单纯做个保镖，的确有些浪费。”几句话又弄得成才紧张起来，是要把他送回老A，还是再发配到别的地方？
岳行之看穿了成才的心思，意味深长地一笑：“好了，前面说的都是废话。你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桩任务，它非常危险，需要你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且成功的希望也不大，不过一旦成功，你会拯救成千上万人的生命，但是你的名字不会被人知晓，你的功绩不会被人提起[1]，你愿意去做吗？提醒一句，如果答案是‘不’，也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不良影响。你会回到大校手下，去给大人物当保镖，然后上军校，提干，走上一条你离开家乡时就期盼能走的路。”
袁朗说“把你一人送去了更有前途的地方”，杨林说“你即将踏上的是一条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路”，现在岳行之又说这是“你离开家乡时就期盼能走的路”。难道大家还以为我是当初那根光秃秃的电线杆么？成才苦笑，指指桌上的文件袋：“既然您一直在观察我，那么您一定知道我来自一支已经被整编了的连队。我坚信，所有从那支连队里出来的人，面对您的问题，都只会有一种回答——是的，我愿意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保家卫国，这本来就是军人的职责。”
“据我所知，”岳行之敲敲文件袋，“W集团军T师七〇二团一营三连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除了新兵入伍老兵复员，唯一的变化就是连长提了副营。我想这无论如何称不上整编吧？”
“首长，我想您明白我的意思。我不会忘记三连，也永远不会忘记我是七连的4944。”成才的脸上又浮现出惯有的谦诚笑容，带着往事的伤感。
岳行之摆摆手：“哎，这样可不好！”成才愣住，不知道把三连和七连刻骨铭心有哪点不好。岳行之凑近了些，用异常认真的口气说道：“如果你接受了这个任务，就一定要牢记特工守则第三条：不要把什么都写在脸上。”语气严肃，面色平静。
成才被对方的跳跃式思维弄得有点犯傻，张了张嘴，几秒钟之后才发出声音：“首长，那第一条和第二条是什么？”
岳行之摆了下手：“特工守则第二条，多做事少提问。”
怎么碰到的顶头上司全是以呛人为乐的主儿？被打击了的成才决定保持沉默。
岳行之倚靠在椅背上，整个人的气质立时变得懒散起来，那股压迫人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知道我为什么选中你吗？”
现在成才可算是看清楚了，这位首长的问题不是那么好回答的。他略略想了想：“如果单论枪法，我不是队里最好的狙击手，而且我觉得您所说的任务并不怎么需要这项能力。如果论整体军事素质，队里超过我的也大有人在。我想您看中的应该是我这短短几年的经历，您觉得我有执行这项任务所必须的心理承受力。”
“你很谦虚，不过理由说得一点没错。”岳行之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赞许，从文件袋里掏出一张纸，放到成才面前，“最后再提醒你一句，如果接受这个任务，你很可能会面对人世间最沉重的黑暗，前没有出口，后没有退路；你将独自一人，没有战友可以信任，没有朋友可以倾诉。如果你自认可以承受这一切，就在入职书上签名。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拒绝，不会面临任何不良后果。”
此时的成才，还理解不了岳行之那些话背后的深意，只把它们当作首长的又一次试探。他接过那张纸，把上面的《军事情报局入职申请书》认真通读一遍，签上了大名。
岳行之把入职书拿回去，在推荐人一栏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潇洒飘逸。他把那张纸小心地放入文件袋，长舒一口气，带着一种夸张的如释重负：“我还真怕把你这样的好苗子给吓跑了呢。我欣赏你的不畏艰险，也希望你不要厌恶平凡，将来你的任务可能是深入虎穴，也可能只是做些平淡的监视工作。你们就像撒出去的路钉，躺在路上等着某条轮胎压过，让车辆因为爆胎而停下或是滑出路面。有的钉子，等很久也碰不到一条轮胎。”
成才站起来，庄重地再次行了军礼：“首长，我会努力成为一颗合格的钉子，在合适的时机把自己移动到轮胎行进的轨迹上。”
岳行之还了一个完美无缺的标准军礼，然后握了握成才的右手：“欢迎你成为军情局的一员。哦，还有两件事。第一，不要再叫我首长了，虽然称呼和名字一样，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但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老岳。第二，特工守则第一条，从此时此刻，”他抬起左手看了看表，“也就是2001年11月4日11点15分起，除了你的直接联系人也就是我之外，不要再相信任何人。”
“岳行之”只是化名，至于真名，以成才的级别自然无权过问。杨林执掌的是特勤局，岳行之的公开身份便是特勤局的心理测评师，负责考核新入队成员的心理状况是否满足特勤工作的需要。成才不知道他究竟在自己的报告上写了些什么，反正杨林看到测评结果时眉开眼笑。
就这样，成才和其他队员一起，开始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保镖。与队友不同的是，他隔三差五会被岳行之以各种理由叫到那间小办公室后面的秘密隔间去，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岳行之给他请了不少老师，以至于后者常常纳闷这些人怎么就能这么来无影去无踪在总参的秘密机构穿来行去还不被人注意。老师们教授的课程有时和特勤局的相似，比如怎样察言观色，从对方的肢体语言判断其心理波动；有时和老A的训练类同，比如怎样应对严刑拷打，经受住吐真剂也就是5T[2]的折磨。
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成才在这些训练中算是大开眼界。岳行之唯恐这些课程不能让成才真正理解工作的性质，还扔给他一堆关于情报人员的传记、小说甚至影视，又怕他把这些光影声色中的谍报生涯完全当真，还反复打着“其实这些不及真实情况之万一”的预防针。
有一天成才上完课，正在隔间里看着某部电视剧，某特工在敌人严密封锁的情况下吞下刻有情报的佛珠自尽，以自己的躯体为媒介，终于把消息传了出去[3]。
岳行之走过来，瞅一眼电脑，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成才看着屏幕上那具带着安详面容的遗体，回答说：“打入到敌人内部，能升到这样的职位不容易。如果是我，我会首先判断情报的价值，看它是否值得我放弃目前已经取得的成就和未来可能获取的重大情报；如果值得，我会在尽量保存自己的前提下寻找传递消息的办法；如果必须放弃自己的生命，我会用个更稳妥的办法。”
岳行之笑笑，没有去问那个方法是什么，只是拍拍成才的肩：“我想，你已经做好执行任务的准备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