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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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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七年,初春。
冬日的寒意还未全部褪去,只是枝头的一抹新绿向人们透露着春日的到来。
正值二八年华的陆清漪却在度过出生后最艰难的一刻。
冰冷的水侵袭着全身,从鼻子、嘴里钻进去,她想要挣扎,却像是被什么牢牢拽住,似乎是想要把她拖入深渊。
陆清漪的身体越来越重,意识也开始模糊,濒死之时的人大概总会想起生前的事。
她其实还不太懂得死亡,只是担心父皇母后会不会太过伤心,弟弟会不会哭鼻子,也很后悔,今天准备送去给清斐哥哥的花再也送不出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懂不懂自己的心意......
她的呼吸逐渐微弱,恍惚间身体被什么大力的拽走,有墨色的身影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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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栖凰殿的床榻时。
陆清漪试着动了动有些酸痛的手臂,立刻惊动了身旁守着的人。
“婧婧,你醒了?”
温柔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急切,对上母后熟悉的脸,积累的恐惧一下子涌上心头,她就着躺的姿势到母亲怀里:
“母后,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
自己说着还委屈起来,泪水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皇后看着环抱着自己白着脸可可怜怜的小女儿,之前想好的责备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了,只能抱着她仔细安慰。
她这一生也就生了一子一女,儿子才十岁就心思深沉让人忧心,女儿却又总不长大,若是没了她的庇佑,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在这虎狼窝里过活。
“皇上驾到!”
这边陆清漪还在跟母后撒娇求安慰,外间就传来皇帝到来的声音,她到底还是整理了下仪容,有些害羞被父皇看到这幅样子。
皇帝进到内室,两人起身相迎,梁帝大步走来扶了她:
“永定刚刚经了难,就不用行礼了,快躺着。”
陆清漪顺着父皇的力量坐回了床上,让他四处打量:
“身子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陆清漪偷瞄了眼母后,乖巧地回道:“回父皇,女儿已经没事了。”
皇帝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她的脑袋:
“别偷看你母后了,再有下次,连朕也要罚你了!你说你想出宫,朕还会不让吗?走什么偏僻的小道还失足落水......”
“听说那边宫殿的桃花开了,我想去摘几朵......”
“送给你的清斐哥哥?”皇帝不客气的戳穿她。
陆清漪理直气壮:“鲜花赠君子,我这是让它们开的更有意义。”
皇帝大笑。
“我们永定长大了,懂得男女之情了,”又转而说道:“不过,你这次可要好好谢谢定国将军,是他救了你一命。”
陆清漪有些惊讶,原以为是路过的侍从救了她,没想到是传说中的定国将军。
......
用膳后,两人送走了皇帝。
陆清漪正准备和母后聊起最近好玩的新戏,却见她紧蹙着眉头:
“婧婧,你最近就好好呆在栖凰殿别乱跑,若有什么其他人要见你,先来告诉母后。”
陆清漪似懂非懂地点头,只想着先应了,也忽略了皇后带着担忧和欲言又止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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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宫门外。
“公主,咱们这样真的行吗?娘娘知道了又要生气了。”
“没事,母后不忍心罚我们的。”陆清漪一边走着一边安慰着总是想东想西的小婢女。
自那日落水后,她被迫在屋里养病足足五日,感觉被捂的头发丝儿都要蔫了。
今天好不容易出了宫门,她预备着先去找清斐哥哥,她去落玉斋好好吃一顿,也算为她的落水压压惊。
陆清漪盘算着一天的行程,准备去往太傅府。
宫里到太傅府这段路她闭着眼也能认清,分神间,看到前面的几道影子,陆清漪连忙捂住旁边秋月到嘴的惊叫声,又拉着她藏身到一侧的小道上。
隅中之时,街道上竟无旁人。
黑衣男子背对着她们而立,又一像是侍从从马车上拖了被绑着的两人。
手起刀落,陆清漪只来的及捂住旁边胆小婢女的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血,大片的血像是泉眼般从脖颈喷涌而出,明明是艳阳天,她却感受到如那天落水般的寒冷。
眨眼间,侍从带着“处理”了的尸体驾车而走,街道上没有一点血迹。
“出来!”
黑衣男人转过身来呵道,脸被面巾遮挡。
陆清漪靠在小道的墙上,心跳得飞快,祈祷他别找过来。
有刀剑划过地面的声音,却不见脚步声,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口。
“小姐......”
“别怕。”
几天内遇到两次生死一线,陆清漪反而没那么怕了,和旁边的秋月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你别过来!在都城还敢当街杀人,看来英雄是有权势之人,”看着男人越来越近的高大身影,她继续道:“但却不以真面目视人,应该有所忌惮......今日英雄若放过我,我可保都城无人敢追究今日之事......”
她胡乱的说着什么试图打动他,慢慢的连自己都弄不清了,却见执剑的手欲要扬起,陆清漪绝望地闭上眼睛。
良久,听到一声轻笑。
“不愧是永定公主,临危不惧!”
她猛得睁开眼,看到男人带笑的眸子和在擦拭着剑上血迹的动作,顾不上害怕:
“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本宫的身份?”
男人不语,将擦拭干净的佩剑归入剑鞘,转身离去,只剩下一句警告飘入她的耳朵:
“殿下,下次别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了,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好运的。”
陆清漪没想到,两人的下一次相遇,会来的那么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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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公主!”
秋月的声音从外间传来,陆清漪手一抖,一滴墨迹沾上了她刚刚写了一个字的纸张上
春花在一旁给她换了新的纸,又转头瞪向来人:
“秋月,怎么总冒冒失失的,小心惊扰了公主。”
秋月向她行了礼赔罪。
陆清漪帮她开脱:
“春花姐姐别气了,秋月前两天受了惊吓。之后让她好好学规矩。”
“公主,您就惯着她吧!”
春花和秋月两个都是自小跟在她身边的婢女,陆清漪早把她们当作了玩伴和姐妹,没他人在时,也从不摆公主架子。
春花年龄大一些,性格也娴静谨慎些,秋月就跳脱开朗的多,也多是她闯祸时的“帮凶”。
那日。两人目送黑衣人离去,陆清漪也没了去别处的心思,带着秋月回宫了,又直觉今日之事不该让第三人知道,只说是遇到了人潮两人摔倒了受到了惊吓,这才躲过了春花的追问。
别说是平日里连虫子都怕的秋月,就连她这样大胆的,午夜梦回也常常想起那日的情景,惊出一身冷汗。
这边秋月已经禀明了正事:
“公主,娘娘那边来了人,说今日皇上要为定国将军办接风宴,女眷们在娘娘这边聚一聚。”
陆清漪眼睛一亮,很快抓到了重点:
“那清斐哥哥也会来吗?”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她近日的烦闷一扫而空,起身就要去挑选一会儿要穿的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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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落日的余光打在路间的石板上。
陆清漪脚步轻快,带着春花秋月去往宴席。
临近时,陆陆续续有人出现,她和别人见了礼故意落后几步,果然见到熟悉的身影出现。
远处的青年穿着深色官袍,面如冠玉身如玉树,微风吹起被束起的发丝,如同话本里的偏偏公子。
“清斐哥哥!”
看到四周的人走的差不多了,陆清漪小声唤他。
萧清斐转头看到她,顷刻间就带了笑。
“公主。”
陆清漪小跑过去,临近时有东西从袖间掉落,萧清斐先她一步捡起递还给她:
“公主小心。”
“清斐哥哥,这个就是送给你的。里面是风干的桃花瓣和一些其他安神的花草”
萧清斐一愣,看向手中绣着一团看不分明图案的浅粉色荷包。
“你别嫌弃,我绣得不好。”她脸一红。
“怎么会,公主亲手所做,清斐一定珍而重之,”萧清斐看她一副快哭的样子,又安慰道,“这束桃花绣的很好看。”
“.......可是我绣的是鸳鸯”
“.......”
两人一时失语。
“我当是谁,敢在宫里拉拉扯扯,原来是我们的永定公主。”带着些阴阳怪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陆清漪瞟了眼来人的打扮,转头萧清斐说笑:
“我当是御花园养的鹦鹉成精了,没想到是九皇妹。”
“你!”
九公主听出来她在讽刺自己花枝招展,又忌惮着什么不敢发作,转头相向萧清斐示弱,却见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陆清漪身上根本没有旁人,气的直跺脚:
“陆清漪,你也就再得意这一会,等你嫁给......”九公主的话被旁边的侍女拦住了,只让人听了一半。
陆清漪没多想:“知道我正得意着就别来招惹,小心我做事没轻没重!”
“......”
两人不欢而散,陆清漪和萧清斐告了别,独自去往女席。
说起来她和这个九妹也曾有过融洽相处的时候,她们俩只差了一岁,小时候一直玩在一起。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改变呢?
大概是她六岁某一日,她带了做好的冰酪去找九公主,无意间听到她的母妃张贵妃和伺候的侍女在谈论她的母后。
她们说她的母后整天端着架子,早被父皇所厌弃了,估计在那事时也是像死鱼般无趣,无非是仗着祖父有兵权才能压在她头上,祖父失势之时就是母后被打入冷宫之日。
那时的陆清漪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他们的话,只知道是在说母后的坏话。
她自小被宠的骄纵又无法无天,当场就把冰酪泼了两人一身,又和闻声而来的九公主打做一团。
当时父皇本要重罚随意冲撞贵妃的她,被她当着众人面学了张贵妃的话。
后来,她就被面色阴沉如水的母后带了回去,听说张贵妃和九公主被禁足半年,贵妃的哥哥也被罚了俸禄。再之后,她和九公主就已经势同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