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笙辞》祐浅

5、祈福

　　天色刚亮。

　　盛笙拿着信直抵太子寝宫。

　　“殿下在休息，盛姑娘在这里候着吧。”还没走进太子寝宫，盛笙就被太子奶娘孙嬷嬷一脸刻薄地拦下盛笙。

　　新婚夜太子妃与太子不同房，便已经表明了太子的态度。

　　——这个太子妃形同虚设！

　　盛笙面色一变，眼神冷漠地睨着孙嬷嬷：“孙嬷嬷这是何意？”

　　孙嬷嬷趾高气昂，不屑回答。

　　“东楚历朝历代，太子大婚第二日都会携太子妃一同前往承恩寺为天下百姓祈福。此刻已是卯时，太子却还在休息，这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百姓寒心？

　　“还是说孙嬷嬷这么做本就是别有用心？”

　　盛笙将‘别有用心’四个字咬地格外重。

　　饶是在宫中见过各种人的孙嬷嬷，此刻竟也被盛笙的眼神震的片刻失神。

　　“让她进来。”寝宫里传出浑厚的声音。

　　略带几分疲惫。

　　盛笙侧眸撇过孙嬷嬷，直接越过了她。

　　孙嬷嬷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眼神狠辣地盯着盛笙的背影。

　　这个女人，心机深重。

　　假以时日，说不准真会将太子殿下的心拿捏！

　　盛笙走进寝宫时，楚胤钰正衣冠楚楚的坐在案几前，只是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见盛笙进来不说话，楚胤钰抬手屏退了身边的侍卫。

　　“找我何事？”楚胤钰表情有些生硬。

　　盛笙注意到他放在腿上的手正在微微用力。

　　太子腿疾，夜凉常常疼痛难眠。

　　“太子殿下因腿疾彻夜难眠，而我给太子殿下献上良计，太子殿下却不信我。我这命不值钱，可惜若没有我，太子殿下恐怕很难找到折木神医。”盛笙言语中参杂着威胁。

　　楚胤钰眉头稍皱，略显不悦。

　　不知道盛笙这一大早又搞什么幺蛾子。

　　盛笙不动声色的将太子的微表情收入眼底。

　　看他这副表情，或许昨晚她遇刺之事，他真不知……

　　“今日出行，你我同乘，不会出现意外。”楚胤钰只当她是担忧今日寺庙祈福之事会节外生枝。

　　盛笙虽不太想，但这是今日出行最保险的方法，便没有拒绝。

　　楚胤钰心不在焉。

　　盛笙几番试探，楚胤钰都表现出他对于昨晚之事毫不知情。

　　“如此便有劳太子殿下。”盛笙定夺后，最终没有将昨晚的事说出来。

　　毕竟她一个弱女子，轻易制服刺客这事儿，说出来反而更引的楚胤钰猜忌。

　　“若是无事便下去吧，一会儿启程我派秋水通知你。”楚胤钰神色疲惫，语气微染不耐，他甚至一刻都不想伪装。

　　盛笙轻笑，却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两个方方正正的小东西。

　　太子瞬间戒备地看着她。

　　“此为何物？”

　　“暖贴。”

　　楚胤钰眉头微蹙。

　　他贵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从未见过见过此物，若是再问下去岂不是显得自己孤陋寡闻？

　　“哦。”楚胤钰轻声道，一副淡然模样。

　　盛笙摇了摇头，“冒犯了。”

　　说着，她上前一把掀开太子袍角。

　　太子面色大惊，“盛笙笙！”

　　他怒吼，面红耳赤。

　　盛笙丝毫不理，将自治暖贴在太子膝盖处，然后帮他整理好衣袍。

　　全程流畅，手法娴熟。

　　而且做的公事公办，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和动作。

　　“若太子殿下信我，便贴两个时辰。若不信，则扔了。”说完，盛笙转身离去。

　　太子握紧了轮椅扶手。

　　若不是他现有腿疾……

　　盛笙回房后，兰爻已经将去寺庙祈福的天青色素雅襦裙和披风备好。

　　“兰爻，今日你和碧桃不必跟我。”盛笙坐在梳妆台前，神色平淡地说。

　　正在给盛笙挽发的兰爻手一顿。

　　擦桌子的碧桃也瞬间转过身。

　　“昨日我在门口向百姓承诺今日在城外布施。”

　　兰爻和碧桃瞬间明白了盛笙的意思。

　　“可是姑娘，银两……”兰爻面露难色。

　　盛笙看了眼梳妆台上的金银珠宝，奢华首饰。

　　这是太子敷衍准备的新婚礼物。

　　“将这些都当了，用银两布置布施，定要用好米好面。”

　　碧桃看着那些首饰，心在滴血。

　　哪有女子不爱首饰？小姐到底是怎么忍心的说出这些话？

　　兰爻颔首，神色晦暗：“知道了，姑娘。兰爻定不负您所托。”

　　“我交代给你们的事情，不容任何差错。”盛笙表情严肃。

　　她必须要找到折木！

　　启程时，所有人都看到了盛笙坐进太子的马车里。

　　太子与太子妃同乘的消息瞬间散布皇城。

　　不一会儿便有太子和太子妃两厢情愿、琴瑟和鸣、如胶似漆的传言流出。

　　*

　　洛将军府。

　　“姐姐，你怎么还有心思绣荷包！你可知现在外面都在传什么！”一个桃红色少女莽撞的跑进房内，一脸怒容。

　　一妙龄女子端坐茶案前，手持绣花撑子，不咸不淡的抬眼看了自己的胞妹一眼。

　　女子眉眼如画，气质端庄。

　　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样的成语来形容此女，毫不夸张。

　　甚至她的气质要更胜这些赞美之词几成。

　　这位便是原书女主洛紫夏。

　　“秋妹，姐姐教过你的。女孩子不论何时都要沉稳大度。你现在这般模样，若是外人瞧见，定要内心偷笑你几分。”洛紫夏将针插在绣布上，缓缓放下绣花撑子。

　　她的一举一动都自带风情。

　　“姐姐！”洛紫秋小嘴一撇，略有不满。

　　“说吧，你又去外面听什么故事了？”洛紫夏给她倒了杯茶，亲昵地点了点洛紫秋的小鼻子。

　　洛紫秋没有像形象地一屁股坐在洛紫夏身边，“还不是那个盛笙笙！竟然耍手段勾引太子殿下！现在满城都在传太子和太子妃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洛紫夏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太子哥哥平日里最难亲近……

　　“姐姐！”洛紫秋拉住洛紫夏的手，“若是你在这般不上心，太子殿下就真的要中了那女人的圈套了！原本这位置该是你的。”

　　洛紫秋的声音突然降低，覆在洛紫夏耳边：“姐姐，你忘了么。娘早先给你算过的，你可是凤命！”

　　洛紫夏神色淡淡，看不住她的喜怒。

　　半响，洛紫夏浅笑：“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妹妹莫要为我担忧，既然命数已定，安心等着便是，何苦庸人自扰。”

　　“哼！”洛紫秋甩手离开，有些恨铁不成钢。

　　出了房间，洛紫秋攥紧双手，咬牙切齿：“盛笙笙，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太子妃的位置必须是我洛家的！”

　　*

　　前往寺庙的山路崎岖颠簸。

　　路途虽长，盛笙却一刻都不敢松懈阖眼。

　　生怕一个疏忽，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马车摇摇晃晃，车外的驾车侍卫已经努力走平坦的路，但是避免不了马车小幅度颠簸。

　　楚胤钰侧眸瞧着全神精神紧绷的盛笙，眼底竟浮现几分笑意。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在自己地膝盖上，这里还贴着盛笙早上给他的新奇玩意。

　　一股暖意从手心蔓延全身。

　　楚胤钰突然出声：“本宫在此，你有何惧？”

　　他的声音有些冷，“本宫既已允你，便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语气中夹杂着傲娇和不爽，似乎不满盛笙对他的防备。

　　这车晃晃悠悠的，盛笙本就一夜未眠，自然生出困意。

　　楚胤钰说完，她直接阖上一直打架的眼皮。

　　嘴里还低声呢喃：“太子殿下……一言九鼎。若欺我，便是小人之径……”

　　楚胤钰听着她嘴硬的‘呓’语，冷哼一声，同样闭目养神。

　　盛笙一路睡的安稳，直到马车停下。

　　盛笙猛然睁眼，内心斥责自己的心大。

　　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相信一个陌生人的承诺。

　　盛笙抬眸，和楚胤钰四目相对。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盛笙冲着他点了下头，“多谢太子殿下。”

　　说完她也不管太子怎么下来，自己率先跳下马车。

　　这次太子出行，侍卫只带了十余人。

　　盛笙皱紧了眉头。

　　这种阵仗，若是山贼想抢人，估计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盛笙隐隐有些担心。

　　上香祈福的过程繁琐。

　　楚胤钰看向身边的盛笙，眼神晦暗。

　　大婚前一日，探子来报。

　　盛家六小姐不过是镶金边的草包，性格软弱，却还心气儿高。

　　可是……现在身边这个礼数周全，落落大方的姑娘，和探子报回来的消息截然不同。

　　“太子殿下，该走了。”盛笙从铺垫上起身，轻声说道。

　　“嗯。”楚胤钰将眼神从盛笙身上移开。

　　寺庙院内，太子一行人正往出走着，突然一个穿着青衣道袍的大师手持佛珠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太子身后的侍卫当即拔剑相向。

　　大师微微一笑，不急不徐道：“贫僧法号灵隐，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盛笙瞳孔一缩。

　　书中提到过的灵隐大师！

　　“何事。”楚胤钰声音冷漠。

　　灵隐大师却不介意他的态度，笑道：“贫僧见太子妃与佛家有缘，便斗胆上前一问。太子妃可愿留在本寺吃斋礼佛月余，为苍生百姓求福？”

　　盛笙身体抖颤，她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楚胤钰。

　　这本是原书中太子编造出的事，此时此刻竟然真的发生了！

　　盛笙眉头紧皱，究竟是剧情走向偏离原书内容，还是原书中真实发生过。

　　她不得而知。

　　但是，按照原书中太子所言。

　　她若是被留在寺庙中，一月后便会染疾逝世。

　　若说面对山贼尚有可预期的防范；那留在寺中可真是要死的不明不白了。

　　盛笙脑子转的飞快，想着怎么婉拒灵隐大师。

　　不料，楚胤钰却先开口。