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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瘟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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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笙看着锅底一口清汤。
将汤乘于碗中,道:“今日天色已晚,只剩一口清汤。您先润润唇。”
说罢,盛笙转身看向正在收拾的兰爻。
从荷包中掏出几个铜板,“兰爻,去买一碗粥,一个烧饼来。”
兰爻接过铜板,匆匆离去。
此人身穿破烂白衫,应是洗过几年,白衫微微泛黄,边角磨得烂糟糟,肩上还背着一个又大又重的破烂包袱。一双朴素泛白的黑靴沾满泥污
纱帽掩面,难以看清容颜。
感觉是个弱不经风的书生。
盛笙看了眼人满为患的休息棚,让出自己的板凳。
“您先来这儿歇歇脚,一会儿我让兰爻帮您寻个位置。”
男人没有谦让,沉默落座。
盛笙心思不在他身上,眼神一直落在远处。
那个书中描述的蓑衣斗笠,妙手回春的神医折木,究竟在何处……
兰爻很快拿着东西回来。
“姑娘,该走了。”兰爻低声提醒道。
盛笙复望远方,最终还是不甘心地走向马车。
身后难民突然暴动。
兰爻和碧桃瞬间挡在盛笙身前。
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踉跄地跑过来跪在盛笙面前,她怀里的孩子啼哭不止,但声音略显微弱。
“贱民求太子妃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吧!孩子高烧一日未退,再不找个大夫恐怕连命都要保不住了!太子妃仁心厚德,救救贱民的孩子吧!”
她哭天抢地,声音嘶哑,悲怆万分。
周围的难民见状,一个接一个地跪下求情。
“求太子妃救救孩子。”
盛笙看着面前的众人,终是不忍心。
她将荷包交给兰爻,“兰爻和碧桃,你们速去找城中最好的大夫来。”
兰爻接过荷包不敢怠慢。
“太子妃大恩大德,贱民没齿难忘!”妇人抱着孩子,不停的给盛笙磕头。
盛笙刚要上前弯腰扶她。
突然被人拉住。
盛笙回首看向那人。
是刚才她收留的白衣书生。
书生从布包里掏出白布,捂在盛笙脸上。
随即道:“这孩子是瘟疫。”
盛笙警觉。
她抬手捂好白布。
此时天色晚,城门已半关。
那妇人如遭雷击,跌坐在地上,嘶吼着:“你胡说!我的孩子只是发热!怎么会是瘟疫!”
“你胡说!你胡说!”妇人撕心裂肺的吼道,甚至想要冲上去手撕这书生。
争吵间,孩子啼哭声戛然而止。
“死了。”书生平静道,“若不想祸及更多人,必须现在火化。”
盛笙皱紧了眉头。
瘟疫一旦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见状,所有人都信了书生的话。
顷刻间,场面暴乱,嘶吼声,叫嚷声,哭声,骂声乱成一片。
人们用最后的力气,兵刃相向。
妇人还在抱着孩子哭丧。
下一秒,突然一个火把扔在了妇人身上。
大火吞噬了妇人和孩子。
盛笙被眼前的一幕吓傻。
眼睁睁看着妇人和孩子葬身火海。
那撕心裂肺的嘶吼声震的她出现一时的耳鸣。
大家疯了一样的抢夺,厮杀。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倒在了血泊中。
书生隔着衣裳,揪着盛笙的手腕,用最快的速度跳上马车,驾车闯进城门内。
“关城门!城外难民有瘟疫!”书生和门口的侍卫说。
门口的侍卫看着远处布施处乱作一团,那些黑影疯狂的向城门跑来。
当下,侍卫统领果断道:“关城门!”
所有人行动迅速,在难民闯入的最后一秒,将城门关紧。
一阵风吹过,白衣书生容貌半露。
虽然打扮不同,但是这张脸,确实就是神医折木!
盛笙震惊地说不出话。
她心心念念寻找的人,没想到在最后一秒出现了。
下一秒,眼前一黑。
脖颈剧烈疼痛,盛笙不受控制地昏了过去。
*
“城外瘟疫?!太子妃呢!”楚胤钰拍案。
秋水抿唇,“回禀殿下,太子妃进城被缉拿,此刻正关押在昭台宫。”
昭台宫。
——东楚皇室囚禁罪妃的地方。
秋水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还有一件事该不该报备。
“说!”楚胤钰显然不耐。
“据探子报,与太子妃同行的还有一名男子,是个落魄书生。”
“进宫!”
秋水一怔。
殿下半夜进宫,似乎不妥。
“殿下,皇后知道您深夜因为太子妃进宫,怕是会……”
“本宫说,进宫!”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秋水退下。
太子深夜进宫可不是小事。
隔壁的二王爷和四王爷收到消息后,连夜打探消息。
盛笙是被冷水浇醒的。
夏末的夜,冷意重。
冷水一浇,单薄的衣裳瞬间湿漉漉地贴在了身上,难受极了。
周围灯光昏暗。
盛笙艰难睁开双眼。
面前站着五大三粗的两个中年妇人。
她们用白布捂着口鼻,嫌恶的看着角落的盛笙。
“背着太子殿下偷情,你可是东楚开国来第一位如此不知检点的太子妃。”
“李嬷嬷别和她浪费口舌了,快看看她是否高烧。那边还等着我们的消息呢。”
“行了行了,我知道。”李嬷嬷不耐的翻了个白眼,捂紧口鼻,上前试探的摸了下盛笙的额头。
盛笙浑身瘫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嘶!赵嬷嬷,我摸着,像是在发热。”李嬷嬷瞬间退避三舍。
两个人贼眉鼠眼低声商量,下一秒匆匆离去。
盛笙缓了一会儿,才勉强抱紧自己。
她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果真有些发烫。
莫不是……
她真感染了瘟疫?
“唉。”盛笙叹息。
果然炮灰永远是炮灰。
这一劫,她注定逃不过。
盛笙闭上了眼睛。
在梦里,她重回现代。
父母在她六岁时双双出车祸而死,尸首无存。
出事的时候,所有亲戚都热心帮忙,抢着想要分财产。
后来,却怕要抚养她,纷纷避而远之。
她在外流浪三天三夜,与恶狗抢食,与流浪汉共眠。
就在盛笙即将饿死街头的时候,遇到了她的恩人。
——帛叔。
帛叔是孤儿院的院长,他收留了无处可去的盛笙。
后来的日子里,盛笙受人轻视,经历校园霸凌;早早出去打工,见过社会上所有的阴暗面。
生活不如意时。
是帛叔一再鼓励她,不能放弃。
不论命运将她逼到什么地步都要有活下去的勇气;哪怕生活再不顺,也不可以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黑暗中,盛笙再度睁开湿润的双眸。
她不能因此放弃自己。
既然命运不公,那她就逆天改命!
“盛笙笙,你这个炮灰命,我定会扭转!”
盛笙咬着唇,用力搓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暖和起来。
她扶着墙,踉跄地站起身,一步一步。
她看到了床。
床上有被褥。
靠近时,能闻到被褥散发出的腐臭的味道。
盛笙没有办法,脱掉湿漉漉的外衫,顺带擦了擦湿发。
她深吸一口气,将这脏兮兮的被子裹在自己身上保暖。
许久后,她的身子逐渐暖过来。
身子暖了,精力也恢复了不少。
盛笙起身想要去门口看看。
屋门破烂,一推就发出吱呀呀的诡异声响。
此时,太阳欲出。
盛笙推开门,凄凉的院落地上散落着果子。
她裹着被子,一步一步走到果树下。
果子粘着泥土,上面遍布着虫洞。
若是放在现代,盛笙定是不会吃一口。
可是此刻,她迫切的需要补充食物维持体力。
瘟疫一事,事关重大。
虽不知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但盛笙知道。
这事与自己脱不了关系。
若是有心之人得逞,恐怕皇上会直接降罪于她,说不准还会连累太子。
盛笙捡起地上的果子,正欲吃进嘴里。
突然想明白了。
是有人想借此事除掉太子。
糟糕!
盛笙匆匆吃了几个果子,回屋子里套上外衫,放好被褥。
太阳升起时,她用力的拍打着紧锁的院门。
半个时辰后,带刀侍卫手捂口鼻打开门。
下一秒,落魄的折木被粗鲁推进来。
盛笙与他面面相觑。
折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摸着自己的大胡须,尴尬的笑了两声。
“太子妃。”他唤。
盛笙凝眉,“抱歉,连累你了。”
说完,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突然退后几步。
“我有些发热,神医还是避开些好。”盛笙背过身去。
折木摇头,“那孩子得的是鼠疫。太子妃现在的状况,约莫是风寒。”
盛笙惊讶。
望闻问切。
书中写过,折木只需前两项便能精准确诊。
当时盛笙作为心理科医者,还觉得小说有夸大的成分。
此时,与书中人面对面
却不得不惊叹,高手果然在人间。
“太子妃不必担忧,城外瘟疫草民已用药抑制,不会大面积扩散。”
“那你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折木眼珠子转了下,开口道:“皇上派我来给太子妃诊断。”
盛笙通过微表情判断,折木有事情瞒着她。
“如今太子妃平安无事,草民便可同皇上有个交代。”折木说着,目光落在了盛笙手上的半个果子上。
盛笙神色尴尬,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神医见笑了。”
“太子妃能如此接地气,草民很是意外。”折木浅笑,胡须一翘一翘,倒是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说着,折木竟弯腰拾起地上的果子,用衣袖擦了擦,咬了一口。
声音清脆,“意料之外,还不错。”
盛笙眉头舒展,低头看着手中的果子。
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