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抄家 ...
-
许是今年春寒，天气意外的凉。就在昨天夜里，草草下了场冰雹，把后院的桃花都打散了。
可也到是春天，不到日中午时房檐上便滴滴答答吵个没完。青石板上一滩水被踩的波澜不定。
来人冲撞过来，差点摔倒，忙扶住愣神的胡三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大的响，“哎哟……你可清闲，鞭炮呢？”
胡三一激灵，邀功的似的把那一大箱子抱到胸口跟着喊起来“……这呢！这呢！”
那人没理他，拍拍他肩意思干的不错，唏嘘了一下正要走，胡三猛地拉住他，赶快跟了一句“三叔！……”
“啊！啥事你快说我这可忙着呢！”
“我！……”胡三这人脑子笨又慢性子，让人一催自己到急了，话都说不出来。憋的脸红的像个大西红柿。
“哎！败家孩子……”三叔白了他一眼，埋怨他反应慢，挑上东西就要走，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碎盘子破床褥子鸡呀狗呀都放门口了？”
“放了放了！”胡三赶忙点头应下了，生怕他三叔不高兴，他三叔放了心就要走。急得胡三嚷了句。“三叔！这！……娶亲么？”
“啥？娶哪门子亲啊？老爷都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那……这些……”胡三迷迷瞪瞪得四处瞅了瞅，四处大红绸缎，铺天盖地的围了个水泄不通，下人们个个身上漏个红裤头子。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地方来喜事了，就只有门口刚刚进来一班子哭灵堂的——这些人胡三倒是都晓得些，他爹死的时候他们哭的跟天王老子死了似的，哇哇的跳着脚的哭，有个哭的哭的突然抱着火盆子就吐，好不晦气……
“要么就是……什么人逝了？”
“你个石头脑袋！看不出来啊！”三叔气的跳起来敲他头。“这是要抄家啊！”
这红白不分的喜事谁看的出来抄家啊？！
但抄家可把胡三吓着了。倒他不是胆小，他爹就是让抄家牵连着死了的。胡三吓得哆哆嗦嗦的都坐地上了。连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回西红柿变茄子了。
他三叔没管他。帮忙绑红绸子去了。
胡三坐了一屁股泥还没来得及起来，就听着官府开道似的哒哒哒的行军声音涌过来。
……真抄家啊！？
下人们分立大门两边，都低着头，也不见多惊慌，就跟私塾家的坏小孩儿挨骂挨疲了似的。胡三看着这气氛也缓了缓，其实害不害怕也就是个气氛，李府上下红旗招展，朱门大开，房梁绕红绸，门柱系喜结。除了四处鸦雀无声，哭丧队蠢蠢欲动，个个门前破锅破碗活像叫花子窝，以及轰隆隆的碾压似的铁蹄声有点毁气氛外，就跟成亲一样嘛。胡三安慰着自己，慢慢站起来。
且听见一声尖细的吆呼，刺耳得像针在人耳朵里搅
“——淮阴侯驾到！！”
胡三一听，当下噗通跪下了。
淮阴侯韩信，当朝刘邦手下将军的第一把手，响当当的齐王。别说惹他了，奉承都怕扰他清净。虽然听说这府上养的老爷李白也是韩信大将军的得力的干将，还是是前朝大唐盛世第一侠客。但现在终究是名声扫地，大势已去，勉勉强强算个汉朝功臣，混了个府混了个仕途。像他这样的人，那淮阴侯也是万万惹不起的啊！闻说封地藏兵百万，粮马具齐，野心勃勃。更是残暴至极，无法无天，这要抄起家，还不得连着府都烧了？……
谁抄家不好，非得这么个祖宗来？
胡三都吓傻了，听得铁蹄声渐渐消了，没听见那边马车什么动静，正对面来路就听见清清朗朗的男声。
“唉你说我这个别这面好看，还是这面？”
“老爷，我说你……”老管家突然压低了嗓子，嘟囔似的“老爷，人来了……”
“这边？……哎？人来了？”
听声音都能听出来他的猝不及防，这“丈二”的老爷估计刚回来，连情况都没搞清楚呢。
可怜荐儿的。
胡三怯怯抬了头，施以同情的目光。刚瞥了眼他们家主子，竟有些发愣。
那是他第一次见他们家主子。
说话的人一身白衣胜雪，衣摆透出点莲红，身高七尺有余，银色束腰就此天地相分。剑眉轻挑，高鼻薄唇，谓眉清目秀，神采奕奕，星眸透着些惊讶。正弯腰别着个玉佩，似乎还是有些纠结别那边，动作缓慢的像下一秒就反悔一样。
这是胡三万万没想到的，府上老爷这般年轻，还……好看的紧。就算这么副样子也显得仙风道骨，估计撒尿都跟天神赐雨一样不可？胡三咽了咽，觉得这么想不对。
“哟，韩大将军又来了？”李白笑着，开口却不善
胡三刚慢吞吞爬起来站着，突然一身铁甲叮叮当当的声响没给他吓回娘胎去。
当下是铿锵有力的低沉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得意。
“冲撞李府，是韩某人冒昧了，但圣上让某彻查这事，韩某，岂有违旨之理？”
“可真劳烦大将军了，西陲之地恶寒，韩大将军不惜三个月快马加鞭来抄我家，当真是圣上之下第一忠臣良将！”李白故意重读后四个字，字正腔圆得快要把舌头咬掉了。
“剑仙不也是？，一身罪名还出门逍遥自在，不顾这全府上下老小死活，可真是活神仙呐。”韩信语调不重，却阴森森的像刮骨头
“实在惭愧，将军切莫再调笑李某了。某不如将军一心为国，图谋大业，甘愿无儿无女，无妻无妾。李某一介俗人，虽不比佳丽三千，却也妻妾成群，万万担不起那清心脱俗的神仙之名，”话头一转，胡三都能看见他眉脚的窃喜。“……这么想来，倒是韩大将军，更胜这清心寡欲的神仙美誉啊。”
胡三抿嘴偷笑，这谁都看得出李白笑话韩信粗野没个家室。又转过头，小心翼翼的偷偷看看这可怜的“活神仙”。
韩信似乎刚从战场上回来，风尘仆仆，一身银甲，铁青着张俊脸，尖削的下巴青青的胡茬。不过其他人灰头土脸的，就他白白净净的。
不会半路来了还洗脸吧？胡三一哆嗦被自己这想法吓一跳。
韩信的碎头发挡住了些目光才没那么慎人。抹额后面高高耸起来个大红马尾一抖一抖的，异常的漂亮……
……韩信这是，气的发抖？胡三在心里给自己一巴掌，啥想法都敢有。
“抄！”
韩信旁话没有，一声令下，后面的士兵都鱼贯而入，噼啦啪啦的砸东西的声音骤然巨响。随之而来的滔天的哭喊声，四周的下人都往回跑。胡三也连滚带爬跟着，他怕那个人又哭的哭的吐他门口。
“你可到狠。”韩信笑着，牙缝里挤出句话来，那磨牙的样子似乎李白被他吃了。
李白也笑，笑得有点太开心了，狠狠拍着管家肩膀，哈着腰捂着肚子笑，“哈哈哈哈！你看他那样！哈哈哈哈”
“……”韩信那眼神要杀人了。
管家也不知道该不该笑，扯扯嘴皮子，笑得比哭还难看呢。托着他们家主子有种想把他扔水缸里的冲动。
四处叫嚷声哭声，砸东西的声音终于慢慢的停了。李白翘着腿坐在不远的小亭子里，看着人抄的差不多了，白衣一旋出来了，轻轻点了两步到韩信身边。
韩信没理他，铁青着脸沉思一般阖眸静思。
书都没读几本，装哪门子苦心孤诣。李白撇撇嘴，看着时辰差不多了。突然双手抱拳，恭恭敬敬作了个揖，“贱民李白，谢过韩将军不杀之恩！”
“……我倒想杀你。”韩信抬眸，瞪着李白。眸底一层层血丝，怕是连天打仗又没阖眼。一摆手，转身走了。
“还不给我谢过韩大将军！！”李白朗声一起，突然大门口的鞭炮爆竹，成精似的一个赛一个响。配合着张灯结彩的大门口。跟送媳妇出嫁一样。
韩信终是没回头，但胡三都看的出，韩信迈门槛闪了一下差点摔倒。估计李白也看见了。又哈哈笑起来了。
军队哒哒的声音，卷着一街的风尘匆匆走了。
胡三回了屋。盯着门口发呆。
先不说韩信和李白那蹩脚的敬语，李白哈哈那俩声嘲笑他在里屋都听见了，这种人要么胆长了四个，要么就是头长了四个。
想死的紧。
且说门口破碗破盆都摔了个碎，床褥子都撕了，就连他放门口明天扔的垃圾都提前给他扔了。鸡飞狗跳的，可屋子里头干干净净，别说抄家了，他们来拜年了胡三都不信。
没见过抄家抄垃圾的，也没见过抄家的来了挂红旗的，更没见过抄家的走了放鞭炮的！
胡三彻底懵了。
他觉得不是抄家的韩信痴了，就是被抄的李白疯了，在这折腾他们这些下人呢。抄家这么抄的？他都有点怀疑他爹咋还能那么死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