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季》武才人

4、陌生人

　　淡淡的眉，弯月形的眼，带着有点滑稽的黑框眼镜，笑容单纯。
　　兰陵坐在家中的长椅上，视线停留在对面的一只不大的相框上，冰冷的面容划出温柔的线条。眼神不经意的落到手机上——下午五点四十分，再过三分钟，电话就会响了吧。
　　薄薄的唇角轻轻一抿，头再次落回躺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三分钟过去了，三十分钟过去了，一个小时又过去了，电话依旧安静，那白皙光洁的额头上已经能够看见隐现的青筋。
　　如初这个笨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沉得住气了。以她的性子早该打电话过来，拉拉杂杂的说上一对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再半拖半骗的拉他去舞会了……
　　面色发黑，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修长的手抄起桌角的手机，粗鲁的动作显示了一丝气急败坏。
　　“如初，离圣诞舞会还有一天，你难道想圣诞节的时候一个人去图书馆啃埃及文？”
　　电话的另一头是噪杂的音乐声，他压抑不耐重复了三遍，终于传来如初仿佛是嘶吼出来的回话。
　　“今晚是圣诞舞会彩排，我在礼堂——而且——我已经有舞伴了。”
　　舞伴？会有人邀请她？一分钟的错愕之后，英挺的眉蹙成山峰。
　　‘哗啦’，他粗鲁的挂断电话，勉强承认了这个事实，只是……有人邀请她也就罢了，这个笨蛋竟然真的答应了！
　　他咬牙，压抑心底里泛出的酸水。
　　不是，他绝对不是吃醋，只是不想被拒绝罢了。修长白皙的手指抚平额头凸起的青筋，深呼吸换上最为魅惑人心的表情，那咬的咔咔作响的牙齿却有些不合做的泄露了一丝机密。
　　该死的，如初是他兰陵的女朋友，他倒要看看谁敢跟他抢！
　　快节奏的音乐在盛装的礼堂里喧嚣，舞台上是乐队接近癫狂的演奏，舞池里是疯狂舞动的少年少女，兰陵在五彩变换的灯光下，一把揪出站在酒水台前偷尝红酒的如初，不由分说便要拖着她离开舞会。
　　“你疯了！”她一手死死的抱紧廊柱，一手上下乱舞，原本想要甩开他的狼爪，却不察用力过猛，一拳狠狠的砸上了他英俊的鼻梁。用力之大，她仿佛听见一声小小的‘咔嚓’声。
　　一行鼻血无声滑落，纠缠霎时安静。
　　“你、我、我不是故意的！”
　　“跟我走。”他不动声色，拉开她握在廊柱上的手。
　　她无奈，还想在做最后的抵死挣扎，耳边却忽然想起一个清凉的声音。
　　兰陵的脸轻轻抽动了一下，她缓缓的回头，终于想起来，似乎有什么人被他们一起遗忘了。
　　“呃……这是……邀请我的人……”
　　“我是瑞格，很高兴见到您，兰陵。”
　　她的话被粗鲁的打断，高挑纤瘦的男子露出淡淡的微笑。
　　“不知道介不介意单独聊聊。”他向兰陵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优雅，却带着一丝强硬。
　　“在门口等我。”他对她冷冷的丢下话，紧抿的唇线微微挑起，“请吧。”
　　舞池里灯光闪烁，人潮拥挤。兰陵与瑞格的谈话很快结束，然后就一脸青黑的拉着她匆匆离开舞会。
　　一路无话，看着他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她也自觉噤声，乖乖的跟着他回到公寓，已是深夜。
　　他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在吧台上一个人喝红酒，白皙修长的手端着剔透的水晶杯，杯中的红色液体晶莹剔透，在橘色的壁灯中泛出魅人的光晕。
　　“离开他。”一句直截了当的话，简单的替她做好决定，安静房间里只有钟表的滴答作响，他依旧注视着手中的酒杯，连回头关注她一下也无。
　　“兰陵！你当我是这屋子里的家具吗？”被他的无视彻底激怒，她愤愤的拍案而起，可一对上他骤然挑起的眼神，却少了三分气势。
　　“我们已经分手了……”她慌乱的移开眼神，似乎看不到他那双美丽魅惑的眸子，说话才能顺畅一点，“而且瑞格先邀请了我去舞会，我……”
　　“离开他。”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地沙哑，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冷冷的盯着她的眼，不容闪躲。
　　两个人僵持着，同样固执，不肯退缩，许久，他握杯的手微微一抖，别开眼神，琉璃般的眸子里划出一丝无力。
　　“他们……对你而言太危险。”
　　“危险？你在恐吓我吗？”她嗤之以鼻，拎起手包，大踏步的朝门口走去。
　　“兰陵，我受够你了！瑞格也许不好，但他至少懂得珍惜我，而你呢？你除了会用恶毒的语言羞辱我之外，你还做了什么？我只是个女孩子，我也希望被人视若珍宝，对不起……”
　　她拉开门，冷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吹落了脸颊上滚烫的泪，瞬间冷凝成冰。
　　原来即使是滚烫的东西，也这么容易冷却……
　　她苦笑，狠狠的抹去眼泪，面前的房门却突然‘砰’地一声的关闭，他的手紧紧俺住门框，俊美而高傲的面容带了一丝妥协，“别走。”
　　对上她疑惑的眼，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无措，努力思考着措辞，却语无伦次，“外面这个时候很危险。瑞格……他们是吸血鬼……”
　　“你胡……”她的话停滞在一半，呆愣的看着他露出的獠牙和猩红色的眼眸，傻傻的被他拉着坐回沙发。
　　“记得我曾经给你讲过的梵蒂冈的故事吗？”他坐在她的对面，目光可以别开了她的眼，盯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声音有些难以察觉的轻颤。
　　“记得，你讲过的那个‘最美的女神官’。”她的反应却是异常的平静，提及‘女神官’三个字时，甚至带了一点醋意，忽然倾身探到他的面前，认真的盯着他的眼，“你喜欢她？”
　　“你不怕我？”他无奈的微微退后，僵硬的微笑在苍白的脸上划开。
　　“先回答我的问题。”她坚持，执着的目光不容逃避，他无奈、尴尬，却最终直视着她的眼，做出了认真的回答。
　　“喜欢。”
　　简单的两个字，让她的面上的光芒瞬间收敛不见，总是上扬的唇角不自觉的落下，后退，倒回了沙发里，忽然从手包里掏出白色的药瓶，胡乱的抓了三颗白色药片塞进嘴里，那颤抖的手却不听使唤的将药片抖落了满地。
　　她慌慌张张的在地毯上搜集散落的药片，晚妆蓬松的长发被茶几钩住，散落开来，狼狈的样子无以复加。
　　眼泪掩藏在蓬乱的长发下，滚落在地毯上，遬乎间隐没，那些滚落的药片却仿佛是邪恶的精灵，顽皮的怎样也捡不完，索性抓起药片塞进嘴里，手腕却突然被紧紧揪住。
　　“你疯了？胡乱吃药！”他那茶金色的眼眸里涌动出诡异的流光，握紧她的手在她的腕上勒出一道红痕，紧蹙的眉峰却显露出努力的隐忍。
　　她苦笑，这是关心？是爱？还是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滚烫的泪滴落在他冰冷的手上，让他微微一颤，手突然松开了，疯狂的后退，撞翻了落地花瓶。
　　“我……需要休息。”他踉跄的转身，却被她拦在面前。
　　“为什么不咬我？把我变成你的同类，这样我就可以不老不死，也不会生病！”
　　她步步紧逼的靠近，却让他眼中的痛苦更深。
　　他的背抵住墙壁，紧闭双眼不敢在看她那汩汩跳动的颈动脉，该死的这个女人，她的血香浓重的让他的神经濒于崩溃，甚至仅仅看着她的眼睛，都会克制不住吸血的冲动……今夜的她——血香异常浓烈……
　　“你以为这样苍白的肌肤很美丽？你难道想变成这种靠喝血求生的怪物！”
　　“是吗？是因为爱我，所以才不肯把我变成同类？”无视他的歇斯底里，她淡然的笑，带着绝望。
　　“是因为爱我，还是因为我会让你想起那个女神官？你爱她？你不愿意伤害她，所以宁肯隐忍饥饿的折磨？”
　　这些萦绕在脑海里的话隐忍了很久，此刻却仿佛是一把双刃剑，让两个人同样遍体鳞伤。
　　安静的僵持，可怕的沉默，没有她等待的答案，却已经昭示了一切。她无力的后退，转身离开，手臂碰触到房门，却被他冰冷的手掌覆盖。
　　“别走，我……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代替品，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这是真的。”
　　他平静的说完，眼眸里是从未有过的妥协。
　　“你爱我吗？”她认真的问，他却陷入了无声的沉默。片刻的安静之后，她淡淡的笑了，虚弱的像是午夜的昙花。
　　“我要在这里住多久？”
　　“三天之后。十一月是人类的圣诞节，而在吸血鬼的世界里，却是用于捕食的狩猎季，瑞格他们只是在这里度过这个狩猎季就会离开，然后你就可以……你……”
　　“离开？”她说得淡然。
　　他的脸色一黯，眼神紧张的别开。
　　“你……也可以不离开，我是说……”他有些无语轮次的慌张，眼眸里的金色忽明忽暗，支吾了许久，却似乎用尽全力的松开了手，“我……我现在需要休息，明……明天在聊。”
　　房门在他身后无声的关闭，留下满室寂寥。

作者有话说

　　依旧求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